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剛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感異常經驗初探

田雪嬌，指導：王彥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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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彥剛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感異常經驗初探

田雪嬌1，指導：王彥剛1，2

1.河北醫科大學研究生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11；2.河北省中醫院，河北石家莊 050011

本文結合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感異常的案例，簡述王彥剛教授從胃辨治舌感異常的經驗，即從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病機濕、痰、滯、瘀、虛5個方面入手，以清熱利濕、化濁解毒為根本大法，輔以化痰、散瘀、通滯、滋陰之品，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感異常。

名醫經驗；王彥剛；舌感異常；慢性萎縮性胃炎

中醫學有關舌病的論述，《內經》提到了“舌本強”“舌本痛”“舌干”等。臨床上，舌感的改變常有多種預示，但目前相關報道較少。王彥剛教授從事中醫脾胃病臨床、教學、科研工作多年，在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等消化系統疾病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筆者跟隨導師王彥剛教授臨證過程中，發現慢性萎縮性胃炎患者常伴有舌感異常的表現，如舌咸、舌辛、舌痛、舌澀、舌燙、舌麻等，若單純治舌，效果欠佳。因舌感異常與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病機一致，故臨證可從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病機入手，治以清熱利濕、化濁解毒，輔以化痰、散瘀、通滯、滋陰之法，可獲得滿意療效[1]。筆者現結合王師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有舌感異常案例，對舌病從胃論治進行初步探討。

1 典型病例

1.1 舌痛

案例1：患者，女，46歲，2015年9月25日就診。間斷胃脘痛半年余，伴燒心、反酸加重2周。現病史：過食辛辣油膩之物后出現胃脘疼痛，伴燒心、反酸，舌中間疼痛似火烤，影響睡眠，口臭，納呆，小便偏黃，大便黏膩不爽、數日一行。舌紅，苔黃膩，脈滑數。2014年12月14日于外院查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伴多發糜爛”，病理報告“竇小彎移行部重度萎縮性胃炎伴重度腸化、輕度異型增生，竇后壁移行部輕度慢淺炎，體小彎灶性出血、表面上皮脫落”。辨證：濕熱中阻，濁毒內蘊。治宜清熱利濕、化濁解毒。方用瀉黃散合黃連解毒湯加減：生石膏（先煎）30 g，梔子12 g，黃芩12 g，黃連15 g，藿香15 g，防風9 g，柴胡12 g，浙貝母15 g，海螵蛸15 g，瓦楞子30 g，牡蠣（先煎）20 g，首烏藤15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2周后，患者胃脘痛減輕，飲食不慎后偶有燒心、反酸，舌中仍疼痛，但燒灼感較前減輕。遂守方加減繼服4個月，癥狀基本消除，食辛辣油膩之物后偶有舌體疼痛，余無明顯不適。

按：舌痛又稱舌灼痛、舌本痛等，其疼痛性質除呈灼樣疼痛外，還有辛辣痛、干燥痛、麻木痛、澀痛等感覺，疼痛部位可見于舌尖、舌根、舌邊、舌背或整個舌體，但檢查舌部時有一些并無充血、水腫、糜爛、潰瘍等[2]。慢性萎縮性胃炎多與飲食不節（潔）有關，其伴見舌痛，則多與嗜食辛辣油膩食物致脾胃濕熱、濁毒內蘊有關，即《靈樞?經脈》“是主脾所生病者，舌本痛”。

本案患者乃過食辛辣油膩之物，損傷脾胃，運化失常，濕濁宿食，久滯化熱，脾胃積熱，故見胃脘疼痛、口臭、大便黏膩不爽、舌紅、苔黃膩、脈滑數；積熱循經上炎于舌，故舌痛似火烤；胃不和則臥不安，可見夜寐欠安。故方用瀉黃散合黃連解毒湯加減清熱利濕、化濁解毒。方以生石膏、梔子為君，瀉脾胃積熱；黃芩解熱生之濕，黃連清濕生之熱，防風疏散脾經伏火，共為臣藥；佐以藿香芳香醒脾；又見燒心反酸，故加浙貝母、海螵蛸、瓦楞子、牡蠣以制酸止痛；夜寐欠安，加用首烏藤。

1.2 舌麻

案例2：患者，男，52歲，2015年9月4日就診。間斷胃脘脹滿3年余，加重伴惡心1周。現病史：飲酒過量后胃脘脹滿、堵悶1周余，伴惡心，晨起明顯，舌麻，舌體感覺減退，口苦咽干，頭暈，胸悶，疲倦乏力，心煩意亂，郁郁不樂，納呆，夜寐欠安，大便黏膩，舌黯紅，舌體胖大，苔黃膩，脈沉細滑。2015年9月4日曾于外院查電子胃鏡示“慢性淺表-萎縮性胃炎，HP（+）”，病理報告“（胃竇）黏膜慢性炎癥，腺體腸上皮化生”。辨證：濕熱內蘊，痰濁阻絡。治宜清熱燥濕、滌痰通絡。方用半夏白術天麻湯合黃連溫膽湯加減：清半夏9 g，黃連12 g，竹茹9 g，枳實15 g，茯苓15 g，薏苡仁10 g，蒼術15 g，白術10 g，藿香15 g，佩蘭10 g，砂仁9 g，厚樸15 g，澤瀉9 g，滑石（包煎）9 g，天麻10 g，全蝎10 g，地龍10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1個月后，患者舌麻感覺明顯減輕，胃脹好轉，納食增多，食后偶有胃脘堵悶。守方隨癥加減治療6月余，患者舌麻癥狀消失。

按：舌麻是指舌麻木而感覺減退，可伴有舌體活動不靈。多因痰氣阻滯脈絡，或血虛失榮所致。《嵩崖尊生書》云：“血虛亦舌麻，火痰居多，審因施治。”《證治匯補?麻木》指出：“脾腎虧，濕痰風化乘間而入，均使舌本麻木。”臨床上，慢性萎縮性胃炎患者伴見舌麻，多與嗜酒飲冷，嗜食油膩，致濕邪內生，痰濁阻絡，痰郁化火有關。

本案患者嗜酒飲冷，多食油膩，內生濕邪，濕為陰邪，阻遏脾胃氣機，脾失健運，故見胃脘脹滿、納呆；痰郁日久化火，痰火擾心，故心煩意亂、舌黯紅、舌體胖大、苔黃膩、脈沉滑數；脾胃升降失常，清陽不升，痰濁蒙蔽清陽，可見頭暈；濁陰不降，氣機不利，則見胸悶、惡心；脾陽不振則納呆、寐差夢多；痰濁內蘊中焦，水液輸布失常，津不上承，故見口苦咽干；痰濁蘊生，日久阻絡，熱痰伏留，而見舌麻、舌體感覺減退。方用半夏白術天麻湯加減化痰熄風、健脾祛濕。方中清半夏、黃連為君，清熱燥濕化痰；竹茹清熱化痰，枳實、厚樸行氣化痰，共為臣；佐以白術、薏苡仁、茯苓健脾化濕，天麻、全蝎、地龍化痰通絡熄風，藿香、佩蘭、砂仁芳香醒脾、和胃化濁。

1.3 舌脹

案例3：患者，男，31歲，2015年2月14日就診。間斷胃脘脹痛3月余，加重伴舌脹2周。現病史：與同事爭執后出現胃脘脹痛，噯氣，伴脅肋部隱痛，胸悶，善太息，急躁易怒，自覺舌脹，喜吐舌于口外，口干口苦，納少，夜寐欠安，易醒，醒后難入睡，小便黃，大便偏干、質黏、兩日一行，舌黯紅，苔黃膩，脈弦滑數。2014年12月22日曾于外院查電子胃鏡示“萎縮性胃炎伴膽汁反流、糜爛”，病理報告“胃（竇前壁）幽門型黏膜慢性炎癥，伴部分腺體腸化，增生顯著”。辨證：肝郁氣滯，濕熱中阻。治宜疏肝理氣、清熱利濕。方用柴胡疏肝散合龍膽瀉肝湯加減：柴胡15 g，川芎9 g，香附15 g，枳殼15 g，陳皮9 g，白芍15 g，黃芩12 g，黃連15 g，龍膽15 g，金錢草15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藥后2周患者胃脘脹滿減輕，舌脹明顯緩解，夜間仍有舌脹感。囑患者保持心情舒暢，守方服藥3個月后，舌脹癥狀基本消失，胃脘及脅肋部脹滿不明顯。

按：舌脹是指舌體的異常感覺，舌脹患者未必伴有舌體的增大。《諸病源候論》《千金要方》《儒門事親》等古醫籍中均有關于舌脹的記載。舌脹多與臟腑氣滯、氣機不暢有關。臨床上，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脹多與情志不暢致肝郁氣滯、肝胃不和有關。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快、工作壓力大，易致情緒緊張，情志不暢，肝氣橫逆犯脾，脾胃運化失司，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濕熱之邪蘊結中焦，聚濕化濁，阻遏肝膽，疏泄失常，膽氣上溢，肝胃不和。

本案患者與同事爭執后出現胃脹、噯氣，伴脅肋部隱痛、口苦、舌脹、脈弦數，為典型肝郁氣滯、肝氣犯胃之證；伴有大便質黏、舌黃膩等，乃濕熱之象。故治當以疏肝理氣為主，兼清濕熱。方用柴胡疏肝散合龍膽瀉肝湯加減。方中以柴胡為君，疏肝理氣；黃芩、黃連等清熱燥濕，枳殼、陳皮等破氣行氣，共為臣藥；佐以龍膽瀉肝膽濕熱；白芍酸斂，制柴胡之辛散，且引諸藥直達少陽之經，而收清膽疏肝之效。

1.4 舌硬

案例4：患者，女，51歲，2015年3月20日就診。間斷胃脘隱痛20年余，加重伴舌硬3月余。現病史：胃脘隱痛、位置固定、凌晨1－3時明顯，伴燒心、反酸，口干，自覺舌體發硬、但活動無異常，納可，夜寐欠安，大便干、排出不爽，舌紫黯、邊有瘀斑，苔黃膩，脈弦滑、沉取可見澀象。2015年3月15日曾于外院查電子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報告“胃竇黏膜慢性炎癥，伴腺體不典型增生及腸上皮化生各Ⅱ級”。辨證：氣機郁滯，瘀血阻絡。治宜活血化瘀、行氣止痛。方用失笑散合丹參飲加減：蒲黃9 g，五靈脂（包煎）9 g，丹參15 g，檀香9 g，砂仁（后下）6 g，琥珀粉（沖服）3 g，生石膏（先煎）30 g，浙貝母15 g，海螵蛸15 g，瓦楞子30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2個月后，患者胃脘疼痛發作頻率降低，舌硬減輕，舌紫黯好轉。守方服藥1年后，患者舌硬癥狀消失，余無異常。

按：舌硬是指患者自覺舌體發硬，而舌體本身未必僵硬。《金鏡錄》《舌鑒》等古籍中有關于舌硬的記載。舌硬多與臟腑氣滯血瘀、瘀血阻絡有關。慢性萎縮性胃炎患者伴舌硬多與胃病日久、瘀血阻絡有關，多因飲食不慎、情志不暢等，致肝胃氣郁，濁毒內蘊，日久致濁毒入絡，氣血流通不暢，胃絡瘀阻。

本案患者胃脘隱痛20年余，易辨證為虛證，但考慮患者胃脘疼痛位置固定、凌晨1－3時明顯，舌硬，且舌質紫黯、邊有瘀斑，苔黃膩，應辨為濕熱血瘀證，濕熱郁久，濁毒入絡，胃絡瘀閉。故方用失笑散合丹參飲加減，方以蒲黃、五靈脂為君，活血化瘀，蒲黃辛香行散，性涼而利，活血不生熱，涼血不致瘀，配五靈脂活血化瘀、行氣止痛，二者相伍，化瘀止痛，李時珍認為“蒲黃五靈脂同用，能治心腹痛是也”；臣以丹參、檀香、砂仁，檀香活血化瘀止痛而不傷氣血，配辛溫芳香之檀香、砂仁行氣止痛，使氣血通暢而疼痛自止；患者夜寐欠安，故佐以琥珀粉活血、安神，標本兼治；患者伴見燒心、反酸，故加用生石膏、浙貝母、海螵蛸、瓦楞子抑酸止痛。

1.5 舌干

案例5：患者，男，40歲，2015年8月17日就診。間斷胃脘疼痛5年余，加重伴舌質干裂半年。現病史：患者身體健壯，嗜煙酒、好肥甘辛辣，間斷胃脘疼痛、饑餓時明顯，口中臭氣熏人，口干、舌干，納多，夜寐欠安，大便干結，小便黃，舌質紅、有裂紋，少苔，脈滑數。2015年4月12日曾于外院查電子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報告“重度腸上皮化生伴輕度不典型增生”。辨證：胃熱陰虛。治宜清胃滋陰。方用玉女煎加減：生石膏（先煎）30 g，知母15 g，黃連12 g，麥冬10 g，川牛膝10 g，牡丹皮12 g，升麻9 g，生地黃9 g，玄參9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服藥2月后患者舌干、口干緩解，胃脘疼痛減輕，口中臭氣消失，便干改善。守方服藥至同年12月20日復診時，患者舌干基本消失，偶有胃痛，舌質裂紋變淺。

按：舌干是指舌上有苔但乏津，苔質干燥，或舌光無苔，望之枯涸，捫之燥澀。舌干因熱盛傷津、陰虛津虧或陽虛津不上承等所致。臨床上，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舌干者與脾胃濕熱郁久、煎灼肝腎陰液有關，多因飲食不節（潔）、情志不暢、外邪侵襲等致脾胃濕熱，熱久傷陰，肝腎陰虧。

一般而言，辨證舌干多從陰虛津虧考慮，治以養陰生津。本案患者身體健壯，嗜煙酒、好肥甘辛辣、納多、口中臭氣熏人，且間斷胃脘疼痛、饑餓時明顯、大便干結等，為陽明熱盛之象。陽明熱盛日久，少陰日衰難制，胃陰耗竭，陰衰陽亢，故見夜寐欠安、口干、舌干、舌質紅而有裂紋、少苔。故方用玉女煎加減，清熱與滋陰共進，虛實兼治，此乃“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之意。方以生石膏、知母為君，清陽明有余之火；臣以黃連加強清熱之功；佐以麥冬滋陰生津；川牛膝導熱引血下行，以降炎上之火而止上溢之血為使；升麻與黃連相伍，意在升散濁毒；牡丹皮、生地黃、玄參以增強清熱涼血之功。

2 小結

王師認為，辨明病機是治療舌病的關鍵。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見舌病者，不可單純治舌，應結合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病機濕、痰、滯、瘀、虛5個方面，在疾病發展過程中，這5個方面往往相互兼雜，或其中某一方面突出，故治療應抓住重點而兼顧其他，可以化濁解毒為主，構建祛濕、散瘀、通滯、化積、解毒、消癰“六位一體”的綜合性治療網絡。只有辨證準確，標本兼治，才能使舌感異常得以痊愈。

[1] 王彥剛,杜艷茹.李佃貴特色調理脾胃病[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 2011：1-3.

[2] 栗蕊,王秀蓮.王秀蓮辨治舌痛驗案2則[J].上海中醫藥雜志,2011, 45(3)：6-7.

Preliminary Study on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WANG Yan-gang in Treatment of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with Tongue Abnormalities

TIAN Xue-jiao1, Instructor: WANG Yan-gang1,2

Combined with the treatment of the case of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with tongue abnormalities, this article introduced Professor WANG Yan-gang’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tongue abnormalities from stomach. To be specific, the pathogenesis of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from dampness, phlegm, stagnation, blood stasis and deficiency were analyzed, and the main therapeutic principle was “Clearing Heat and Expelling Dampness, Resolving Turbidity and Removing Toxin”, supplemented by eliminating phlegm, dissipating stasis, freeing stagnation and nourishing yin, to treat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with tongue abnormalities.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WANG Yan-gang; tongue abnormalities;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10.3969/j.issn.1005-5304.2017.06.029

R259.733.2

A

1005-5304(2017)06-0111-03

王彥剛，E-mail：piwei001@163.com

（2016-05-20）

（修回日期：2016-06-05；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