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地索恩

梁子湖

結交勵志偶像

劉文宣自小家境貧寒，初中畢業后便當了一名送水工。為了能找一份像樣的工作，2004年夏天，28歲的劉文宣通過成人高考來到大連市廣播電視大學讀書，在這里，他和22歲來自遼寧省寬甸縣農村的王廷寬成了好朋友。王廷寬雖然年齡小，卻令劉文宣刮目相看。他當過民工，擺過地攤，做過菜販子，而后在大連七個農貿市場里租柜臺專賣有機蔬菜，年紀輕輕就成了百萬富翁。

王廷寬成了劉文宣的偶像。一有機會，劉文宣就主動找他討教致富經，王廷寬毫不保留悉數傳授。為了在實踐中掌握訣竅，他安排劉文宣承接一些蔬菜運輸工作，多給他幾倍的報酬。得知劉文宣窮得連學費都是借的，王廷寬便經常資助他。每次吃飯，王廷寬都叫上劉文宣，卻從不讓他買單。

電大讀完之后，劉文宣回了老家。他一邊照顧老人，一邊做起了建筑輔料生意。生意遇到困難時，他常打電話請教王廷寬。王廷寬見多識廣，他的建議讓劉文宣一次次渡過難關。后來，劉文宣和同鄉女孩黃玲結婚生子，因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忙得逐漸疏于與王廷寬聯系。

沒幾年，劉文宣夫婦就闖出了一片天地，成為身家千萬的富豪，并重新回到大連發展。2011年春節期間，劉文宣換了一部新手機，在轉移手機通訊錄時，他看到了王廷寬的名字，試著聯系了下，還真聯系上了。一陣寒暄后，劉文宣得知，王廷寬的生意早已破產，現在是大連地鐵公司一名普通員工。

昔日恩人怎么會落到如此地步？劉文宣決定宴請王廷寬好好敘敘舊。在豪華酒店的包房里，王廷寬感慨萬千，劉文宣則充滿感恩。幾杯酒下肚，王廷寬頻頻嘆氣，說當年蔬菜公司的生意受到各大超市引進生鮮蔬菜的沖擊，后來跟朋友開農場飼養家禽又攤上了雞瘟，錢全賠光后，還背了三十多萬元的債務。前兩年他還擺攤賣過手機貼膜，好不容易還清了債……

聽著王廷寬的坎坷經歷，劉文宣心里頗不是滋味。酒過三巡之后，王廷寬才說，四年前他已離婚，現在交往的女友肖麗遲遲不肯與他領證，就是因為他收入低，買不起房……劉文宣義不容辭地對王廷寬說：“兄弟，你有什么困難盡管說，只要哥能做到的，哥都幫你！”見其如此熱情，王廷寬感動得熱淚盈眶。

拯救落魄兄弟

一個周日，劉文宣邀請王廷寬和肖麗來家里聚會。兩人提著水果走進500平方米的別墅豪宅，肖麗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贊嘆不已。

席上，劉文宣直奔主題說：“我公司擁有一項先進的隧道速凝劑研發技術，廷寬所在的公司和另一家公司都想與我合作，考慮到我和廷寬的關系，這生意就專屬廷寬老弟了！”王廷寬尷尬地婉言拒絕了，心里卻五味雜陳。

此后雙方來往頻繁。2012年年底，肖麗看中了一套新房，催促王廷寬盡快認購，他只得硬著頭皮去買房，發現首付還差12萬元。晚上，王廷寬突然接到劉文宣的電話，劉文宣主動提出幫他支付房子首付余款。原來，肖麗從售樓處離開后在微信上跟黃玲訴苦，劉文宣得知后，二話沒說便決定幫他。就這樣，王廷寬順利買了房，與肖麗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沒人的時候，王廷寬心里翻江倒海，當年只是小跟班的劉文宣已是千萬富翁，而他卻成了小跟班，他心里越來越不平衡。王廷寬決定找劉文宣借錢東山再起。實際上，王廷寬破產的真正原因是，他迷戀上燈紅酒綠的奢華生活和賭球。前妻因此和他離婚，好不容易考進大連地鐵公司上班，他卻沒有放棄賭球扳本的夢。

王廷寬向劉文宣提出借50萬元，說有項目自己單干。劉文宣沒意見，黃玲卻不同意，劉文宣就偷偷借給了王廷寬20萬元現金。王廷寬轉身就拿這筆錢去賭球，很快全部賠光，急于扳本的他又厚著臉皮找劉文宣借了幾次，劉文宣瞞著妻子一一予以滿足。這些錢又輸光后，王廷寬瞞著女友將期房轉賣給他人，繼續賭球……到了交房的日子，肖麗才知道房子早已不屬于自己。得知男友賭球輸光了一切，她氣得跑去找黃玲哭訴，將王廷寬向劉文宣借錢賭球的事也說了出來。

夫妻倆為此大吵了一架，黃玲對丈夫約法三章：未經她允許不準再幫王廷寬，否則就離婚。劉文宣也意識到王廷寬太急功近利，他板下臉，勒令王廷寬腳踏實地，否則再也不管他了。被劉文宣訓斥一頓，王廷寬很不舒服。

劉文宣覺得直接借錢太魯莽，倒不如讓王廷寬做隧道速凝劑專利的兼職業務員，能有一份額外收入。為了幫王廷寬打開局面，劉文宣每個月給他報銷一定的公關費。果然，這項速凝劑專利產品市面上很稀缺，王廷寬輕松完成了幾單生意，賺了一筆錢，相當于他兩年的工資。

錢來得容易，王廷寬花得也快，于是，他動起了歪腦筋，把自己在外消費的飯票交給劉文宣的公司財務，當招待費報銷。可好景不長，他這一舉動很快被識破，劉文宣耐心地解釋：“小弟，規定使然啊，制度是針對每個業務員，公司還有其他股東，以后要吃飯哥請你在外面吃，想吃啥都行?！边@樣的肺腑之言在王廷寬聽來卻刺耳萬分，但為錢他忍了。其實，劉文宣此前多次為王廷寬墊付了這些吃飯錢，怕傷了王廷寬的自尊心，便沒有提起。

不久后，市面上生產速凝劑的廠家變多了，王廷寬竟偷偷撇開了劉文宣的公司，找其他合作廠家做業務。黃玲指責王廷寬吃里扒外，劉文宣雖然聽著不舒服，但心里依舊選擇了原諒，不過，他確實對王廷寬有些失望。

索恩欲壑難填

2014年夏天，肖麗懷孕了，王廷寬想趁機與她結婚。肖麗卻表示再買房才結婚，否則她寧可選擇去打胎。王廷寬只好厚著臉皮再次找劉文宣借錢。劉文宣在妻子的厲聲訓斥下，婉拒了王廷寬?？床坏饺魏蜗Ｍ男惇氉匀プ隽肆鳟a手術，并搬離了出租屋，再也不與王廷寬聯系。

失戀后，王廷寬急切地想發財。他幾次扣押貨款去賭球，劉文宣催賬不成，悄悄地幫他補了窟窿。隨著市場競爭慘烈，速凝劑利潤變得很低，劉文宣的公司需要采購新設備投放生產，他只有不停催賬。此時，王廷寬已賭紅了眼，他認為劉文宣為富不仁，對他的怨恨越來越深，兩人多次發生爭執。

那年春節，王廷寬回老家時，和親戚王廷友、王廷明說起自己的不如意，打算綁架劉文宣，弄點錢花?？赏跬拑刃膬H存的一絲理智和情感都在告誡他，不能這樣做。面對如此重情的大哥，他有些下不去手，計劃遲遲沒有實施。

一晃半年過去了，王廷寬被債主追到單位，狼狽不堪，公司領導也下了最后通牒。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向劉文宣借錢救急，哪知打電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掛斷，接著微信也被刪除（事后，經警方調查，此舉系黃玲所為）。

被辭退的王廷寬回到出租屋，萬念俱灰，他讓王廷友、王廷明趕到大連，決定盡快動手綁架劉文宣。王廷寬讓王廷明給劉文宣打電話，以生意之名相約見面。

8月16日下午3點，劉文宣開著寶馬車，來到與王廷明的約定地點。依照王廷寬的“導演”，趁劉文宣與王廷明談生意之際，從背后砸暈了劉文宣，將他劫持進了寶馬車，并換掉車牌后開車上路。

車輛行駛到亮甲店鎮一處偏僻公路邊，王廷寬將劉文宣的幾張銀行卡搶到手，逼問出密碼后殺人滅口。三人開車回到寬甸縣，在一處河邊的小樹林里埋掉了劉文宣的尸體。此后兩天內，王廷寬用搶來的銀行卡提款共計22萬元。

事發當天傍晚，黃玲與一雙兒女做好晚餐等待劉文宣歸來，卻沒能等到他。黃玲打電話給劉文宣，卻無人接聽，幾分鐘后再打，手機已關機。預感不妙的黃玲立即打電話向大連市公安局中山分局報警。警方分析后推斷劉文宣可能遭人綁架了。通過技術手段，警方鎖定犯罪嫌疑人為王廷寬，并很快將其抓獲，王廷明、王廷友也相繼落網。

2016年12月，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王廷寬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王廷明、王廷友數罪并罰，分別執行刑期20年和15年。2017年3月，此案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維持原判。

劉文宣不忘當年滴水之恩值得學習，只是幫扶路上應該有所警醒，報恩的同時也要防范財富帶來的風險，保護自己。王廷寬索恩無度，從未有過感激之心，心安理得地享用著他人的恩惠，欲壑難填時，竟心生歹念。王廷寬這樣不知好歹的索恩者，法律的嚴懲都不足以祭奠亡魂?。ㄎ闹谐跬捦?，其余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 吳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