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腐提膿、拔核生新的獨門“密器”

李萍

冰砂膏、桃芥膏、冰桃膏、復方南瓜藤軟膏、生肌散、三仙丹、大風子膏、黃連液……

每當捧起這些寶貝，我就會想到它們身后的那些名老中醫——已故的民間老中醫陳興之、上海市名中醫朱松毅、王翹楚。他們代表的是不同時代、不同境遇的中醫人，卻在中醫經驗方的傳承和發展中功不可沒。

陳興之&王翹楚：黑藥膏

大名鼎鼎的“黑藥膏”，是民間老中醫陳興之的家傳秘方，由一位付不起診金的修鍋匠送給陳興之的老師，主要藥物為南瓜藤炭、芒硝等，專治附骨疽（相當于現代醫學的急慢性骨髓炎）。20世紀70年代，時任上海市衛生局中醫處處長的王翹楚受上海市衛生局委派，經過一系列考察，證實了此方的療效。王老經過艱苦的努力和協調，將陳興之納入中醫衛生系統，黑藥膏也得以奉獻給國家，進行推廣和科研，造福更多的患者。

今天，我們已為“黑藥膏”申請了發明專利，并將它命名為復方南瓜藤炭軟膏。時代在變，復方南瓜藤炭軟膏的適應證也有所改變。除了骨髓炎，它在瘡瘍、膿腫、丹毒、靜脈炎、“老爛腳”等的臨床治療上發揮了很大作用。我們的研究證實，復方南瓜藤炭軟膏的抑菌作用并不明顯，它是通過調節免疫反應，促進創面膿液的滲出，使膿液中溶菌酶含量增高、吞噬細胞增殖，從而達到抗感染的目的。

黑藥膏價格低廉，消散紅腫熱痛快、皮膚過敏反應輕、無油膩感、黏附性好、便于清潔，深得患者和業界好評。不過由于它收斂作用強、藥性干燥，對干性皮膚和皮薄、發亮、欲潰的患者不適用，也不宜用于頭面部和多毛發的部位。

朱松毅：冰砂膏、桃芥膏、冰桃膏、白降丹

冰砂膏是我院朱松毅老中醫的家傳秘方，由冰片、青黛、月石、腰黃、芙蓉葉、熟石膏加凡士林調和制成。與復方南瓜藤炭軟膏相比，它比較油膩而滋潤，適用于干燥且周圍組織有廣泛充血水腫的病灶，上述不適用南瓜藤炭軟膏的患者，可改用此膏。冰砂膏清熱涼血、解毒消腫之效很強，比市售外科敷藥（金黃膏、魚石脂膏等）療效好，起效也快。

2011年，有名僅4月大的女嬰，右側頸部急性淋巴結炎切開引流后創口愈合，但僵塊不消，不久即復發，頸部結塊如鴨蛋大，伴高熱，反復應用多種抗生素無效。朱老給予疏風清熱、托毒透膿湯方口服，外用冰砂膏四天后，腫塊即有膿熟跡象，切開排膿后，以藥線引流，再外敷冰砂膏，換藥三天膿盡。后繼續以白玉丹、冰砂膏等治療十天，僵塊消失。

朱老從醫六十余來，使許多輾轉纏綿的外科頑疾獲得痊愈。他態度謙和，治學嚴謹，不僅奉獻出家傳秘方，還無私地教導學生和患者。如冰砂膏適用于紅腫熱痛的急性炎癥，若結塊不紅、微痛或不痛者（如乳腺增生病）則不宜用，可選用針對半陰半陽癥的冰桃膏；腱鞘囊腫及纖維瘤等屬于陰證，可使用桃芥膏。疔瘡、腦疽、發背等癥膿成前，切忌針挑、手擠，也不宜過早切開，尤其是年老體弱者，否則可能致邪毒內陷，攻入臟腑，出現逆癥。引流后，也不要心急而大力擠膿，而應用藥線引流。這些寶貴的經驗既保證了臨床療效，也切實地減輕了患者的痛苦。

朱老家傳的白降丹也是一絕。20世紀70年代，朱老因運用白降丹貼敷拔核治療頸淋巴結核名噪一時，并首創采用針刺麻醉對頸部腫塊進行病理活檢， 止痛有效率達98%。癰、朞核（慢性淋巴結炎）、療疬（結核性淋巴結腫大如珠串）等病癥屢治不愈、遷延日久者，經朱老精心醫治，迅即告愈；對已成膿者，采用祛腐提膿、生肌收口之法，效亦顯著。

陳興之：大風子膏

大風子膏是中醫外科傳統外用藥，用于治療多種瘡瘍疾病。歷史上，大風子膏的組方很多，宋代駱龍吉所著《增補內經拾遺》、明代薛已所著《瘡瘍機要》、明代薛凱所著《保嬰撮要》等，均有不同記載。

陳興之總結先賢經驗，研制出了更易獲藥源的大風子膏，主藥為大風子、冬丹等，并于20世紀70年代將其貢獻給了上海市中醫門診部，后我院藥劑科將其組方中增加了藥物，將冬丹改成黃丹以增強療效，并按照現代醫學的制劑要求，對其藥物比例及制劑工藝加以改良，將大風子膏成功申請為院內制劑并應用至今。

大風子膏的功效主要為除濕止癢，主要用于治療過敏性皮炎及各類濕疹。臨床應用證實，大風子膏療效確切，尤其對肥厚性、瘙癢性皮炎效果特別好，兒童也可使用。目前，我們正在進行其對慢性濕疹、特應性皮炎的臨床再評價研究，以求進一步驗證療效與安全性。

我科除了這幾樣“看家寶”，還有很多“寶貝”在患者中口口相傳。常常有頑固瘡瘍、急性扭傷、淋巴結腫大、甲狀腺結節、乳腺增生等患者慕名而來，點名要開某某膏。他們不知道，傳說中的“神藥”都有適應證，沒有包治百病的仙丹。上述黑藥膏、冰砂膏、大風子膏如此，其他也一樣。比如桃芥膏，適合結塊不紅不痛者；四虎膏，適合表皮不紅不痛之結核；冰桃膏，適合半表半里之腫塊；青黨膏、黛柏膏適合瘡口周圍皮膚有濕疹者；瘡面滲出多時敷黃連液；紅油膏適合瘡口僅有少量膿腐者；若瘡口膿清、肉芽增生，則要用生肌玉紅膏；祛腐提毒用二寶丹，去腐生新則用三仙丹，生肌收口用生肌散……

先輩的經驗如此豐富而寶貴，值得我們去繼承和發揚。可惜的是，依據現行的中藥新藥審批制度，大多數外科經驗方只能作為院內制劑在有限的區域內流傳。“互聯網+”時代，信息的傳遞如此之快，給了假藥、劣藥冒頭的機會，網上各種來歷不明的“祖傳膏藥”十分暢銷。

希望有關部門能制定切實的中藥經驗方搶救、保護和研發措施，患者和家屬們不要輕信連成分都不清楚的“祖傳秘方”，不要隨便郵購網上藥物，以免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拖成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