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獨善式”的安靜讓人窒息

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黃文煒

在公共場所，日本人大多會保持安靜，這已成為公共道德之一。在咖啡店，若是幼兒吵鬧，父母會抱起小孩趕緊出去，因為“孩子吵到別人是件很丟臉的事”。前些天，《環球時報》記者的新鄰居——一對年輕夫婦帶著禮物來敲門，態度謙恭地說：“請多關照。我們的小孩9月就要出生，可能會吵到你家，到時請多包涵?！甭牭接浾哒f“不會在意”后，他們好像松了一口氣。但是，近年來，一些日本人的“喜靜”進入某種極端狀態，也引來不少爭議。

日本各地一些幼兒園建設計劃因當地居民的反對而叫停，理由是“孩子太吵，家長來接小孩還會造成交通擁擠”。日本本來就已進入少子高齡化時代，如果連幼兒園都建不了，誰還愿意生小孩呢？因為怕“擾民”，有的幼兒園不得不讓孩子們安安靜靜，由此引起家長和教育界人士的擔憂，這完全違背了孩子的天性。

為迎接新年來臨，日本寺廟本來要在除夕夜敲108下鐘，但東京的千手院、靜岡縣的大澤寺2016年歲末已放棄這一傳統，因為寺廟周邊一些居民提意見：夜半鐘聲太吵！日本的網上輿論對除夕鐘被迫取消感到悲哀和無奈。有網民說：沒有新年鐘聲，過年氣氛越來越淡了，如果日本傳統文化因這些所謂的“苦情”而丟失，那將是令人遺憾的事情。日本傳統的盂蘭盆會舞也遭到一些人反對，說是播放的大音量音樂太吵。

把孩子的聲音全當成噪音，固執地排斥一些傳統做法，反映出一些日本人以自我為中心的“獨善”心理——自己以外的聲音都是多余的。而日本多數企業的職場氣氛亦是太靜，員工們說只聽到敲擊鍵盤和空調運轉的聲音，站起來去倒杯水都覺得尷尬，因為大家都聽得見。職場安靜說明同事之間的溝通很淡漠，聯絡都在網上進行，沒有太多言語溝通。年輕人因職場太靜而感到工作壓力大，“好像身處孤島”。有女職員在網上抱怨：連咳嗽一聲都被大家盯著，中午吃飯時各自默默吃著自帶的便當，因為缺少活力，好幾個年輕人都想辭職。日本有線電視廣播公司USEN近年為職場提供輕音樂的有償服務受到歡迎，就是因為越來越多的人覺得安靜得讓人感到窒息，需要音樂來調劑一下。USEN做的一項企業調查顯示，半數以上的人表示，在過于安靜的辦公條件工作讓人感到不舒服。

《環球時報》記者時常來往于中日之間，有感日本的“靜”和中國的“鬧”之間的巨大反差。如果日本社會能從“靜”漸漸恢復到經濟高速成長時期的“鬧”，說明日本停滯的腳步又要開始向前；而中國如果從“鬧”中沉淀出有節制的“靜”，如在餐館不再有人不顧他人感受大聲喧嘩、街頭不再有因為“廣場舞”引發的爭執時，說明中國社會的進步又邁出成熟的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