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減稅計劃是鬧著玩的嗎？

在2016年的美國大選中，特朗普快人快語的語言風格和特立獨行的做事風格頗受爭議，但特朗普的施政綱領卻贏得了大多數美國民眾的支持。減稅方案作為特朗普施政綱領的核心部分，一直受到全世界媒體界和金融界的關注。媒體上關于特朗普減稅方案可行性的討論持續不斷。直到2016年4月26日——特朗普執政100天之際，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加里·科恩在新聞發布會上公布了特朗普的稅改計劃。盡管這項稅改計劃號稱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減稅計劃，但這個計劃并不是長篇大論，而僅僅只占了一張A4紙！這種情況引起了一些懷疑的聲音，法國《回聲報》4月27日刊發了美國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教授、“末日博士”努里爾·魯比尼的文章，文章認為將公司稅從35%下調至15%，用邊境調節稅的收入彌補這一損失，提案在國會將面臨不少挑戰，而且它也違反了世界貿易組織的條例。

一、特朗普稅改計劃的主要內容

從2017年4月26日公布的特朗普稅改計劃來看，其主要內容可以概括為以下四個方面：放棄支持邊境調節稅、對美國企業的離岸利潤征稅10%、將企業所得稅率從35%削減至15%、調整個人所得稅率。

（一）放棄邊境調節稅

邊境調節稅原本是眾議院共和黨議長保羅·瑞安（Paul Ryan）等人提出的一項稅收改革提案的核心內容，其要求對進口產品征稅而對出口產品免稅。該稅種旨在未來十年內籌集1.1萬億美元，幫助彌補個人和公司減稅所帶來的稅收缺口。

這一稅種面臨著來自大型跨國企業的反對，包括沃爾瑪等。零售商、汽車制造商和其他依賴國外零部件和供應的制造商都將受到打擊。

不過，特朗普本人對邊境調節稅的態度似乎是矛盾的。他在之前的一次采訪中稱該計劃“過于復雜”，但在另一次采訪中卻說“仍有可能”。

特朗普在2017年2月接受路透社采訪時，對邊境調節稅的提議給予了肯定，稱“這會使美國增加很多就業”，但卻沒有明確表示支持——盡管他多次威脅稱，將對那些把工廠搬遷到國外的企業進口到美國的產品征收35%的重稅。

（二）調低離岸利潤征稅至10%

目前，美國企業的離岸利潤儲備規模高達2.6萬億美元。一旦海外利潤匯回美國，就要被征收高達35%的稅。特朗普去年底表示，將提議對美國企業匯回的海外利潤一次性征收10%的稅，以吸引海外資金流回美國，用于創造就業、商業發展以及特朗普的財政刺激提議。

當時高盛評論稱，預計特朗普上任后的稅收改革將推動高達2000億美元規模的離岸美企利潤回流。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將被用于股票回購，而不是資本支出。

不過，根據《華爾街日報》的報道，白宮官員考慮采用屬地稅收體制。根據這種體制，美國企業未來海外收益可以免稅或者納稅很少。

（三）減輕企業稅負

在企業稅收方面，特朗普稅改計劃的最大亮點是大幅降低公司稅稅率至15%，此外還要廢除3.8%的奧巴馬醫保稅、為美國公司實現地區稅制公平化等。從歷年數據來看，主要發達國家公司稅稅率總體呈現逐漸下降趨勢，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降幅較大，但美國該稅率幾十年未變，保持在35%的水平。與主要的發達國家相比，美國目前的公司所得稅明顯高于德國、英國、加拿大、日本等國，略微高于法國。公司稅稅率從目前的35%大幅削減到15%，將降至與德國、加拿大相仿的水平。德國企業除了公司所得稅外，還要承擔10%至18%的營業稅；加拿大企業除了公司所得稅外還有商品與勞務稅、社會保障稅、各類附加稅等，而美國其他稅項相對較少，因而將公司稅稅率降至15%后，美國企業實際承擔的綜合稅負將顯著低于其他發達國家。如果公司稅稅率降到15%，幾乎接近部分避稅天堂的稅率，顯著提升美國競爭優勢，將吸引大量企業留美。

（四）個稅調整

已公布的稅改計劃將減稅并簡化稅法，具體做法是把當前的七個稅檔減至三個——分別是10%、25%和35%這三個稅檔。

該計劃還建議取消替代性最低稅和遺產稅。

白宮首席經濟顧問科恩說：“（替代性最低稅）制造了很大的難題和負擔，納稅人必須兩次計算稅收，以算出哪種方式繳納的稅款更高。這毫無意義，我們應該有一部簡單的稅法。我們將廢除遺產稅。由于遺產稅有可能造成重大經濟損失，我國小企業主和農場主浪費了數不清的時間和資源去做復雜的遺產規劃，以確保他們去世后子女不會繳納巨額稅款。”

稅收計劃還將讓標準抵扣額翻倍，這樣一來已婚人士就不必為2.4萬美元以內的收入納任何稅了，這從本質上講等于零稅率。

美國的減稅計劃盡管還要經受考驗，落地實施還要翻越不小的障礙，但是方向已經確定明了。如果開始實施，單是公司稅稅率降到15%一項，預計將使2017年美國財政收入減少1080億美元，2018年減少2150億美元，大幅提升企業盈利水平。從中長期來看，為期10年的綜合稅改計劃將削減4.4萬億美元至5.9萬億美元的稅收。大規模的減稅計劃無疑將顯著增強美國的國際競爭力，但同時將增大美聯邦政府財政壓力。降稅帶來經濟增長、擴大稅基，能否彌補財政收入的減少，目前難以估量。

來自民主、共和兩黨的多位經濟學家和稅收政策專家表示，如果特朗普成功兌現了諾言，他將完成多位共和黨籍前任總統未竟的減稅事業。1981年，美國前總統羅納德·里根推出減稅方案，但為了保持國家稅收平衡，他后來不得不多次提高稅率。另一位美國前總統小布什的減稅方案同樣出師不利，不僅沒能達成大幅刺激經濟增長的既定目標，反而動搖了國家財政根基、導致國家陷入財政危機。

二、如何評估特朗普的稅改計劃

（一）特朗普稅改計劃的積極效應

首先，企業稅稅率大幅降低相當于短期內直接提高企業盈利，個稅稅率降低，起征點大幅提升，相當于短期內直接提高居民收入。特朗普顯然希望減稅計劃能推動家庭更愿意消費，企業也更敢投資，進而希望通過消費和投資這兩架馬車來提振美國經濟。

其次，特朗普政府一直奉行美國優先原則，但美國經濟的很大部分集中于跨國公司，而很多重要跨國公司將總部設在一些諸如維爾京群島等所謂避稅天堂的國家。特朗普希望通過減稅刺激美國的海外資本回流，同時也吸引國外的工作機會回流。

最后，這一舉動具有政治上的效用。特朗普上任一百天里，內政方面的突破并不順利。減稅計劃是目前美國國內相對有共識也有較廣泛民意基礎的重要政策。這一政策不僅將刺激各市場主體的行為，更主要的是將會改變美國國內企業和個人對經濟前景的預期。這種預期可能會帶來美國經濟活力的增加，提升就業，扭轉美國經濟的緊縮狀態。

（二）特朗普稅改計劃困難重重

1.國會闖關充滿變數

這項減稅計劃的挑戰在于持財政保守立場的國會共和黨議員可能出手反對，因為他們擔心這會顯著影響聯邦政府預算和政府債務。眾議院議長保羅·瑞安（Paul Ryan）和特朗普的大方向一致，他大體上也同意大幅削減個人和企業所得稅，但兩人也存在明顯分歧：瑞安希望將企業稅率降至20%。很多民主黨人已經表示，他們不會支持這樣的計劃。

2.減稅計劃的結果難以預料

大規模減稅計劃并不像理論上那么美好，原因在于美國實際經濟處境比理論上要復雜。企業和居民都變相增加收入，政府就會減少相同規模的收入。同時由于消費增加，將會造成貿易赤字。也就是美國本來就已經很嚴重的財政赤字和貿易赤字將會更嚴重。2016年美國的債務已經近23萬億美元，而當年的政府財政收入只有4.2萬億美元。根據國會稅務聯合委員會的數據，稅率每降低一個百分點，聯邦政府收入將在十年內下降1000億美元，所以20個百分點的削減將使政府少收2萬億美元的稅。即使美國經濟強勢復蘇，恐怕也無法迅速彌補這一巨大赤字。而在這一雙赤字的窘迫狀況下，特朗普的基建計劃、制造業復興計劃可能并不能跟上腳步。從外部來說，特朗普期望的海外資本回流可能也面臨很多變數，時間上起碼就不能完全確定。綜合來說，這一計劃之下，美國政府也面臨著比較大的風險，降低公司稅稅率對聯邦政府稅收短期來講會構成不利影響。

3.減稅計劃將惡化貧富差距

從減稅內容來看，減稅收益最大的群體仍然是大公司股東和精英階層，中產及以下民眾得到的好處相對較少，這種做法會進一步惡化本來就已不堪的收入分配形勢，進而激化社會矛盾。

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的稅改計劃一旦付諸實施，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不可忽視。中美關系比較密切，既存在廣泛的合作，也充滿著競爭。假如美國將企業所得稅降低至15%，中國仍然維持25%的水平，肯定會對中國經濟造成沖擊，政府決策者和有關主管部門必須高度重視，提前思考應對措施。

參考文獻：

朱迅垚.特朗普減稅計劃不像理論上那么美好[OL].自由談，201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