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打造“佛教圣地”患得患失

●本報駐印度特派記者 苑基榮 ●王會聰 ●本報記者 楊檬　谷棣

中國南海佛學院2017年的招生信息近來觸動了印度一些媒體敏感的神經(jīng)。“就在中國爭取實現(xiàn)‘佛教徒全球化時，印度卻并沒有最大程度地利用其遺產(chǎn)”“中國開辦自己的那爛陀大學令印度蒙羞”，印媒的報道大有“印度佛教vs中國佛教”的架勢。中國的佛教發(fā)展和與相關(guān)國家的互動被印度看成是“中國軟實力外交的重大勝利”。因為幾年前印度比哈爾邦籌建的那爛陀大學沒什么起色，印度一些輿論就開始斷言印度重振佛教不給力。實際上，莫迪上臺以來推行的“佛教外交”已為印度加分不少，有關(guān)打造“佛教走廊”等設想也開始浮出水面。印度努力塑造“佛教圣地”的夙愿遭遇的是印度教復興思潮、地方經(jīng)費不足、基礎設施落后等現(xiàn)實問題。在中印一些學者看來，中印應樂見彼此“佛教軟實力”在對外交往中的積極貢獻。

印度想開發(fā)“佛教走廊”

印度佛教的發(fā)展自下而上都呈現(xiàn)出新變化。印度13億人口中，佛教信徒只占總?cè)丝诘?.8%。但近來有關(guān)其他教徒皈依佛教的報道比較多。《印度時報》去年曾報道，古吉拉特邦有組織的大批印度教徒皈依為佛教徒，其中有賤民也有高種姓。古邦佛學院秘書長班克說，根據(jù)印度教法律，錫克教和耆那教皈依佛教不需要批準，但穆斯林和基督教必須尊重某些法律手續(xù)。班克表示，賤民皈依佛教是試圖從種姓制度束縛中解脫出來。馬哈拉施特拉邦和北方邦近來也有大量達利特人從印度教皈依佛教。1950年北方邦佛教徒為2517人，2001年增長至30萬人。不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資人員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近期他陪一個印度佛教代表團在國內(nèi)訪問，發(fā)現(xiàn)那些印度新佛教徒基本不太懂佛教經(jīng)典。在印度的書店里，也很少有佛教書籍。

莫迪執(zhí)政3年來，按照《印度電訊報》等媒體的報道，印度重新聚焦佛教，將佛教作為文化外交重點之一。莫迪上臺以來兩次訪問斯里蘭卡，都參加了有關(guān)佛教活動。《德干紀事報》5月14日刊文稱，盡管莫迪出訪斯里蘭卡期間并未簽大單，但在增進兩國共同文化方面取得成功，他以主賓身份出席在斯里蘭卡舉行的衛(wèi)塞節(jié)（紀念佛陀出生、成道覺悟、涅槃的節(jié)日）。過去10年來，“佛教搖籃”印度已開始利用其“龐大的軟實力資源”與眾多有佛教信徒的國家交往。文章說，在一定程度上，印度在運用“佛教外交”應對中國與斯里蘭卡等國發(fā)展關(guān)系。

“印度斯坦網(wǎng)”今年5月曾報道，印度旅游與考古部建議在安得拉邦斯里加古蘭縣開發(fā)“佛教走廊”，用開發(fā)旅游業(yè)保護古代的遺址，同時吸引游客。中央政府預計劃撥8000萬盧比予以支持。作為印度支持佛教發(fā)展的一部分，目前專家正在擬定詳細計劃。

印度“Quint網(wǎng)”報道說，莫迪“向東行動”政策與印度佛教外交形成微妙關(guān)系。如訪問日本不是先落地東京，而是京都，并去那里的寺廟參觀。報道稱，對印度來說，佛教旅游成為重新平衡東南亞和東亞鄰國關(guān)系的關(guān)鍵要素。但無法回避的是，印度因與尼泊爾之間“佛教發(fā)源地”的爭奪，曾引起尼泊爾強烈不滿。《德干紀事報》仍強調(diào)，“盡管佛陀出生在當今尼泊爾的藍毗尼，但佛陀一生的其他幾個里程碑式節(jié)點都發(fā)生在當今印度境內(nèi)”。

提到日本與印度發(fā)展“佛教外

交”，《環(huán)球時報》記者曾參加過印度舉辦的2014年國際佛教大會，在那次會議期間，感受到很多日本因素的存在，相反，中國大陸的僧人因主辦方稱“聯(lián)系不上”沒有被邀請來。大會不僅邀請日本僧人，還特邀日本嘉賓發(fā)言。該嘉賓居然發(fā)放過去幾年日印領導人互訪和兩國達成各項聯(lián)合聲明的材料，并照著材料發(fā)言。有印度佛教學者說，這樣發(fā)言是個“災難”。

新那爛陀大學不如所愿

中國的南海佛學院首批220名學生計劃于9月份入學。而據(jù)公開報道，印度那爛陀大學2014年開始教學時僅有14名學生和11名教師。至2016年夏季時，那爛陀大學有學生60余名，學校董事會有12位成員，包括新加坡前外長楊榮文、北京大學教授王邦維等。但當年11月，楊榮文在那爛陀大學創(chuàng)校日辭去名譽校長一職。據(jù)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報道，楊榮文辭職原因是大學總督察、印度總統(tǒng)慕克吉沒有知會他便突然解散原有董事會。

《新印度快報》報道認為，南海佛學院已任命尼泊爾藍毗尼中華寺方丈印順大和尚為首任院長。藍毗尼是釋迦牟尼的誕生地，中國向來大力宣揚位于尼泊爾的這處佛教朝圣地，以抗衡印度境內(nèi)佛教圣地的影響力。鑒于南海佛學院與尼泊爾、泰國、斯里蘭卡、柬埔寨等國佛教界關(guān)系密切，在這一領域的軟實力外交中，它可能成為讓印度“靠邊站”的機構(gòu)之一。對于這樣的言論，一個名為“自豪的印度人”的讀者留言稱：“為何將印度沒建好那爛陀歸咎于中國？中國擁有自己的佛教傳承和歷史，而且南海佛學院并非抄襲那爛陀。中國人或許是希望將他們的佛學院與印度那爛陀建立聯(lián)系，但前提是印度能夠設法將它重新建起來。如果中國蓄意破壞印度的那爛陀項目，為何還向該項目捐款100萬美元？有一點印度必須要意識到，那就是佛教并非只屬于印度。懷有如此褊狹的成見，難怪那爛陀項目至今還沒取得重大進展。”

新那爛陀大學發(fā)展不如民眾所愿，還有很多原因。今年3月在比哈爾邦那爛陀舉行了“21世紀佛教”國際大會，印度總統(tǒng)慕克吉出席。《環(huán)球時報》駐印度記者在大會現(xiàn)場看到，世界主要佛教領袖都出席了大會。但去那爛陀和菩提迦耶比較困難，離那爛陀最近的機場也有幾十公里，要么從菩提迦耶，要么從比哈爾邦首府巴特那。印度的幾十公里常常意味著最少要走三到四個小時。因為印度的基礎設施落后，高速公路什么車都有，很多地方坑坑洼洼，開不起來。記者從巴特那到菩提迦耶100多公里走了5個多小時，從菩提迦耶返回那爛陀50公里左右，需要走2個多小時。那爛陀和菩提迦耶除了佛教遺址和大學外，其他地區(qū)都是農(nóng)田和低矮的農(nóng)村茅草房，偶爾有裝飾一新的兩層磚房，看起來像是當?shù)卮髴羧思摇?/p>

“印度佛教vs中國佛教”

早在2016年11月29日，印度駐吉爾吉斯斯坦前大使史托布丹就在印度“電報網(wǎng)”刊文稱，為運用“佛教軟實力”，印度需要擁抱衛(wèi)塞節(jié)。史托布丹認為，印度與中國展開佛教“競爭”并非“答案”，印度更需要的是信奉佛教精神傳統(tǒng)和博大精深知識。他回顧了印度總理莫迪上臺后在推動“佛教軟實力”外交方面采取的一些“交心”的做法，如訪華時參觀西安的古塔，并在僧侶們的誦經(jīng)聲中在佛像前敬香。史托布丹認為，最近兩年印度沒如愿以償用好“佛教軟實力”的原因是，印度缺乏支撐佛教的可靠機構(gòu)或傳統(tǒng)的佛教團體秩序，才導致其文化外交反復失敗。史托布丹說，印度過去常犯的錯誤是把佛教看成外來的或敵對的宗教，總理莫迪上任以來，謹慎地決定在亞洲地緣政治中以軟實力方式來強調(diào)印度佛教豐富的傳統(tǒng)。而且，來印度的佛教信徒還可以為印度提供大量就業(yè)。

美國《赫芬郵報》曾以“印度正如何揮霍其首要出口品：佛教”為題刊文稱，印度對中國疑神疑鬼，仍然為眾多迫切希望每年到印度佛教圣地來的中國佛教徒設置各種官僚障礙。針對這些說法，今年5月，史托布丹再次撰文說，“就在中國推動實現(xiàn)‘佛教徒全球化時，印度仍未在最大程度上利用自身遺產(chǎn)”。莫迪利用佛教傳承與亞洲國家交往的努力，遭到那些尋求將佛教當反華工具的人的劫持。如果印度只是像許多人那樣喜歡打“達賴喇嘛牌”，不但將限制印度在外部世界的回旋空間，還有可能面臨破壞其自身佛教遺產(chǎn)的風險，所謂的“西藏牌”也將注定失敗。

北京大學南亞研究中心主任姜景奎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印度打造“佛教圣地”的效果不明顯，受阻原因很多。姜景奎說，目前，那爛陀大學學生少，校舍也沒完全建好，管理班子形同虛設。此外，印度人民黨根子上是基于印度教的，瑜伽是印度教的核心內(nèi)容之一。印度人民黨有意用瑜伽取代佛教，還推出“國際瑜伽日”。盡管如此，印度人民黨還是樂見印度“佛教軟實力”的發(fā)展。總體上，國際學者對印度佛教發(fā)展不太樂觀，并認為佛教“過去是印度，未來是中國的”。姜景奎認為，有些印度媒體在談論中印佛教發(fā)展的言論中顯得很小家子氣。中國佛教信徒在各國中最多，佛教的發(fā)言權(quán)現(xiàn)在主要在中國，而不是印度。中國成立南海佛學院，某種程度對印度有好處，發(fā)源于印度的東西，中國幫助發(fā)揚光大，印度應該高興，樂見其成，不應說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