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企跨入“走出去”新時代

毛振華

盡管逆全球化浪潮愈演愈烈，西方國家民粹主義抬頭給跨國投資并購蒙上了一層陰影，但去年以來，中企“走出去”一直延續高昂勢頭，尤其是在亞投行、絲路基金的兩翼護佑下，在“一帶一路”沿線不斷突破布點。作為“走出去”的成功代表，國家電網借“一帶一路”建設契機以及全球金融危機后的有利時機，針對不同國家實施差異化投資策略，依托核心技術、管理優勢和海外融資策略，不斷在世界各國開疆拓土，而且實現全盈利，成功跨入“走出去”的新時代，成為中企海外投資典范。

中企海外投資并購布局“一帶一路”

德勤近期發布的《2017中國企業海外投資指南》顯示，2016年中國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量創紀錄新高，達1702億美元，同比增長44.1%。其中，制造業、電信、軟件和資訊技術行業的并購占到近四成。

德勤全球中國服務部主席楊瑩表示：“中國傳統產業一直積極通過技術和管理創新實現業務升級，而新經濟已成為中國的主要增長動能。因此，更多中國企業正尋求走出去，以獲得先進的技術、成熟的品牌和渠道。”

中企海外投資產生了多方面催化意義。一方面，這是實現全球資源優化配置，提升競爭力的重要路徑。另一方面，也為繞開貿易保護壁壘，拓寬市場贏得空間。

過去一年，中企眾多海外投資項目積極圍繞“一帶一路”謀篇布局。德勤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達145.3億美元，新簽對外承包工程項目合同8158份，合同金額共計1260.3億美元，同比增長36%。

3月21日，中國電力國際有限公司參與投資建設的胡布燃煤電站項目在巴基斯坦開工。這是中巴經濟走廊上的又一個大型能源項目。缺電一直嚴重困擾著巴基斯坦的民生建設和經濟發展，即使在首都伊斯蘭堡，夏天經常每天停電長達12小時。該項目建成投產后可滿足400萬巴基斯坦家庭的用電需求。作為“一帶一路”重大先行項目，它將給當地帶來更多經濟活力和發展機遇。

畢馬威中國海外投資業務主管馮栢文表示，發達國家基礎設施面臨更新換代，陸續推出了龐大的基礎設施改造和建設計劃，旨在促進經濟復蘇拉動就業，但由于政府財政赤字而資金緊缺，需要大量引進資本來彌補，來自中國的投資顯然起到了重要作用。

國家電網借“一帶一路”出海

作為全球最大的公用事業企業，國家電網近年來借助“一帶一路”推進的有利時機，尤其是把握住了全球金融危機后的投資窗口期，積極推進“走出去”步伐，觸角不但伸向發展中國家，更是進入到發達國家市場。

國家電網國際發展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樂泉介紹，自2009年獲得菲律賓國家輸電網特許經營權40%股權以來，國家電網的海外拓展之路越走越寬。經過9年積累，國家電網先后在菲律賓、巴西、葡萄牙、澳大利亞、中國香港、意大利6個國家和地區成功投資、運營骨干能源網公司，境外投資總額超過100億美元，境外資產總額達到400億美元。最為難能可貴的是，“走出去”項目全部實現盈利，而且年均投資回報率超過12%。

國家電網針對各國市場差異，又有針對性地采取了差異化的投資策略。歐美、大洋洲國家市場環境較好，收益穩定，選擇積極開展股權投資并購；南美洲、非洲地區能源資源豐富，開發潛力大，但技術和資金不足，就以綠地項目開發、工程總承包為重點。

國際能源合作是更具前瞻性的發展領域，國家電網也已捷足先登。圍繞“一帶一路”，先后與俄羅斯、蒙古國、吉爾吉斯斯坦等周邊國家建成了10條互聯互通輸電線路。其中，中俄500千伏直流背靠背聯網工程投入商業運行，截至2016年7月，累計從俄羅斯進口電力192億千瓦時。中國-巴基斯坦、中國-尼泊爾等跨國電網互聯工程的可行性正在研究中，實現“一帶一路”上能源互聯互通將不再是夢想。

如何打造國際競爭力

國家電網在“一帶一路”布局中利用技術創新上的制高點，積極參與國際標準制訂，主動開展本土化運營，從而推動國際業務取得實效。這也為中資企業打造國際競爭力提供了有力鏡鑒。

特高壓是我國為數不多具有自主知識產權和世界領先水平的重大創新成果。國家電網公司管理著目前世界上電壓等級最高、規模最大的交直流混合電網，掌握著先進的大電網運行控制技術和系統保護技術，是世界上唯一沒有發生大面積停電事故的電網，供電可靠性、電網線損率等經濟技術指標居于世界前列。這樣的技術優勢及管理經驗是其他國家無可比擬的。

從2010年11月，國家電網巴西控股公司在里約熱內盧成立，到2014年2月，與巴西電力公司聯營體成功中標巴西美麗山±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項目，國家電網用4年時間穩扎穩打，第一次成功實現我國特高壓技術“走出去”。

充分吸取了中企在海外投資中難以融入當地的教訓，國家電網在海外拓展中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以開放包容的心態開展本土化運營。

在巴西，國網雇傭當地管理和技術人員，利用稅收政策支持贊助巴西貧民窟兒童教育，體現中國企業的責任擔當。

在埃及EETC500千伏輸電工程施工中，雇用當地3000多名工人直接參與建設，在首期工程投入運行當天就收到埃方十幾份賀信，雙方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與合作關系。

國家電網正是堅持自主創新，依靠領先技術和豐富經驗，形成了國際競爭核心優勢，加上本土化運營與當地積極融合的先進管理方式，走出了一條成功的海外拓展之路。

“走出去”需要新模式

近年來，中企“走出去”的模式正在逐步由產品、企業“走出去”，轉向產業集群“走出去”，以降低投資風險和成本，規避貿易摩擦，并且在沒有形成產業集群效益的國家獲得先發優勢。由于對投資東道國產業培育、就業保障皆有利好，同時提振世界經濟復蘇，中企海外投資這種新模式受到了不少國家的歡迎。

以國家電網為例，除直接投資外，還以工程總承包為重點，建立從技術、裝備到設計、施工全方位“走出去”的國際產能合作模式，“十二五”新簽合同額233億美元。

據國家電網下屬中國電力技術裝備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鄭柏華介紹，從新興國家市場到成熟市場，從常規輸變電到特高壓工程，他們先后承攬建設多個國家重點電網項目，帶動我國調度自動化系統、高端電力電子設備等出口到70多個國家，打破了ABB、西門子等跨國公司的長期壟斷。

2015年7月，國家電網巴西公司獨立參與并成功中標巴西美麗山特高壓直流輸電二期項目，實現特高壓輸電項目投資、建設、運營一體化“走出去”。2016年4月，以低打折率成功中標巴西特里斯皮爾斯二期項目，不僅與一期形成良好的協同，還帶動國內工程承包和電力設備走出去，實現了“抱團出海”。

風險防控仍是重中之重

盡管中企“走出去”意愿不斷增強，但成績喜憂參半。由于對市場方向把握存在偏差，對被投資國當地情況及合作伙伴缺乏深入了解，其中不乏繳納大筆“學費”的案例。

去年8月，澳大利亞拒絕國家電網和長江基建擬獲得新南威爾士州電網公司50.4%權益的99年租賃權投資申請，這是澳大利亞2016年第二次作出不支持中國企業赴澳從事商業投資申請決定。

作為“中歐陸海快線”規劃中一部分的“匈塞鐵路”項目近期也遇到了一些波折。歐盟正對其是否符合歐盟的招投標程序和政府采購的相關規定進行調查。

國家電網在“走出去”的路上也不是一帆風順。

去年6月1日，比利時最大能源配網公司伊安蒂斯公司宣布，國家電網國際發展有限公司成為認購其增發14%股權的優選中標方。這原本是國家電網推進國際化戰略中的又一次突破，不過，收購最終卻由于比利時當地的政治博弈而受到阻礙。

首先，在項目簽約后當地開始出現對交易的負面報道，認為國家電網公司參股將產生國家安全風險。弗拉芒區能源部長披露了一封國家安全部門的警告信，稱國家安全部門質疑國家電網的背景，因能源行業的敏感性及伊安蒂斯公司重要戰略地位，該交易將給比利時帶來國家安全風險。

而且，弗拉芒區各政黨對伊安蒂斯公司增發股權方式存在爭議。部分政黨認為，伊安蒂斯公司在通過國際招標引入私人投資者前，沒有充分考慮其他方案，包括上市、引入財務投資者、市政府入股等。

與此同時，弗拉芒區監管機構對伊安蒂斯公司的監管政策發生變更，其部分下屬公司決定不再參與伊安蒂斯公司重組，導致交易文件的先決條件無法全部滿足。

從這一系列細節中，我們可以看出，正是由于比利時政治體制權力分散，個別黨派出于政治目的借機炒作，而且伊安蒂斯公司管理層與監管機構存在溝通障礙且缺乏相互信任，再加上比利時民眾對中國企業的不了解的綜合原因導致了項目推進受阻。這是近年來在西方國家反全球化、民粹主義盛行的大背景下，中企海外投資面臨挑戰的一個典型案例。

李樂泉也說：“西方監管類資產政府出手意愿不強，中企投資容易受質疑。”

清華大學法學院教授高西慶說，中國企業正在大規模“走出去”時遇到了新的世界形勢，英國脫歐，特朗普上臺，再加上孤立主義和民粹主義抬頭，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中國企業“走出去”面臨的挑戰顯然更為嚴峻。

因此，中企的海外發展要把風險防控作為重中之重。加強前期調研工作，把握國際投資環境和政治局勢，對當地投資環境和法律法規充分了解，在收益、運營等關鍵環節嚴格把關，從源頭上控制項目風險，不搞惡性競爭，才能確保合理的投資回報。

希望以上這些或成功或擱淺的項目為其他也想要“走出去”的企業提供了豐富的借鑒經驗，在今后的海外拓展路上少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