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
【摘要】敦煌莫高窟歷經千年仍保留下來很多精彩的壁畫,其中關于飛天的藝術形象十分豐富。飛天的藝術形象從前秦、十六國到元代都有著豐富的創造。飛天從印度西域一路到達中國內地,有了它自身的藝術特色,到達中國內地的飛天藝術形象開始逐漸本土化。飛天的藝術形象在壁畫中扮演著其獨特的角色。莫高窟275窟被認為是現存最早的洞窟之一,保存最完整,其中飛天的藝術形象也很具有代表性。
【關鍵詞】莫高窟;尸毗王本生;飛天;藝術形象
敦煌壁畫中畫有很多精彩的飛天藝術形象,飛天也越來越為大多數人所熟知,飛天的藝術形象從前秦、十六國到元代都有著豐富的創造。飛天一般被認為是乾闥婆與緊那羅的復合體。在石窟藝術中飛天的藝術形象經常見到,但就目前所知最早的有關于飛天的記載是在《洛陽伽藍記》①中出現:“石橋南道有景興尼寺,亦閹官等所共立也。有金像輦,去地三尺,施寶蓋,四面垂金鈴七寶珠,飛天伎樂,望之云表。”飛天的藝術形象在壁畫中有著特殊的寓意,一般在有敘述說法的場景時,經常會提及關于仙人前來歌舞或撒花或供養的場景,除此之外,在本生、本行等重要場合下也會有天人前來歌舞或撒花。在敦煌莫高窟275窟北壁的壁畫上也出現了這些“天人”“天女”“仙人”“天仙”的藝術形象。
河西地區在五涼政權割據統治時期,受到了印度以及西域文化的影響。北涼政權下經濟繁榮,且地理位置自古處于交通要塞,無疑促進了中原與印度西域的經濟文化交流,最重要的是促進了佛教的傳播,《北史》中詳細記載了在康居西北有一粟特國:“其國商人先多詣涼土販貨,及魏克姑減(涼都),悉見虜。”②由此可見北涼與西域各國有著經濟的往來,必定也會有文化與藝術的交流。敦煌莫高窟275窟一般被認為是最早的洞窟之一,其中壁畫也被認為是最早的壁畫之一。北壁壁畫繪有尸毗王本生、毗楞竭梨王本生、月光王本生、快目王本生等本生故事圖。其中在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尸毗王形象的上方就繪有飛天的藝術形象,或撒花或供養,身體呈現“V”字狀,飛天的動作比較單一,面相圓潤且豐滿,身體短且健碩,胸部沒有畫上圓圈,而是在胸肌下方各加上了一根線條,很明顯是以男性形象出現,頭部帶有圓形的光環,并且頭戴印度樣式的五珠寶冠,臉部有暈染的跡象。臉部運用暈染的方式很可能受到了印度和西域的“凹凸法”暈染的影響,但是可以看出這種“凹凸法”已經逐漸開始本土化。
在研究飛天的藝術形象時很多的學者認為它與印度的某些原始藝術形象有很大的關聯,印度飛天形象經過阿富汗巴米揚、巴基斯坦、中國新疆等地傳入到了內地。印度飛天形象的體態大多數都十分笨拙并呈現出一個直角三角形的形態,給人的感覺很難飛得起來。而內地飛天的律動感與方向感都十分明顯,這一點與中國所特有的繪畫藝術是分不開的,中國畫是十分注重線條的線性藝術。275窟北壁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飛天藝術形象的外輪廓以及人體結構處會有用黑線直接勾勒的,這種黑線在印度西域壁畫中很少見,印度西域壁畫一般多采用類似土紅色和白色的線條,然后去運用色塊來造型,275窟飛天形象的腿部也會有采用土紅色和白色線條勾勒輪廓并且以大色塊來造型的方式。早在孔子《論語》中就曾提到過“繪事后素”,同樣《考工記》中也曾記載過“畫繢(繪)之事”,都揭示出勾線和設色是繪畫的兩個基本特征,唐代著名繪畫理論家張彥遠就曾把線條藝術推向極致。我們可以從歷朝歷代中都能看到,畫家對于線條的追求都遠遠超過了設色,所以我們都把線條認為是中國畫的靈魂,印度西域地區則主要靠色塊去造型,這就導致了中國內地飛天藝術形象與印度西域飛天藝術形象的不同。而275窟北壁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飛天的藝術形象塑造,既有線條的表現,又有色塊的表現,我們還是清晰地看出線條的下邊仍然是以色塊來勾勒造型,但不管是線條在上也好,色塊在上也好,都可以看出與外來文化之間的交流與融合。
275窟北壁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飛天的藝術形象確實是仿照印度西域飛天藝術形象所畫。很明顯可以看出線條十分粗放,用筆奔放有力,體現著原始藝術的粗獷豪放,可以大概推測出當時的畫師對待外來藝術技法還不是很熟悉,仍然處于臨摹印度西域的狀態。對于飛天形象的原由一般學者們都會認為與印度的原始守護神緊那羅和乾闥婆有一定的關聯,緊那羅有男有女的形象,男性擅長音樂,女性擅長舞蹈,同樣乾闥婆一般是張傘和獻花,所以莫高窟中的飛天形象也很有可能僅僅受到了緊那羅和乾闥婆形象的共同影響,但是在中國古代,對于飛仙的認識應該是有兩個系統,一種是中國本土的源于神仙家思想的產物“羽人”的藝術形象,另一種則是外來的也就是由印度西域所帶來的飛天藝術形象,而這兩種藝術形象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下,在墓室壁畫、石窟壁畫中出現了并存同一畫面的現象,例如,敦煌莫高窟第249窟壁畫、第290窟殘塑等。所以很自然就產生了中國化的“天人”的藝術形象,中國化了的“天人”的藝術形象在中國每個朝代都賦予了屬于自己那個時代的藝術特色。275窟北壁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飛天的藝術形象并不是單單對于印度飛天藝術形象的完全翻制,也沒有完全繼承源于中國神仙家思想的“羽人”的藝術形象,它沒有單獨吸收某一種藝術形象,而是從外來藝術中汲取營養,融合中國傳統藝術所創造出的。
莫高窟敦煌壁畫中關于飛天的藝術形象很多,她們經歷了千百年的發展變化,每一個階段都有自己的時代特征,她們體現著那個時代的審美趣味以及藝術特色。275窟北壁尸毗王本生故事圖中飛天的藝術形象以其自身的特點在講述著屬于自己的那個時代的藝術特色。她們在源源不斷地向我們提供著屬于那個時代的藝術印記。段文杰先生在《飛天在人間》中說:“她們并未隨著時代的過去而滅亡,她們仍然活著……應該說她們已從天國降落到人間,將永遠活在人們心中,不斷地給人們以啟迪和美的享受。”
注釋:
①《洛陽伽藍記》作者楊炫之(又有陽炫之、羊炫之之說,尚待爭議),生卒年不詳,北朝時期北平(今河北滿城)人,該書是記述北魏時期洛陽佛寺興衰的歷史和人物故實類筆記,在學界有著極高的文獻價值。
②《北史》卷97。該國在《后漢書》卷98的《西域傳》中,被稱為奄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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