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在那里敲著墻（六首）

池 塘

就像犀牛角研磨

可退燒，響豆治失眠

只不過泥土和青霉湯更大膽些

孤獨，混亂，就這么簡單

仿佛饑荒之年，總有那么一場霍亂

在青蒿的汁液中汲取些什么

那些不循任何規則的，總比其它的要好

惡不會消失。話說一半的大夫

內心總是藏著一個臭水塘

那淹沒的蘆根，它的葦絮是勢利的

它總是選擇朝風大的地方飄

潮濕、污垢。在更污垢的池塘

泥鰍在那里敲著墻

慰 籍

萬物密布。那時的春天干澀

皮膚黝黑。一面被一種多汁的微酸

愚弄。另一面，又偏偏愛上一顆

檸檬。屋子一角

她將檸檬汁抹遍全身

這是一種特殊方式的慰籍

那時的她分不清

柚子和橘子。卻無法逃離

那多汁的微酸

泡沫四溢，她把臉埋進去

沉迷于那種尖叫

沸騰一樣的嗓音，安適、孤懸

所有的事情從不將就

整個晚上，她都忙著把自己

涂成一種果實

別無選擇，每天都要忍受的慰籍

生 長

霜褪色于雨。移苗、埯瓜點豆

接近完成一次旅程

——氣溫回升

風的意義，把屬于它的濕度還給它

又暗自飲進干渴，然后

暗自生長……

布谷鳥有甜美的歌喉，它不斷

報告好的消息

土與土之間將發生好多事情

雨生百谷，生于一個剛出生

孩子的啼哭。有人站在地頭眺望

有人親吻嬰兒的睫毛

使她睜開眼睛又不被損傷

交 錯

……一朵朵

游弋在白云的最深處

偶有小雨，憂傷的人會產生交錯感

有花瓣落下

——緩慢、恍惚。給你一面鏡子吧

你會照出藍色的天空

會對鏡中之物產生疏離

倚著樹干照相的人，把身體從樹干中

傾斜過來。起身會有雨跟隨

花瓣也同雨聲混在一起

晶亮的水珠，如你憂傷的淚水

在瞬間淌下——

鏡中的交錯，沒有比交錯

更能擊潰，寧靜的含義

聚 散

喜陰的花有小悲傷

不小心挪至陽臺，將有大悲傷

它熟悉的水、微風、恒溫

起了變化。重新適應

不是花的本意

驕陽，在陽臺中枯敗

——我是經常出門的人

也是愛花的人

我喜歡植物和開放的快樂

如果我是它們當中的一片葉子

在這樣的嬌陽下

會不會能從容地避開

使人紛擾的，其實

不是花本身。請讓我

對生活依然保持沉默。一些

遺棄又祈求的

不安。顧自聚散

朽 木

根須已發白

退潮時，螻蟻在它的洞穴

和分叉的部分，筑起沙包

一直跟著海水

白花花身體是留在沙灘上

唯一的證據

潮水再次返回，接受沖洗后

簡單的寂靜。此刻，潮水是它最大敵人

也是它最大朋友

它不知道它來自哪里。被牽掛

是很久遠的事

被遺落，也是很久遠的事

它面容枯槁，聽之任之。喜于波浪

不掙扎，不走動

波浪改變方向

它就躺在一堆新鮮的沙灘上

大口大口地喘氣

作者簡介：李桐，女，本名李文艷，1969年8月生于吉林榆樹，現居河北秦皇島市，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詩歌刊發于《草堂》《青年作家》《星星》《詩選刊》《山東文學》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