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儀式觀視域下春晚的社會價值分析

張科輝

內(nèi)容提要：央視的春晚已經(jīng)成為人們不可缺少的“年夜飯”，以固化的儀式確定下來的春晚帶有對集體記憶的追尋，起到了對“共同情感”的升華。本文借助詹姆斯·凱瑞提出的傳播儀式觀，從儀式化符號表征的解釋、自我文化身份的確認、凝聚共識這幾個角度切入研究春晚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儀式觀；央視春晚；符號；凝聚共識

一、傳播儀式觀理論的內(nèi)涵

美國著名的新聞學家、教育家詹姆斯·凱瑞首次提出并集中闡釋“傳播的儀式觀”，是 1975 年發(fā)表的《傳播的文化研究取向》，兩年后他又發(fā)表《大眾傳播與文化研究》。兩篇論文及《傳播的儀式觀》的論文收錄在凱瑞 1989 年出版的《作為文化的傳播： “媒介與社會”論文集》中，形成了傳播的儀式觀或文化模式的基本原理。詹姆斯·凱瑞在《作為文化的傳播》一書中對儀式觀做出了解釋，“傳播的儀式觀并非指訊息在空中的擴散，而是指在時間上對一個社會的維系，不是指分享信息的行為，而是共享信息的表征；傳播的起源及最高境界，并不是指智力信息的傳遞，而是建構并維系一個有秩序、有意義、能夠用來支配和容納人類行為的文化世界。” ①詹姆斯·凱瑞說，由于對傳統(tǒng)的、占主導地位的傳播的傳遞觀的迷戀，導致社會被視為是由權力等構成的政治秩序，或者是由交易等構成的經(jīng)濟秩序，“但是，社會生活不只是權力與交易，正如威廉斯所說，它也包括了對美學體驗、宗教思想、個人價值與情感以及學術觀念的分享——一種儀式的秩序”②。這種“儀式的秩序”，正是凱瑞所倡導的傳播的儀式觀。這是另一種傳播學研究的視角，有別于一直以來強調(diào)的傳播的功能主義說。

換言之，儀式觀理論更側重于“參與”“分享”“價值認同”的參與感，在傳播儀式觀中，傳遞了什么信息變得不重要，而對于公共秩序的維系，對于共同價值觀的認同，對于文化的理解與認同才是傳播的最大功能的體現(xiàn)。它并不是以線性傳播，是空間和時間上文化和情感上的共享。

二、傳播儀式觀和央視春晚傳播研究的契合

儀式一詞古已有之，代表一種默認的行為，從古代的祭天祭地，到現(xiàn)代的婚禮儀式，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慶典，習俗活動，例如：端午節(jié)吃粽子，賽龍舟，民間詩會；中秋節(jié)團聚吃月餅，都是儀式性的象征。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社會轉型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古老的春節(jié)慶典儀式正在逐漸地從人們的生活中淡化和退出，而“春晚”作為一個盛大的晚會，已成為人們除夕夜不可缺少的儀式。詹姆斯·凱瑞提出的儀式觀中強調(diào)了“文化的共享”、“時間上情感的維系”和“文化身份的自我認同”，而一年一度的春晚，以儀式感的形式凝聚著人們對于春節(jié)的守候。2017年的春晚采用直播的方式以及北京加上海、四川涼山、廣西桂林、黑龍江哈爾濱四大分會場的方式，給電視機前的觀眾和全國人民帶來的強烈的參與感，形成一個處在同一時間、空間的感知。在此刻，我們都是中華兒女，都在尋求內(nèi)心的文化認同。春晚以一種“集體記憶”的方式，成為除夕夜不可缺少的陪伴。

這不僅是一場視覺盛宴，更是一場文化盛宴。開始前的“北京時間8點整”營造了全球華人天涯共此時的心理，而四個分會場的設置，不僅可以升騰起祖國幅員遼闊的民族自豪感，還可以在空間上增進“共同場域”的心理接近。以上這些恰好符合傳播儀式觀的核心要義，而春晚自身也帶有傳播儀式觀的印記。從播出時間上，“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中“春節(jié)”一詞帶有明顯的特殊時間點，一年只有一次，而且鎖定在除夕的北京時間的晚8點；從節(jié)目形式上也基本固定，歌曲，舞蹈，小品，雜技等基本大同小異；從內(nèi)容呈現(xiàn)上，贊揚祖國、家庭幸福、國家富強、民族團結，一直是主旋律。暖暖除夕夜，濃濃家國情，收看春晚已經(jīng)成為伴隨中國人民和中華兒女辭舊迎新的新年俗。更重要的是受眾在這場文化盛宴中，尋找到了自身的文化歸屬感，為自己找到了“個人文化標簽”，儀式觀下傳播對這種傳播的功能解釋為對社會秩序的維護，對文化的認可。

三、央視春晚傳播中的儀式化表達

（一）儀式符號的解讀。詹姆斯·凱瑞的傳播儀式觀中重視對符號意義的研究，“研究的傳播就是為了考察各種有意義的符號形態(tài)被創(chuàng)造、理解和使用這一實實在在的過程” ③ 。詹姆斯·凱瑞認為符號具有雙重性能，“符號既是現(xiàn)實的表征，又為現(xiàn)實提供表征” ④。現(xiàn)代社會，人們不僅居住在真實的世界之中，同時也居住在符號化的世界里，大眾傳媒在搭建符號化的世界時扮演了重要角色。春晚以直播的方式，將實地的演出場景呈現(xiàn)于電視熒屏，其視覺符號和聽覺符號帶來心理文化上的認同。春晚的背后是導演的精心編排，從節(jié)目的順序，到舞臺的設計，都是在營造一個漸入式氛圍。開場舞《美麗中國年》，舞臺的色調(diào)以紅色為主，紅色在符號的所指意義上代表了喜慶，“福”字的背景，代表了中國人心底里期待生活更加美好，五福臨門。象征符號以一種精神層面的聯(lián)系實現(xiàn)了情感貼近，通過對信仰和價值體系的共享，在更高層面上構筑出一個“精神共同體”“文化共同體”和“價值共同體”，從而凝聚民眾。大紅燈籠、各民族服飾、雜技、武術、戲曲，這些符號都會不自覺帶入文化身份的認同。

儀式化的傳播具有一整套傳播體系化、程序化的東西，具有一般的儀式化特征。如電視直播一般都包含三部分：現(xiàn)場報道部分、背景資料介紹部分、演播室介紹與解說部分。不同的是這三部分比例在變化，但三部分交替出現(xiàn)的格局不會改變。⑤這僅是一個例子，同樣在春晚的舞臺上，也是一種體系化的方式。在舞臺拉開，帶有“年味”的背景音樂響起時，主持人紛紛上場，并說到“中國中央電視臺，中國中央電視臺，此刻，我們是在北京中央電視臺的1號演播大廳，2017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面向全球現(xiàn)場直播。一年一次的春晚又如約而至”，這些“在中央電視臺的演播大廳”“現(xiàn)場直播”“一年一次”的符號帶來了這場晚會的儀式感和時間跨度上的共同情感的升騰。此外，多個頻道并機直播、網(wǎng)絡直播營造了“共同場域”的參與感。以及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收看渠道的增加，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客戶端收看的便利使更多人可以參與這場文化盛宴，從而達到詹姆斯·凱瑞的傳播儀式觀的“情感、思想的分享”。

（二）儀式傳播功能的體現(xiàn)——凝聚共識。詹姆斯·凱瑞在《作為文化的傳播》一書中談到，“它產(chǎn)生了社會聯(lián)結，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它把人們聯(lián)結在一起，并使相互共處的生活有了可能，由于分享信息的凝聚力在一個有機的系統(tǒng)內(nèi)循環(huán)，社會變成為可能?！?⑥他強調(diào)了儀式觀傳播的社會凝聚功能，春晚通過整場晚會的策劃和導演，傳達了重視家庭，民族團結，軍民一家親，祖國不斷發(fā)展繁榮，增強國民的凝聚力。儀式觀下認為傳播的功能，不在于表層的認知和傳播訊息的內(nèi)容、情感、行為的變化，而在于深層的文化理念、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儀式觀下的傳播不在于減少因信息干擾造成的不確定性，而在于一種參與和體驗。開播30余年的春晚也在不斷地創(chuàng)新，2017年春晚，更多地著眼于家庭幸福，家庭的意義，回歸家庭的溫暖。“回家過年”成為無數(shù)人心中的牽掛。第一個小品《大城小愛》，男女表演者沒有顯赫的地位，沒有出眾的顏值，帶有對大城市的向往是他們的標簽，這代表了我們普通人中的大多數(shù)，小品中的男子是一位高空作業(yè)清潔工，在春晚這個大舞臺上，展現(xiàn)了“小人物”的生活，也傳達了敬業(yè)奉獻，擼起袖子加油干的拼搏精神，使無數(shù)懷揣城市夢在城市打拼的年輕人在他們身上找到認同感。小品《老伴》敘述了失憶老人在老伴的努力下喚起記憶，突出關愛老年人健康的話題。第一個反映少數(shù)民族風情的小品《天山情》首次出現(xiàn)在春晚的舞臺上，通過鐵路施工隊與當?shù)啬撩裰g的故事，表現(xiàn)了民族團結，祖國人民一家親，凝聚了民族力量。四個分會場的節(jié)目，都帶有地域風情，四川涼山分會場，紅色舞臺，演員紅色著裝，彰顯少數(shù)民族的熱情，也傳遞過年紅紅火火的景象。上海分會場的節(jié)目，內(nèi)容新穎，富有現(xiàn)代化和時尚氣息。黑龍江分會場，突出“雪”的元素，冰雪世界是東北的標簽。廣西桂林分會場的水上舞臺，以及地域特色的歌舞，讓受眾深深感受到，最美還是漓江水，桂林山水甲天下。異地共時場景的展現(xiàn)打破了受眾在情感上的地域限制，增加了情感上的認同。晚會中以快閃的形式發(fā)來外國華人華僑的拜年，濃濃地感受到我們節(jié)日的偉大儀式，無數(shù)的中華兒女體驗著文化認同。零點鐘聲的敲響，經(jīng)典的《難忘今宵》的前奏響起，形成了一種春晚特有的典型的儀式化特征，這些都是追尋“集體記憶”的一個過程。受眾會在觀看過程中，內(nèi)心得到更多的參與感和認同感。春晚可以看成是一場全民文化認同和“集體記憶”的“召回”。春晚還是塑造民族價值觀念的舞臺，主持人介紹全國文明家庭、道德模范代表，對于勤勞敬業(yè)的謳歌和贊揚，對于“未來國家共同命運”的描繪，彰顯時代主旋律，強調(diào)民族共同感情，追尋集體記憶，喚起一致性，在民族團結、凝心聚力、維系社會民族情感、建設價值共同體和國家形象認同中起著重要的作用。

四、儀式觀視域下央視春晚傳播的啟示

在詹姆斯·凱瑞提出的傳播儀式觀中，受眾的身份更是一種參與者，儀式傳播的功能不再是減少信息的不確定性，而是在于建構“讓社會保持一致”的中心，達到對秩序的維持，對文化的認同。春晚以固化的儀式性特征，作為一場全民文化盛宴，起著對內(nèi)增強民族凝聚力，對外樹立國家形象的任務，弘揚民族文化，增加人們的文化認同，提升民族自信。同時，作為一個電視節(jié)目，春晚在收視率和節(jié)目黏性上具有很大的優(yōu)勢，這同時也使它蘊藏了巨大的商業(yè)價值，高額的冠名費用，演員的出場費用，分秒必爭的廣告播出時段，在市場化的今天，要警惕春晚成為一場披上了層層商業(yè)外衣的“包裹”。除此之外，春晚在兼顧時代主旋律的同時，還要注重受眾的需求，從內(nèi)容上進一步豐富，在儀式傳播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打造出一場群眾更加喜聞樂見的晚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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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陳力丹.傳播是信息的傳遞還是一種儀式？——關于傳播“傳遞觀”與“儀式觀”的討論[J].國際新聞界，2008年8月.

（作者系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新聞學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