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黃河決堤前后

王自軍

決堤前，河南風聲鶴唳

1938年，徐州會戰早期，中國軍隊給了日軍有力一擊，取得勝利，史稱臺兒莊大捷。日軍看到形勢不妙，急忙從各處調集重兵，妄圖實施大包圍戰略，殲滅中國軍隊的有生力量。由于武器裝備相差懸殊，中國軍隊沒有接戰，而是選擇撤退，跳出了包圍圈，主力撤往河南南部和安徽西北部。

日軍華北方面軍不甘心計劃落空，在1938年5月17日和19日連發兩道追擊命令，要求各部隊占領蘭封、商丘、永城一帶，并做好南下進擊武漢的準備。

沖在最前面追擊中國軍隊的，是日軍第14師團，師團長是土肥原賢二，此前他擔任日本奉天特務機關長，先后策劃了“九一八事變”、偽滿洲國成立、華北自治等諸多臭名昭著的事件，中國人稱他“土匪原”。徐州會戰后，他又充當了追擊中國軍隊的急先鋒。

負責阻擊日軍第14師團的是薛岳，當時擔任第一戰區第1兵團司令。他秘密調集了10多個師，決定包圍孤軍深入的第14師團，并予以殲滅。然而，這些中國部隊中，有很多是從徐州會戰中撤下來的，尚未經過補充和整編，戰斗力很弱。所以中國軍隊盡管人數占優，卻無法迅速取勝。第14師團不但攻占了蘭封，而且向北奪取了黃河岸邊的蘭封口和陳留口，恢復了補給線。24日，蔣介石親自下令：“務必于本月25日午后6時30分全線總攻，務須于26日拂曉前將蘭封、三義寨、蘭封口、陳留口、羅王寨之敵殲滅，如有畏縮不前、攻擊不力者，按律嚴懲。”

中國軍隊發起勇猛攻擊，第14師團遭受重創。然而與此同時，日軍各路增援人馬正在陸續趕來。第8軍軍長黃杰在做了堅決抵抗后，看到日軍實力太強，未經請示就放棄了商丘。5月29日，日軍第16師團占領了商丘，直接威脅到正在蘭封作戰的中國軍隊的側背。

當時，日軍大本營不想把戰線拉得太長，想要收縮兵力，集中進攻武漢。日軍大本營認為，只要攻占了武漢，就能逼迫中國投降。

命令傳達到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手中，他置之不理。他認為日軍勝券在握，所以命令第14、16師團和混成第3、13旅團等共約10萬人，全速追擊。

面對這種不利形勢，軍令部高參何成璞、軍委會辦公廳姚琮、豫西師管區司令劉仲元等人急切建議，用黃河水阻擋日軍的追擊。

黃河決堤，早有打算

其實，早在1937年7月中日全面戰爭剛剛爆發時，國民政府聘請的德國軍事顧問團首席顧問法肯豪森就向蔣介石提出，用黃河水阻擋日軍進攻。蔣介石猶猶豫豫，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

1938年4月13日，時任國民黨組織部部長的陳果夫也寫信向蔣介石提出，決堤阻敵。蔣介石權衡再三后批復：“電程長官核辦。”程長官就是程潛，當時河南在程潛的防區內。文件后還有“隨時可以決口反攻”的字樣，但又被劃去。由此可見，蔣介石對于決堤放水，也是猶豫不決。畢竟此事關系重大，他不愿把話挑明。

5月12日，河南戰局緊張，蔣介石親自飛往鄭州督戰。他除了聽取各路軍官匯報戰情外，還專門去了一趟黃河堤壩進行視察。

5月底，日10萬大軍齊頭并進，向西追趕中國軍隊，形勢極端危急。而就在這一個月里，中國陸續獲取了日軍一系列情報，得知日軍下一步要占領武漢，而且要在河南打一場大戰。如果日軍重兵集結河南境內，河南會很快丟失。河南丟失了，日軍大舉南下，則武漢唾手可得。

1938年6月1日，在武漢召開的最高軍事會議上，決定決堤放水，讓黃河水淹沒正在追擊中國軍隊的10萬日軍。

決堤放水的任務，交給了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程潛深知此事責任重大，便正式以電文的方式向蔣介石請示。在得到蔣介石批準后，程潛才派人實施。這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

決堤后果

因為事先沒有做好防范，所以黃河決堤造成的災難極為慘重，受災人口達1250萬，390萬人無家可歸，89萬人死于非命。

黃河決堤，也給日軍的部署造成了一定影響。

首當其沖的是第14師團。其實早在黃河決堤前，師團長土肥原賢二已經得到了中國軍人想要決堤的消息，但是他完全沒有當回事。6月9日黃河決堤，6月23日第14師團才大部轉移到安全地帶。

第16師團比第14師團更慘。第16師團處在下游，下游水域更寬廣，第16師團完全被洪水包圍，沖在最前面的挺進隊（由第30步兵旅團長筱原次郎少將率領），遭到中國軍隊的迎頭痛擊，連地方民團也不斷襲擾這支軍隊。第2軍聽聞第16師團的狼狽境況，便把司令部前移到商丘，親自指揮救援工作。華北方面軍司令部派遣飛機空投給養，飛行兵團停止了轟炸任務，投入到空投補給中來。后來據統計，在短短的9天時間里，這些飛機給洪水圍困的兩個師團空投了61.5噸的糧食和醫藥器材。一直到7月7日，第16師團才從洪水和淤泥中走出來。

洪水給日軍造成的更大影響還在繼續。由于洪水引發淮河泛濫，下游一片汪洋，沿途公路網鐵路網全部遭受破壞，即使洪水退后，因為黃河水帶有大量泥沙，這些公路鐵路也無法投入使用，日本原定的沿著河南南下，和沿著淮河而上，進攻武漢的計劃，不得不宣告破產。

日軍最初制定的作戰計劃，進攻武漢的時間選擇在1938年農歷七月（日文是初秋），對應的時間是1938年7月27日到8月26日。后來，華中派遣軍和大本營又把時間改為9月上旬。因為日軍進攻武漢推遲，中國軍隊才有了足夠的時間進行布防，并將武漢的工業設施搬遷到西南。

不過，黃河決堤盡管給日軍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卻給中國民眾造成了更大的傷害，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摘自《同舟共進》2016.10期）B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