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長大了呢

李施漫

一直以來都很抗拒長大這件事情，大概是覺得長大了的自己會失去很多東西，變成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直到現(xiàn)在我才想明白，其實當我開始抗拒長大，我就已經(jīng)長大了。可是，我怎么就長大了呢？

我是在鎮(zhèn)上長大的孩子，這里有鄉(xiāng)下人家擠破頭都想進的小學。我很順利憑著一頁戶口本的紙拿到學位。我家太后望女成鳳，在幼兒園教育還沒在我們鎮(zhèn)上普及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丟進幼兒園了。當時還不到兩歲，至今沒什么記憶。據(jù)我爺爺說，他當時抱著我上過了我們鎮(zhèn)上所有的幼兒園，每一家只去兩天，最后被一家新開的，里面帶波波池的幼兒園成功吸引住了，成為了那兒的第一屆學生，也是最小的一個。我在那兒上了五年，跟著它搬遷了三回，堪稱幼兒園最老的學員，人送外號“園長”。

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當時我認識一個寄托班（就是被寄托在幼兒園的小學生）的小哥哥，覺得他特別好，就鬧著要把自己家電話號碼跟他交換，還給人家家里打電話了。結(jié)果第二天小哥哥的家長就告到幼兒園老師那里了，大概是說我騷擾他們家兒子，搞得人家回家不吃飯、不寫作業(yè)就守著電話。我小表妹前兩年在那家幼兒園畢業(yè)，我去參加畢業(yè)典禮一眼就被幼兒園園長認出來了，談起來這事也是尷尬得要命。現(xiàn)在想起來，還真的是小女孩沒臉沒皮的不知道害臊啊。要是現(xiàn)在有當年這三分之一的撩漢的勇氣，大概不會至今單身十七年吧。這算起來也算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撩漢了，至今為止只有這一次！

我媽一心想把我打造成一個特別厲害的小孩，所以從小就比身邊的小伙伴上學早，從一年級開始就奔走在大大小小的補習班里。說是課外補習班，卻是學校老師的私人補習提前班，就是一年級上二年級的課，二年級上三年級的課，以此類推，這樣的補習班我一直上了六七年。別人還在玩的時候我就在寫練習冊了，周末別人家的孩子還在睡懶覺我已經(jīng)被挖起來上補習班了，所以那些動畫片我能看完全集的真的很少。三年級以后我就從每周末上課變成一周只休一個晚上了，連晚上放學都趕著要補習。

對于我來說，最喜歡的就是放寒假了，因為只有寒假我是不需要上補習班的，這時候我就可以被送回鄉(xiāng)下和爺爺奶奶一起玩了。我?guī)缀跛嘘P(guān)于童年的回憶都是在鄉(xiāng)下的。

我們家老房子后面有一家零食店，昏暗昏暗的，里面有破破的游戲機，還有供人打牌的桌子。潮濕的貨架上擺著用玻璃罐裝著的散裝糖果，綠色包裝的白色薄荷糖，黃色的玉米糖，還有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糖。每次我回鄉(xiāng)下我爺爺就愛抱著我去那兒看別人打牌，賣糖果的老爺爺經(jīng)常會抓一把糖放我口袋里。回到家后糖被焐熱了，融成一坨黏糊糊的東西，被我奶奶丟了。所以我大多數(shù)時候是沒吃過那糖果的。

我媽管得嚴，可是回了鄉(xiāng)下的我就跟放猴歸山似的，山高皇帝遠，她也管不著我了。我平日里很少吃零食，對農(nóng)村幾毛錢的零食很是好奇。我爺爺很疼我，巴不得把村里的零食鋪的東西都給我搬回家，對我想要的零食更是有求必應。那些零食我到現(xiàn)在還叫不上什么名字，花花綠綠的，大多都是散裝的。花生酥，油炸的酥角，小麻花，這些都是我在鎮(zhèn)上的小超市看不到的，也吃不到的。烤串，燒雞翅，方便面，這些是我媽平時都不給我吃的，在鄉(xiāng)下我都能吃到。說起來竟然難以置信，我小時候的垃圾零食居然都是我爺爺給買的！

我覺得我這輩子干過最蠢、最缺德的一件事就是帶著村里的一波孩子往公廁里扔鞭炮了！

在農(nóng)村，大多數(shù)的房子是沒有下水道的，所以很多人家是不在家里建廁所的。上廁所需要走到村口的公廁，公廁日曬雨淋，窗戶早就破了。因為我爺爺寵我，給我買了一大盒的鞭炮（一種類似于火柴的一擦就著的小鞭炮），憑借著這筆“巨款”，我瞬間收獲了一大波小弟。在鄉(xiāng)下沒有游戲也沒有動畫片，電視播來播去只有三五個臺的日子真的挺無聊的。小屁孩總是能給自己找樂子的，所以經(jīng)過作戰(zhàn)策劃，我們包圍了村里的公廁，十多個小孩在四面的通風口同時往里面扔鞭炮，扔了就跑。至于里面有沒有人我是不知道，情況如何也不知道，不過畫面應該很不美好。如果給我選擇我現(xiàn)在一定不會再干這種事情，實在太缺德了！幸虧后來沒被逮到，要不后果很嚴重。此舉缺德，請勿模仿。

在鄉(xiāng)下的日子可能才是我童年最豐富多彩的，像這種調(diào)皮搗蛋的事情沒少干。感謝我爺爺一直以來給我收拾了那么多爛攤子，還對我無怨無悔、不離不棄。擱我媽身上我大概已經(jīng)活不了了，早就被抽成一級殘廢了，感謝爺爺包庇之恩。

我的童年好像沒有什么動畫片，因為鄉(xiāng)下只有幾個電視臺，看得最多的竟然是和我爺爺一起看的臺灣偶像劇，因為當時有一個臺從每天早上到中午都會放臺灣偶像劇，至于劇名，我也忘了。還給電視上騙人的廣告抽獎電話打過電話，爺孫兩個人都不會普通話，居然跟人家嘮嗑嘮了十幾分鐘……

我短暫的童年，還有很多動畫片沒來得及去看，有很多玩具沒來得及玩，有很多游戲沒來得及玩，還有很多小人書沒看完呢，我就長大了。我怎么就長大了呢？長大看起來好像挺簡單的，玩具收起來，動畫片收起來，小人書收起來，舊衣服換一批新的，然后就算長大了。可是怎么回憶起這些事情，好像也還沒過多久，我怎么就長大了呢？

既然長大了，那么是時候該說再見了。再見，小時候。

小嫣快閃：我剛來編輯部的時候，你還在上初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6歲的高中生了。你在QQ里跟我說，在讀者群里發(fā)語音，大家都以為你是男生。其實你是個身高1米7，聲音有些粗線條的可愛女生。你寫的文章總是很活潑很有趣。但總是覺得你很忙，要去補習班，要寫學校里的征文，要準備各種大小考，要學吉他……現(xiàn)在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都還沒好好地體驗童年的快樂，就馬不停蹄地跟那些游戲揮手告別了。可這大概就是成長吧，猝不及防，那么，只好欣然接受它。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