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
新金融的未來
□楊濤
從根本上看,只有回歸金融科技的核心驅動力與特質,互聯網金融才能實現“浴火重生”,這就需要我們重新審視,究竟什么才是新金融的未來

2016年的互聯網金融“大戲”已然落幕,一輪“整治風暴”也使得“泥沙俱下”的互聯網金融創新熱潮更加冷靜下來。展望2017年,互聯網金融的發展既面臨“寒冬凜冽”,也有新的機遇與藍圖。從根本上看,只有回歸金融科技的核心驅動力與特質,互聯網金融才能實現“浴火重生”,這就需要我們重新審視,究竟什么才是新金融的未來。
互聯網金融的熱潮并非憑空出現,而是整個中國金融改革大勢的組成部分。為了更好地加以認識,需要從國家和地方兩個層面來看其戰略定位和政策環境。
從國家層面來看,2017年處于大變革與轉折時期,互聯網金融發展的外部環境更加復雜。如:全球不確定性增加,可能全面轉入流動性緊縮時期;我國金融監管體系改革進入最后博弈階段;海外的互聯網金融新型業態普遍遭遇挑戰,逐漸向金融基礎設施層面下沉;在經濟波動時期,國家金融安全與風險評估機制逐漸受到重視,在效率與安全的“蹺蹺板”上,逐漸傾向于后者;特朗普上臺后,美國或許引領全球金融監管傾向的再度放松等。綜合多種可能彼此矛盾的外部因素,整體上看,隨著2017年的政策與市場格局趨于穩定,到下半年將會在繼續防范風險的同時,注重如何真正提升新金融的活力。
對于互聯網金融組織如何實現救贖,一方面,短期看,監管的創新容忍度變化很正常,國外曾面臨更加嚴格的局面,如PayPal在美國曾一直面臨各級監管者認為其非法從事銀行業務(illegalbanking)的質詢,P2P網貸平臺也受到嚴厲監管。另一方面,長期看,則需要扭轉不良印象,成為金融體系的重要補充。重點包括(1)“不添麻煩”:風險可控,商業模式持續穩健;(2)“定位清晰”:或者做“小而美”的中前臺業務,或者是金融體系基礎設施的Fintech支撐,當然,盲目轉型可能觸及新雷區,如消費金融;(3)“提升效率”:真正發揮技術的外溢性,而不是“掛羊頭賣狗肉”;(4)“各方共贏”:彌補金融體系的短板與不足,踐行數字普惠金融,體現互聯網金融企業的社會責任。
從地方層面來看,地方金融改革曾有一些目標選擇,如:對支持地方企業起到的作用;金融業的財稅貢獻;與國家戰略吻合,提升地方品牌形象,帶動中心效應與地產熱度;不出風險和大問題;解決民間資本出路;金融制度與軟環境的改善;解決就業與服務居民。向后排序的目標過去在地方重視不足,但現在逐漸受到重視,因為金融發展環境和基礎從長期看更加重要。那么互聯網金融怎樣在其中定位?如:給地方形象帶來“正效應”,不添麻煩;穩定的區域總部型機構,因“游牧民族”不受歡迎;做地方金融業的支持與補充者;成為地方金融生態體系的建設推動者。
在此背景下,金融科技帶動的新金融應該體現如下變化:
第一,從科技金融到金融科技。過去談科技金融,我們希望談的是科技產業與金融產業的融合,但是在考慮這對關系時,大家更多考慮的還是金融對科技的單向支持,相關部門出臺的政策中,在提到科技金融時,其實潛意識都指向金融如何更有效地服務于科技創新、科技產業和科技事業。反觀金融科技,它的思路并不是完全單向的,而是在更高層面上實現了科技與金融的融合——一方面,強調了以信息技術為代表的新技術如何應用到金融產業鏈當中,實現金融功能的優化;另一方面,基于科技自身的發展,還會帶來一些過去技術不發達的情況下難以想象的金融模式。需注意,金融科技其實并不是簡單的虛擬經濟。新的金融科技使得金融與實體在更多層面上有效融合,虛擬與實體的劃分并不那么容易。科技提升整個金融產業鏈的效率,這在某種意義上不僅有助于金融自身的完善,而且間接有利于金融更好地服務實體。金融科技與創新,正如喝啤酒的時候,泡沫是衡量啤酒好壞的標準之一,好啤酒一定有漂亮的泡沫,但是有漂亮泡沫的不一定是好啤酒;泡沫太多的啤酒可能有問題,但是一點泡沫都沒有的啤酒還是不喝為好。
互聯網金融的熱潮并非憑空出現,而是整個中國金融改革大勢的組成部分。從科技金融到金融科技,強調的是如何在更高層面上實現科技與金融的深度融合,而虛擬與實體的劃分并不那么容易
第二,從經濟科技到金融科技。當我們談論金融科技時,會想當然地認為一些技術非常高大上,就有可能高估我們國家的信息技術發展水平。從技術層面來看,李約瑟難題表明,我國自下而上的草根創新能力有所不足,可能在科技應用層面還有很多短版。當我們喊著自己的技術趕英超美的時候,科技本身的發展程度、技術水平、基礎設施支撐還有大量不足之處。例如,在國際電信聯盟發布的報告中,關于2016年能反映ICT普惠程度的IDI指數,我國才居81位。這就需要清醒看到,發展金融科技不能僅僅以金融一條腿走路,尤其還不能有“金融科技騰飛幻覺”,在去除各類“彎道超車”狂熱的同時,真正推動信息技術與金融技術的“并駕齊驅”式進步。
第三,從金融要素到金融功能。金融機構、金融產品、金融市場等稱為金融要素,金融功能指的是這些要素可能實現的一些效果,如融資、投資、支付清算、風險管理等。當前,科技的沖擊使得傳統金融要素的邊界變得更加模糊,比如,典型的銀行類機構正慢慢變得不像銀行;產品也在不斷地進行跨界,無論是銀行的理財產品,還是保險的萬能險,在某種意義上都更接近私募的特征。要素的邊界變得模糊,不再像過去那樣涇渭分明。現在金融科技正著眼于功能的實現,這是現階段發展的重要特征。金融科技支撐下的金融創新,在新思路導向下,就會從規模導向轉化為功能與結構導向。因此,金融科技追求的是功能的優化、功能的落實以及結構的完善,而不僅僅是搶規模,這是傳統金融機構和新型金融機構都面臨的問題。筆者稱之為: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且遵守一般規則與“不同家庭習慣”,就是好貓。
第四,從金融技術到金融科學。應該說,科學與技術著眼點不同,科學解決的是理論問題,技術解決的是實際和應用問題。過去中國的學問重視實用,而科學精神本質上重視的是“無用的好奇心”。也有批評認為,我們只有“技術哲學”,沒有“科學思潮”。具體到金融層面,我們關注的是應用層面的技術,關注的是產品、組織、渠道、客戶這些馬上能夠帶來效率的方面,馬上能夠改善的盈利模式。但是從金融科學的角度,更要重視的其實應該是金融制度、規則、文化、生態。在整個經濟社會發展中,我們需要進一步反思現代經濟金融的科學精神,金融創新土壤的質量更值得關注。需解決金融的“你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等問題。
第五,從金融分化到金融共享。新技術改變了原有金融發展中的生態關系。如:金融與實體的分化與融合,典型的是互聯網產業鏈金融的范疇全面拓寬;金融模式的分化與融合:不再是互聯網金融VS傳統金融,而是這個信息化時代的金融(自上世紀90年代起);金融主體的分化與融合:高效、透明、共贏、持續的金融交易規則——改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的扭曲;金融效果的分化與融合:真正的數字普惠金融,實現科技引領的金融“強身健體”改變“亞健康”,以及“精準治療”解決病因。
第六,從行政干預到市場機制。無論強調金融服務實體,還是普惠金融,都要避免行政干預式發展,否則會出現好心辦壞事的情況。在這個過程,需要政府和監管部門減少對金融的“父愛主義”和“母愛主義”,重構一個更加健康的政經生態關系。同樣,還需走出“拍腦袋”決策,理性認識金融科技環境下系統性風險與非系統性風險究竟是什么,實現所謂“穿透式的監管”。要避免制度和規則的大起大落,使得政策預期本身不要成為挑戰金融穩定的因素。
此外,金融科技對金融運行帶來了一些全新的挑戰,從監管角度來說,既需要有一些短期治理和危機應對的策略,也要有一些長期內在的穩定器建設。在新技術挑戰時代,出一些小的危機、小的感冒也是正常的,使得“金融肌體”能及時排出毒素。如何更好地認識這些新挑戰,是政府監管者和業界人士需深入思考的。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所長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