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圖景的重構(gòu)
——成龍和他的“一帶一路”電影

黃望莉 劉效廷

——成龍和他的“一帶一路”電影

黃望莉 劉效廷

影片《天將雄獅》將敘事空間設(shè)置在這一鏈接起西域各部族的歷史空間之中。而此期間，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也正成熱議，使得這部影片的國家意識凸顯。

美國洛杉磯當?shù)貢r間2016年11月12日晚，第八屆美國電影藝術(shù)與科學(xué)學(xué)院理事會獎頒獎典禮在好萊塢的羅伊·杜比宴會廳舉行，成龍獲頒奧斯卡終身成就獎，成為首位獲得該項榮譽的中國電影人，也是繼黑澤明、薩耶吉特·雷伊和宮崎駿之后，第四位獲此殊榮的亞洲人。“小金人”無疑是對成龍近半個世紀電影生涯所取得成績的有力肯定，也是對他在電影文化發(fā)展和交流方面所做貢獻的極大贊譽。在用電影給全世界觀眾帶來歡樂的同時，成龍一直都在不遺余力地塑造中國形象、傳播中華文化，通過各種方式傳遞中華文化的主流價值觀和構(gòu)建中國的文化軟實力。Jackie Chan也成為繼李小龍之后，又一個提起名字便能讓世界觀眾想到中國功夫，想到中國電影，想到中國的電影明星。

2011年以來，成龍全面開始擁抱內(nèi)地電影市場，開始出品了一系列對歷史時空重構(gòu)如《辛亥革命》《天將雄師》《鐵道飛虎》，也拍攝了依托當代社會題材的《十二生肖》《警察故事2013》《絕地逃亡》《功夫瑜伽》等影片。無論是歷史題材還是當下故事，他的影片都透露出他對華人世界與亞洲/全球的關(guān)系問題的言說。非常明顯的“一帶一路”影片是《天將雄獅》和《功夫瑜伽》這兩部，但是《絕地逃亡》作為一部在歐亞大陸上“超越邏輯”般的空間穿梭的影片，也可以看作是成龍帶有“一路一帶”意識所拍攝的影片之一。

“十八大”之后，中國提出了建設(shè)“新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一帶一路”倡議。《天將雄師》敏銳地抓住了“絲綢之路”這一訴求點，講述古代絲綢之路上大漢王朝與各族間從對抗到和解，直至最后共同抵抗外敵的故事，以古喻今，表達了成龍對于中國古代歷史文化的理解和對當代政治理念的迎合。漢初，匈奴東敗東胡，西逐大月氏，占據(jù)河西，并以河西為基地，屢犯漢境。漢武帝時，放棄了和親政策，對匈奴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軍事反擊。以驃騎將軍霍去病為代表的軍事集團率兵西征，沉重打擊了匈奴右部。同年，漢分河西為武威、酒泉兩郡。公元前111年，又增設(shè)張掖、敦煌兩郡，同時建玉門關(guān)和陽關(guān)。從此，玉門關(guān)和陽關(guān)就成為西漢王朝設(shè)在河西走廊西部的重要關(guān)隘。影片《天將雄獅》就以此為背景，描述了追隨霍去病民族政策的“霍安”如何守護著西域都護府，調(diào)和各部族的矛盾、以及與西方勢力的和解與沖突的故事。盡管編導(dǎo)在敘事中存在著歷史地理環(huán)境設(shè)置得不夠精確的問題，然而，無論是“雁門關(guān)”“陽關(guān)”還是“玉門關(guān)”，這三處關(guān)隘在中國歷史上除了鏈接起各個少數(shù)部族、共同抵御外辱之外，還起著重要的經(jīng)濟紐帶作用。影片《天將雄獅》正是將敘事空間設(shè)置在這一鏈接起西域各部族的歷史空間之中。而此時，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也正成熱議，使得這部影片的國家意識凸顯。

2016年出品的《功夫瑜伽》，借探寶的敘事類型串聯(lián)起中國與印度之間的獨特文化空間，在一次次旅游冒險的奇觀享受過程中，將當下與歷史、中國與西亞之間形成了一次隔空對話。影片《絕地逃亡》則雜糅了“公路片”的類型特色，流動的敘事空間，如香港、澳門、蒙古沙漠、廣西桂林等所具有的鮮明的地域風(fēng)俗和文化特色，與班尼與康納兩人所組成的充滿笑點、驚險、文化沖突的冒險之旅有效地融合在一起，使得觀眾在享受成龍標志性的動作喜劇故事之外，還能感受到豐富的自然人文景觀、理解到一種區(qū)域和諧融合的文化政治主題。從這一點上來看，這部影片依然可以納入到成龍電影中所集中表達的“泛亞”/跨區(qū)域的話語表達體系中來認識。可見，從《天將雄獅》到《絕地逃亡》，再到《功夫瑜伽》，無疑是成龍刻意創(chuàng)作的充滿政治寓意的迎合亞洲意識的系列作品。這些影片中暗含了作者對于未來泛亞區(qū)域文化合作與發(fā)展的兩個維度的看法：一是在亞洲內(nèi)部如何文化交融、理解合作的共贏意識；二是西方存在著雙副面孔：“好”的西方和“壞”的西方。面對“好”的西方世界，是可以通過相互理解和支持，去維護各自的區(qū)域和平；而面對“壞”的西方世界，則需要攜手“好”的西方，以暴制暴，最終實現(xiàn)和平。以《天將雄師》為肇始的這一系列影片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前后，便選擇講述這些發(fā)生在古代絲綢之路上的各民族（甚至種族）之間、歷史與當下，“化敵共存”的故事，確實契合了時代的需要，雁門關(guān)內(nèi)的烏托邦式建構(gòu)正是對“泛亞”各區(qū)域/各國間以文化為紐帶，“不分國籍，維和共存”的思想意識的最好詮釋。

成龍影片中的“武戲”并不僅僅運用在正反兩方的對抗上，還大量加入了一種“以武會友”的文化意圖。例如，在《天將雄師》中，霍安帶領(lǐng)西域都護府的兄弟與西域各族以及盧瑟斯的羅馬軍團一起修筑雁門關(guān)的吃飯間隙，西域都護府的操練帶動了羅馬軍團，雙方在其他圍觀族人的呼聲中展開一場“比武”大戲。通常，武俠電影中“比武”大戲都強調(diào)甲乙雙方的打斗場景，但是在這部影片中，這場戲化為兩種“武”文化的團體操式的展現(xiàn)，帶給觀眾的是兩種“武文化”的交流，而非對抗。同樣《功夫瑜伽》在影片名字上就強調(diào)了這兩種“武文化”的彼此平等共存關(guān)系，在影片的內(nèi)容設(shè)計上更是加上一段印度女郎教成龍瑜伽動作，順便再闡釋瑜伽哲學(xué)的橋段。這兩個段落都將“武術(shù)”進行“舞蹈化”。“武”與“舞”的交融，在成龍電影中最終展現(xiàn)出一種區(qū)域文化的交流與和諧的多種可能性。總之，成龍影片中的身體呈現(xiàn)成為一種新時代下所需要建立新型的“武文化”的代表，作為贏得國家/種族之間文化和諧與交流的符號，使得他的身體最終呈現(xiàn)為一種可跨越地域（國家）的身軀。

影片《天將雄獅》《功夫瑜伽》《絕地逃亡》中好萊塢明星、印度明星的參與拍攝，都有著海外市場和文化輸出的意圖。對于中國電影走向市場，如何輸出國際形象，成龍?zhí)寡裕拔矣X得我有責任向老外介紹中國文化。雖然中國電影市場越來越好， 但中國電影還沒有走出去。很多國外的人也依然不了解中國。” 成龍以一己之力為中國電影如何走向世界提供了正面的案例。奧斯卡獲獎之后，成龍接受的是《人民日報》的專訪，在他的訪談之中，“華人/中國人”的身份被放大。“我剛?cè)ッ绹碾娪暗臅r候，美國人不會認同你的動作，不會在意你的想法，你講話根本沒人聽。有時候他們提出一些要求，我說我不能做，他們問為什么，我說因為香港沒有人看，他們會說香港不是我們的市場，不用管香港。香港回歸后，我再講到中國香港，他們會說中國不是我們的市場，不用管中國。我那時候覺得，即使中國不是你們的目標市場，你們也不能瞧不起中國人……”“到今天，他們會在拍片的時候問我，中國人喜歡什么？你覺得這個名字應(yīng)該怎么改？任何事情他們都要看中國，還是因為中國強大了，中國電影強了，中國市場變成了全球大票倉，我真的很驕傲。中國人講話沒人聽的時代過去了。”

《天將雄獅》海報

成龍作為華語明星的代表，他在2011-2016年間的影片集中反映了其敏銳于他人的商業(yè)、文化以及政治嗅覺，而他也的確巧妙地找尋到國家形象宣傳與自身形象定位之間的平衡點。他將“成龍式”的“男性氣質(zhì)”通過外在的動作設(shè)計成功地將家國政治嫁接到中國當下社會發(fā)展進程中的主流文化政治之中。

作為華人影史上最成功的電影人之一，成龍不僅是一個演員，還是一個重要的文化標識，甚至是政治標識。他一直都保持著敏銳于他人的政治嗅覺，并巧妙地找尋到政治宣傳與自身形象定位之間的平衡點，也正是由于兼?zhèn)淞斯Ψ蝾愋推屑瓤嘤钟驳挠新毼坏男∪宋锏男蜗筇攸c，緊跟主流社會文化意識，通過獨特的影像呈現(xiàn)，他完成了自己對國家民族乃至國際事務(wù)的表白。

黃望莉 上海大學(xué)上海電影學(xué)院副教授

劉效廷 上海大學(xué)上海電影學(xué)院 2014級研究生

1. 參見百度百科對“西域都護府”的解釋。http://baike.baidu.com/

2. 劉陽：《“中國人講話沒人聽的時代過去了”》，《人民日報》，2016年12月1日，第01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