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質感

姜緯

1929年初，貝倫尼斯·阿博特（Berenice Abbott）從歐洲回到美國，她要去紐約尋找尤金·阿杰作品的出版機會。面對目不暇接的紐約景象，她動心起念，覺得攝影大有可為，因此，她回巴黎關閉工作室后再返紐約。她拍攝紐約的第一幅照片，使用手持的庫爾特-本欽（Kurt-Bentzin）德國相機，但很快調整為大畫幅相機。尤金·阿杰的勤奮和對細節的關注，激勵她為世人留下了紐約城尤其是曼哈頓街區風貌的歷史性影像記錄。

貝倫尼斯·阿博特在紐約獨自工作了6年。1935年，她被聘為聯邦藝術計劃（Federal Art Project）的項目主管，這對其拍攝計劃是非常及時的幫助。1939年，她辭去聯邦藝術計劃的工作，精心挑選制作了305幅照片，捐獻給紐約市立博物館，并出版了《變化中的紐約》（Changing New York）圖錄。

著名城市學家、社會學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的理論對阿博特影響很大，彼此意氣相投，都希望通過城市規劃的進步和努力，包括得益于她的作品含義和作用，美國人及其城市化發展將能夠擺脫始于南北戰爭末期的舊技術時代（The Paleotechnic Phase）的局限，迎來芒福德描述的一個更加人性化的新時代（The Neotechnic Phase），紐約是最理想的范本。

貝倫尼斯·阿博特拍攝紐約的代表作，是社會學研究和現代審美觀的有機結合。她試圖建立廣泛的、包容性的大城市生活影像文獻，注重三個方面之間的相互作用：都市里不同的人、人們在居住地的工作和娛樂、人們的日常活動。她想通過呈現的照片，引導城市居民深刻意識到他們的環境是他們集體行為的后果，反之亦然。阿博特盡力避免僅僅展示新舊建筑之間的差異對比，她更期待自己的獨特立意得到認同。她追求視覺的純凈和寬廣，即毫無矯飾的直接方式。在其鏡頭里，當年的紐約紛繁龐雜而生機勃勃，高遠的天際線，道勁的高樓大廈，斑斕的光影，人車不息的街道，爭奇斗艷的櫥窗，開闊的車站和碼頭，密集的廣告，堅挺的橋梁，忙碌的工地，所有這一切都充滿了現代大城市包羅萬象的質感，體現了觀念與技術的時代趨勢，同時又有著讓觀眾細致領會和冷靜審視的余地。

值得一提的是，阿博特的聲名遠揚應歸功于紐約主題，但她也涉足其它領域，1939年至1960年間拍攝的奇妙的科學影像，包括1958年給美國物理教科書提供的一系列科學現象照片，使她被譽為現代科學攝影的先驅之一。早在1934年，著名建筑歷史學家亨利-盧梭·希區柯克（Henry-Russell Hitchcock）曾建議由阿博特攝制兩個主題：美國一戰前建筑和亨利·哈德森·理查德森（H.H.Richa rdson）設計的建筑。20年之后，阿博特和她的藝術評論家伴侶沿東海岸從最南端的佛羅里達州旅行至最北端的緬因州，一路勘察小鎮和越來越多與汽車相關的建筑，收獲了2500多幅照片。不久之后，她接受了一次肺部手術，并移居緬因州直到去世。貝倫尼斯·阿博特作為攝影史上的杰出女性，至今依然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