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
近年來,智庫發展已上升到中國國家戰略和頂層設計的高度,成為現代國家治理密不可分的重要組成部分。智庫行業在中國呈現出難得的井噴式發展狀況。
搞智庫與搞學術是一回事嗎?區別顯然是存在的。
自古以來,中國學者就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遞進式的個人修養與遠大理想,以及所謂“出世”、“入世”的使命差異。所謂“出世”者,講究“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論語·微子》),希望探索天下大經、大法、大道,問詢宇宙萬物的本源,深究個中細節的原理,像是現今從事學術的學者群體,旨在關心與現實相對較遠的話題與理論思考。所謂“入世”者,則講究“群臣有待問之時,諫官有請對之時”(《讀通鑒論》),投身于社會與國家事務,為決策者出謀劃策,輔佐幕主平邦治國,與當代智庫學者的角色一脈相承,旨在探索與政策緊密相關的問題并尋求解決方案。可見,智庫與學術的分野自古以來就已存在,兩者有許多截然不同的地方。當然兩者也有不少共通性、融合性、同一性。
一般認識上講,學者是研究行業的分支。研究行業的人員則大體可分為政府政策研究人員、各類社會咨詢服務行業人員、學術學者、智庫學者等四大類。四類人員與經濟市場關聯度、政府政策關聯度各不相同,其中智庫與學術的區位差異尤其明顯。學術學者一般離經濟市場、政府政策都較遠,相反,智庫則離經濟市場與政府政策都較近。
除了宏觀上的區別,智庫與學術還有三點微觀上的差異:第一,從國際經驗看,智庫與學術存在著從業主體的重大差異。從事智庫研究或從事學術研究的往往是兩批不同的學者。兩批學者之間存在著職業轉化。第二,從價值理念看,智庫與學術從業者的職業旨趣也有明顯不同。智庫學者比學術學者更注重即時影響。第三,從運營方式看,智庫與學術學者之間的工作內容存在很大差異。智庫學者往往比學術學者擁有更復合的任務。
由此比較,智庫講求的是建議政府“如何做”,是一批知道政府運作機理,善于生產與傳播思想的人組成,由明確影響決策者與改善國家政策訴求的人組成,通過相對復合式的運營方式進行思想生產、傳播的務實行為;而學術講求的是“應該是什么”或“本質是什么”的知識探索,是一批在思想上敢于自我挑戰和超越、對政府和社會運作相對超脫的人,通過嚴格的學理假設與論證,希望推進思想本身更新升級的務虛行為。
當然,從最終目標看,智庫與學術是殊途同歸的,具有差異性,但同樣具有統一性。智庫學者不等于只會簡單的“短期研究”或“對策研究”,優秀的智庫學者往往具有深厚的學術底蘊,往往只是社會分工使其較少或不愿寫長篇的學術論文;學術學者也不等于只是“理論研究”或“與現實不相關的研究”,優秀的學術學者(尤其是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領域),往往對現實與政策保有長期的興趣與關注,常常會成為決策者的座上賓,由此可推出智庫與學術之間應有的互視態度。最頂尖的學者往往上得了“學術殿堂”,也下得了“智庫廚房”。智庫與學術不是有你沒我的“零和關系”,而是相互促進的包容關系。在當下“學術已走進死胡同”與“智庫報告太淺薄”等雙重批評不絕于耳的輿論背景下,尋求智庫與學術雙方相互尊重與借鑒,共同進步是相當有必要的。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