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斧”

武為

時隔900多天，美軍又在敘利亞揮舞起了“戰斧”。2017年4月6日凌晨，位于地中海東部的美國海軍“伯克”級導彈驅逐艦“波特”號和“羅斯”號向敘利亞霍姆斯省沙伊拉特軍用機場發射59枚“戰斧”巡航導彈，作為美國對敘政府軍使用化武的回應。套用一句廣告詞：“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辈煌氖?，這次簽字的不再是奧巴馬，而是特朗普，可謂“鐵打的‘戰斧，流水的總統”。然而，就是這么一款“御用”武器卻屢屢爆出被美軍“嫌棄”的新聞。風光無限的“戰斧”，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糾結？

戰功赫赫的“踹門”利器

“戰斧”于1983年進入美軍服役，由于試驗階段的成功率不算太高，起初并未受到軍方重視，這也直接導致其失去了參加1986年空襲利比亞的軍事行動的機會。一手將“戰斧”扶持起來的時任海軍部長萊曼大發牢騷：“這種‘戰斧巡航導彈是典型的文職武器系統，它由文職人員發明和拯救，從來未被列入軍方的議事日程。”或許是領導的不滿，又或許是那次空襲行動不算太成功，“戰斧”終于在5年后得到了一次試用的機會。

1991年，1枚“戰斧”正中位于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軍事指揮通信部門，拉開了海灣戰爭的序幕。隨后，在長達39天的戰略空襲中，“戰斧”用80%的驚人命中率向世人展示了巡航導彈的“圈外殺手”本色，風頭甚至蓋過了同樣大放異彩的F-117。時任美國海軍作戰部副部長麥特考夫少將曾這樣評價其在戰爭中的表現：“在與伊拉克作戰期間，假如沒有‘戰斧導彈，美國飛行員和飛機的損失將會是人們接受不了的?！睍r任美軍參聯會主席鮑威爾也說：“我們對巡航導彈的攻擊效果感到非常高興?！?/p>

優異的作戰表現使“戰斧”的命運發生了180°的大逆轉。海灣戰爭后，美國放棄了用新的巡航導彈發展計劃代替“戰斧”導彈的想法，撤銷了原先大力發展的“遠程常規巡航導彈”（LTCCM）、“遠程常規防區外發射武器”（LTCSOW）等多個常規戰略/戰術武器發展計劃，將新一代巡航導彈的發展重點轉向“戰斧”改進計劃。

此后，“戰斧”就再也沒有錯過隨后的任何一場有美軍參與的局部戰爭。26年間，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建筑、多少生命湮沒在它的咆哮中，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美軍用“戰斧”劈開了所有對手的國門，帶來了“外科手術式打擊”、“斬首”、“點穴”等一系列全新作戰理論。最風光時，“戰斧”共發展出了可供海陸空三類平臺發射的7個型號，是美軍戰術核打擊的重要選項之一。盛極而衰，隨著美蘇《中導條約》簽訂和蘇聯解體，“戰斧”家族也逐漸縮編，如今主要以?；鶎﹃懝舻腂GM-109C/ D/E“戰術戰斧”為主。

停產“謠言”四起

毫無疑問，絕大多數國家對美軍“戰斧”的風光場景都羨慕不已，但美軍自己卻暗地里十分“糾結”。2014年3月4日，美海軍在公布2015財年預算時稱：“2015財年是‘戰術戰斧導彈采辦的最后一年，隨后進入停滯狀態，并開展重新論證以保證導彈是一型可靠的打擊武器，同時我們將開發下一代對陸攻擊武器。”據《簡氏國際海軍》報道，美海軍2015財年預算中，“戰斧”導彈的預算減少了1.285億美元，導致采購數量削減49%，僅計劃采購100枚，而在2016財年將停止采購。

然而，2015年5月，美海軍卻稱，計劃在2016財年采購100枚“戰斧”巡航導彈后停止訂貨，但不排除采購更多導彈的可能。同時，海軍將在制定2017財年預算時再次審視這一問題。也就是說，“戰斧”要少買，但停不停還得再看看。

到了2016年，美海軍在2017財年的預算中，依然提出了采購新“戰術戰斧”導彈的申請，并且計劃將“戰斧”的庫存量增至4 000枚。

不難發現，數次食言的美海軍在停與不停之間搖擺不定，而雷錫恩公司也多次對外宣稱，“戰斧”的生產工作已規劃至2019財年。顯然，停產一說尚無確切依據。實際上，外界對于“戰斧”停產這個消息本身并無太多關注，人們疑惑的是，這樣一款成熟好用的武器，為什么讓美海軍如此“糾結”，以至于萌生尋找替代品的強烈意愿。

不會用黃金持續購買勝利

受限于制導方式和彈體結構，自投入實戰以來，“戰斧”屢因命中精度和打擊強度不夠而飽受詬病，但經過20多年的改進，最新的BlockⅣ型已經大大解決了上述問題。從此次美軍事后發布的打擊效果評估衛星圖來看，59枚“戰斧”的命中率至少達到80%，效率極其驚人。并且從俄媒發布的現場圖來看，很多導彈避開了堅固的防御工事，從防御最為薄弱部位攻入，足見其“邊飛邊看邊打”的高智能化程度。盡管整體性能得到了極大改進，但“戰斧”突防能力相對較弱的天生缺陷卻無法改變。

科索沃戰爭中，南聯盟采取高射炮和“薩姆”導彈結合的方式，在開戰1個月的時間里就成功攔截了超過150枚“戰斧”巡航導彈，這讓美軍首次認識到“戰斧”突防能力不足的弊端。雖然此后在BlockⅢ型對動力系統進行了較大改進，但其巡航速度最高也只能達到0.8馬赫的高亞音速級別，加之彈體外形并未采取隱身設計，未來，如果面對S-400這類現代化防空系統，相信能夠平安著陸的“戰斧”不會太多。這意味著，要打擊與以往相當的目標，美軍需要付出更多的導彈數量，從而無形中增加了打擊成本。這顯然不符合美軍一貫追求的經濟性原則，畢竟，即使是財大氣粗的美國人也不可能用黃金來持續購買戰爭的勝利。

美國優先

近年來，美軍對充當“世界警察”的意愿似乎有所下降。在利比亞，美國沒有采取直接的軍事行動；在敘利亞，美國也未兌現“紅線”承諾。奧巴馬時期的美國政府，孤立主義情緒抬頭的跡象漸趨明顯，以至于基本放棄了非核心盟友地區的安全責任。

戰略情緒的改變所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軍費開支受限。奧巴馬任內，美國國防預算呈現總體下降的趨勢，特別是海外戰爭預算削減了三分之二。在這樣的背景下，即便是單價已低至不到80萬美元的“戰斧”，同火炮、火箭炮和精確制導炸彈等武器相比也顯得過于昂貴，被裁減自然也無可厚非。

另外，對于熱點地區的軍事沖突，美軍的角色正從全面參與到部分參與、再到背后支持進行戰略轉變?？梢灶A見，未來除非關系到核心盟友的利益，否則美國全程和直接參與局部軍事沖突的可能性將十分有限，美海軍直接發射“戰斧”的機會自然也會越來越少。那么，以美國海軍計劃的庫存量來看，如果不出現重大突發事件，足以支撐到新一代對陸攻擊巡航導彈的到來。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一上臺，就提出要打造最強軍隊，更用一個價值540億美元的“現金大禮包”實踐了自己的諾言。也許有人認為，美國這種強化軍備的態度可能會讓“戰斧”起死回生。

從特朗普政府上臺以來的內外政策來看，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對內，特朗普極力主張修建墨西哥和美國邊境的隔離墻，頒布“七國穆斯林禁令”，要求本國企業只雇傭美國人等等做法，都表明了特朗普政府的孤立主義情緒更甚。顯然，“美國優先”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對外，雖然美軍沒有從全球收縮的跡象，但特朗普不止一次表示，盟友應承擔更大額度的駐外美軍的開銷。不難發現，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更加強調戰略運作的成本。

速度還是隱身？

在美軍看來，“戰斧”最大的短板就是突防能力不足，因此，新一代巡航導彈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提高在現代防空系統下的生存能力。于是，亙古不變的選擇題再次出現：高速還是隱身？

如果這個問題讓俄羅斯來回答，答案無疑是前者。俄羅斯繼承了蘇聯對于空中平臺機動性的瘋狂追求，目前正在發展“鋯石”巡航導彈，飛行速度達到了驚人的7馬赫。但由此也帶來了射程不足的問題?！颁喪钡纳涑填A計在400千米左右，用于反艦當然沒問題，但如果是對陸上目標進行攻擊，恐怕艦艇沒有機會在這個距離上發射導彈。

就當前的技術水平而言，巡航導彈的速度和射程很難兼顧，并且，追求高速還將面臨成本問題。美國人必定深知這一點，于是，就像戰機一樣，隱身成為了提高巡航導彈突防能力的首選項。

目前來看，美軍已成功在空海平臺試射的遠程反艦導彈（LRASM），很可能成為“戰斧”的備選之一。該型導彈的核心思想就是隱身，除按照“氣動-隱身-結構”設計一體化原則，通過外形技術、隱身材料技術等降低導彈的雷達反射截面（RCS）和光電信號特征外，在彈體方面，也采用了隱身性能較好的非圓截面彈體?？梢哉f，LRASM就是為隱身而生的。由于最終選擇了亞音速方案，LRASM的射程超過800千米，預計量產后的采購價格比最新型的“戰術戰斧”還要低30%左右，是理想的低成本、遠距離打擊武器。

然而，亞音速的設計仍然無法滿足對一些時間敏感性目標的打擊需求。實際上，當初LRASM項目共有兩套方案，LRASM-A和LRASM-B。前者采用亞聲速方案，后者則采用超音速方案，但在研發過程中，超音速版本因技術、成本等方面的原因，于2012年1月黯然下馬?；蛟S美軍等待的浸淫很多年的高超聲速武器。但在高昂的成本面前，美軍又會怎樣選擇呢？

“戰斧”不死，只會慢慢凋零

毫無疑問，美軍發展新一代對陸攻擊巡航導彈的決心是堅定的。不過，考慮到開發周期，在沒有大戰的前提下，海軍會一邊減少“戰斧”的采購數量，一邊將資金投入到對庫存導彈的升級改造之中，以保持現有“戰斧”的戰斗力。

早在2014年宣布停止采購“戰斧”之時，美海軍就表示，2015年后，相關工作重心將由采購轉換到對“戰斧”的檢修和保養上，以確保該導彈在其整個使用壽命內都是優秀的攻擊型武器。并且在開始研發新一代對陸攻擊武器的期間，會讓現有“戰斧”導彈繼續服役。當年7月下旬，美國國會眾議院和參議院的委員會就一致同意，對2015年的“戰斧”導彈生產計劃追加投資8 200萬美元用于改造升級。

此外，美軍還計劃把現役水面艦艇和潛艇的部分“戰斧”改裝為遠程反艦導彈，并于2015年成功進行了打擊移動靶船的試驗。美海軍在2017財年的預算中，專門申請了43.4億美元，用于在未來5年內將245枚“戰斧”改造成反艦型。

當然，像“戰斧”這種性能口碑俱佳的武器，美軍肯定不會放任其消逝在歷史的煙云之中，最大限度地壓榨其剩余價值才是美國人的一貫作風。畢竟，就目前來說，其作戰性能依然是世界領先，眾多國家都渴盼獲得“戰斧”以提升本國的遠程精確打擊實力。例如英國就仍在采購“戰斧”，以確保足夠的庫存。除供給盟友之外，未來美國很可能將“戰斧”拿到國際軍火市場上掙錢，正好也可以用來貼補發展新一代巡航導彈的資金。

“戰斧”不死，只會慢慢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