把最美麗的童話給最美麗的童年

朱永新

認識黃蓓佳很久了。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們曾經一起在江蘇省政協的青聯界別組。那個時候，知道她是一位優秀的作家，但由于對作家的崇敬，只是遠遠地眺望。

本世紀初，我們一起當選為民進江蘇省委副主委。這個時候，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兒童文學作家，是《我要做好孩子》《今天我是升旗手》等深受孩子們喜歡的作品的作者。也知道，她幾乎囊括了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宋慶齡兒童文學獎、全國優秀少兒圖書獎、冰心圖書獎等所有兒童文學獎項。但由于專業領域的不同，也只是近近地打量。

真正走近黃蓓佳，是讀了江蘇鳳凰傳媒集團的少兒出版社寄來的由黃蓓佳寫作，一批優秀畫家配圖的“中國童話美繪本”系列叢書，并由此讀了她的一些成人小說。

在中國作家中，黃蓓佳是難得的“雙棲動物”。有評論家說，她一直聯系著兩個世界，一個是童真的世界，一個是成人的世界；一個是童話的世界，一個是現實的世界，并且巧妙地借助兩個世界間的視點轉換與音質張力，來追問人性的問題和倫理的問題。正因為始終有著童年世界的情結，她對歷史變遷和世道人心的表現就充滿了生命的痛感，對生命與美的消逝與毀滅，對成長的困境，充滿了傷感。

其實，我更愿意把黃蓓佳看成是兒童文學作家，就像我更愿意把泰戈爾看成是兒童詩人一樣。黃蓓佳曾經說過：“兒童文學的魅力在于它的純美。每寫完一本兒童文學，心里就像被洗過了一樣，那么干凈，那么透明，跟寫成人文學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享受。成人文學中，我會淋漓盡致地表達我對社會、對人生的看法，生活當中不能去夠到的東西，或者想了不敢去做的，我可以用文學來完成。”即使她寫成人小說，其實也是站在兒童的視野來看成人的世界的。所以，她的作品，總是那么唯美。那些真正有大愛情懷的人，那些真正有童心的人，才可能寫出真正讓孩子喜歡的作品。

前幾年聽說黃蓓佳要改寫中國童話的時候，我曾經很開心。因為我知道，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多年前意大利的著名專家伊塔洛·卡爾維諾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他努力搜尋了意大利各地區的民間故事二百篇，通過重新書寫使那些優秀故事得以保存。我認為，這已經遠遠不僅是一項文學的工作，更是一項文化的尋根與固根的事業。無疑，黃蓓佳想做中國的卡爾維諾，她肩扛的是一份守望民族精神家園的沉甸甸的責任。

走近才會尊敬。當我讀完經過黃蓓佳改寫的《含羞草》《牛郎織女》《瀘沽湖的兒女》《住在橘子里的仙女》《歡喜河娃》《小漁夫和公主》《碧玉蟈蟈》《美麗的壯錦》等故事時，我再一次感受到她的那份責任與情懷，對她的敬意也油然而生。這些故事，大部分我們孩提時就聽過、讀過，但現在已經和我們的孩子漸行漸遠了。正如她自己曾經追問的那樣：“那些童年時代銘刻在心的，純真的、美好的、憂傷的、感人至深的故事，那些在各民族中世代流傳下來的屬于文學精華的東西，真的就要這么消失了嗎？我沒有絲毫救世主的意識，只是為此惋惜。……我希望用我的筆讓孩子們了解我們民族文化中美好的一個部分，值得讓他們記住的一些東西。起碼也要讓孩子們知道，在我們過去的歷史中存在過這些動人的神話。”經過黃蓓佳改編以后的故事，不僅保留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價值和故事原型的風格，同時增加了大量的細節描寫，語言的流暢優美也讓故事更具有文學性。我相信，這樣的改寫，是可以實現黃蓓佳最初的預期，即給孩子們一次華美的閱讀享受，用飽和與濃烈的文字，引領他們走進民族的歷史，走進人類在童真稚拙的年代里想象出來的天地，同時也領略到中國的漢文字之美。

這次的美繪本，不僅是對中國童話的一次簡單的配圖，在一定意義上是再次的創造。一方面，是黃蓓佳用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豐富了原作，另一方面，是基于原作盡可能用繪畫的語言來闡發。美繪本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圖畫書，但多少有了一些圖畫書的元素與功能。

我曾經說過，在兒童的眼里，圖畫就是一種語言，而世界就是一幅圖畫。兒童正是通過這一張張圖畫慢慢認識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的，也就是說，兒童是把世界作為圖畫來認知的。兒童就是這個圖畫世界的國王。兒童也是通過圖畫，通過繪本進入圖書的世界的。圖畫書不僅幫助兒童建立了自己的圖畫世界與繪本的圖畫世界的聯系，也幫助他們建立了與文字的聯系，建立了與另外一個浩瀚的知識海洋的聯系。兒童由讀圖進而讀書，由繪畫進而寫作，一切是如此自然天成。兒童還是通過圖畫、繪本建立起自己與外部世界的聯系的。繪本給兒童一個他無法直接觸摸、感知的世界，一個充滿神奇的人物、動物的世界，一個真善美戰勝假丑惡的世界，在兒童幼小的心靈中播下了一顆顆善良的種子。這些種子，日后只要有陽光雨露，遲早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兒童同時通過圖畫、繪本建立起自己與父母的親密關系。因為繪本是需要父母講述的，講述的過程，就是建立關系的過程，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懷里，靜靜地聆聽那些美麗的故事，是兒童一生最美麗的時刻。記得松居直先生講過，兒童為什么不喜歡聽電視里的人講故事？因為電視里的人不會像媽媽一樣把孩子摟在懷里。所以，好父母一定是懂得與孩子在一起的父母，一定是善于與孩子一起成長的父母。

把最美麗的好東西給最美麗的童年。對孩子們來說，童話無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所以，我要代表孩子們感謝黃蓓佳和為這套美繪本配圖的畫家，感謝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做了這樣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我也希望，有更多的父母與孩子一起來看這套“中國童話美繪本”，最好是父母讀給孩子聽。有童話的孩子是幸福的。

（責任編輯：黃常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