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與系統性風險防范

東方金誠國際信用評估有限公司研究發展部副總經理王青：“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主權信用狀況分析

首先，關于主權信用評級方法的介紹。自2012年以來，東方金誠一直致力于主權信用評級研究，在充分吸收和借鑒國內外先進主權信用評級研究成果的同時，深入挖掘當代主權信用風險演化規律，構建了量化的主權信用風險評級模型，并建立了自己的主權評級數據庫。

在評級過程中，我們主要圍繞以下五個評級要素，對主權信用風險，也就是中央政府償還本外幣的能力和意愿進行分析和判斷。第一個要素是一國的政治穩定性及該國政府解決突出經濟社會問題的能力。第二個要素是經濟實力。在經濟方面，我們關注一國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增長動態及宏觀經濟平衡狀況。第三個要素是金融實力。前一段時期，國際金融危機對一國宏觀經濟以及財政能力的沖擊已引起了普遍關注，因此一個國家的金融穩健性是我們評估的重點。第四個要素是財政實力。一國財政是其中央政府償還債務的直接第一責任人，一國政府的財政平衡狀況、債務負擔情況是評估的必然組成部分。第五個要素是國際收支與外匯儲備情況。對于政府外幣債務的償還，我們還要考察一個國家的國際收支平衡狀況，以及對外債的保障能力，包括外匯儲備充裕度、外債負擔等。

對于上述五個評級要素，我們都將其分解為不同的定量和定性指標——共包括17個定量指標和18個定性指標，并賦予其相應的權重；接下來通過分層運算，可以得出一個國家的主權信用指數。最后，我們將全球135個國家的主權信用指數通過聚類的方法，劃分成21個級別，從最高的AAAW到最低的CW。為了與國內的評級序列相區分，我們為每一個評級符號添加一個上標“W”，作為區別標志，以此顯示主權評級屬于東方金誠全球評級序列。

按照上述主權評級方法，此次我們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主權信用進行了評級，并發布信用評級報告。該報告共涵蓋“一帶一路”沿線50個國家2016年主權信用評級結果及其展望，具體分析了“一帶一路”沿線七大區域的主權信用風險特征，這七大區域包括東南亞、南亞、中東產油國、中東北非五國，以及中亞、獨聯體和中歐地區。

其次，“一帶一路”沿線區域概況。一是政治制度、宗教信仰和社會文化復雜多樣。“一帶一路”沿線歷史上是東、西方文明的交匯點，三大世界性宗教——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發源于這里，古代海路和陸路兩個絲綢之路成為各大文明交流的紐帶。近代以來，在西方文明的沖擊下，“一帶一路”沿線各國普遍經歷了一個“沖擊—反應”的過程，在民族國家框架下形成了不同類型的政治體制和社會管理制度。但從整體來看，這個區域的大多數國家仍然在經歷政治轉型、經濟轉型和社會轉型的過程，這構成了“一帶一路”沿線區域主權信用風險復雜性的重要基礎。二是經濟發展水平較為落后。2016年全球人均GDP約為10300美元，“一帶一路”沿線人均GDP水平僅有3766美元，約相當于全球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略強一些。當然，在“一帶一路”沿線的東南亞和南亞區域，目前正在經歷一個經濟蓬勃發展的過程，我們判斷未來3～5年，它們的經濟增速還將維持在5%～6%的增長水平。三是政府債務負擔相對偏低。2016年全球的GDP總規模大約是74萬億美元，全球主權政府債務規模大約是52萬億美元，整體負債率相當于70.6%，而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這個指標平均水平僅有46.2%，政府債務負擔比較低。

再次，關于“一帶一路”沿線七大區域風險特征。我們的測算表明，2016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綜合主權信用指數（GDP加權）是51.4，相當于BBBW+，而全球綜合主權信用指數是60.7，相當于AW+的水平。由此，“一帶一路”沿線整體的主權信用等級比全球平均水平要低三個等級。而且從分布來看，“一帶一路”沿線既有新加坡、卡塔爾這樣的AAAW國家，也有像巴基斯坦、埃及、阿富汗這樣的高風險國家，主權信用風險差異很大；此外，在每個區域內部，各國之間最少也有5個等級的差異。從評級展望的角度來看，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特別是2014年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爆跌之后，這個區域絕大多數國家的主權信用風險演變進入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84%的國家在未來一至兩年內主權信用級別調整的概率比較低。

“一帶一路”沿線區域的主權信用風險偏高，一是體現為政治穩定性和政府能力偏低。由于沿線各國普遍還處在一個政治發展和轉型過程，政局穩定性較差，而且由于各國政府在政策穩定性、廉潔程度及政策制定能力等方面普遍存在明顯差距，導致沿線各國在政治實力方面要比全球平均水平明顯偏低。二是在經濟方面，沿線各國主要受制于區域較低的經濟發展水平，同時區域內廣泛存在著高通脹、高國際貿易逆差等宏觀經濟失衡現象。在金融方面，沿線各國金融發展普遍落后，其中中亞、獨聯體、中東歐仍然在經歷或者正在消化銀行業危機帶來的影響。在財政方面，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各國政府負債率較低，整體財政實力略高于全球平均水平。此外，在國際收支和外債保證能力方面，沿線各國與全球平均水平基本相當。

從七個區域的風險水平排列來看，有四個區域的主權信用風險相對偏高，主要是中東北非、南亞、獨聯體、中亞，而東南亞、中東產油國和中東歐地區的主權信用質量要高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平均水平。

七個區域風險水平最高的是中東北非地區。這個區域的政治穩定性和政府能力是明顯的短板。主要原因在于：中東地區歷來就是國際地緣政治的火藥桶，歷史上的五次中東戰爭、兩次伊拉克戰爭，以及正在進行的也門、敘利亞內戰都發生在這里。而且這些國家內部均面臨著較大的恐怖主義威脅，同時埃及、黎巴嫩、土耳其內部政局的穩定性較弱。

南亞區域主要包括阿富汗和南亞次大陸以印度為首的四個國家。經濟發展水平低是這個區域的最突出特征。2016年南亞區域人均GDP只有約1600美元，是“一帶一路”沿線區域中最低的。但近年來南亞區域確實在經歷著較快的經濟增長過程，內部結構性改革持續推進以及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是其背后的主要動力。不過，這個區域具有高通脹傳統，且在未來中期內也難以明顯緩解。在財政方面，由于南亞各國普遍實行大規模財政補貼，財政赤字率居高不下，由此導致巴基斯坦等國積累了龐大的政府債務，主權違約風險偏高。

獨聯體是第三個主權信用風險偏高的地區。首先在政治方面，上世紀90年代初蘇東劇變之后，獨聯體各國普遍經歷了不成功的政治轉型過程，至今政治穩定性對各國都是一個嚴峻挑戰。其次在金融方面，前期的宏觀經濟衰退，以及多個國家貨幣大幅貶值，給各國銀行業帶來了嚴重影響，多數國家銀行業不良貸款率居高不下。

中亞是第四個高風險區，主要包括蒙古和中亞五國。由于前期宏觀經濟滑坡，各國銀行業目前正在經歷一場危機，政府被迫伸手救助，對宏觀經濟也形成了拖累，中期內各國經濟增長中樞將普遍下移。

東南亞是“一帶一路”沿線主權信用質量高于平均水平的第一個區域。首先，這些區域在經濟方面正在經歷一個蓬勃增長的過程，尤其在經濟比較落后的越南、老撾等國家表現得比較明顯。此外，在強勁的經濟增長帶動下，區域內金融發展勢頭很強，而且資產質量普遍得到控制。需要提醒的是，在這一輪經濟周期過后，特別是信貸快速增長之后，這個區域可能面臨銀行業資產質量下降的威脅。

中東產油國主要包括海合會的六個君主制國家，以及伊朗、伊拉克。這個區域經濟實力較強，主要緣于石油美元的滾滾流入，區域內人均GDP水平很高。但它的經濟結構過于單一，高度依賴石油、天然氣的出口。2014年下半年國際原油價格暴跌之后，這個區域的多個國家正在經歷經濟增速顯著下滑的過程。未來3～5年，國際原油價格突破70美元的難度比較大，中東產油國的經濟增速很難有明顯回升。但各國財政積累較好，它們的主權財富基金在以前的大宗商品價格高漲時期，普遍積累到很大規模，這是對各國財政的一個重要支撐點。值得注意的是，現在各國政府債務率正處在一個快速攀升的階段。

中東歐是 “一帶一路”沿線區域主權信用質量最高的地區。主要是其政治實力比較強。蘇東劇變后，區域內的各國政治轉型都比較成功，建立了相對穩定的政治體系，且各國政府效率比較高。這個區域值得關注的風險點還是金融。據統計，除了波蘭、捷克和斯洛伐克三個國家以外，中東歐其他國家銀行業不良貸款率都高于10%，主要反映了2012年歐債危機的外溢影響。短期來看，在歐盟經濟恢復的帶動下，這個區域的經濟將保持穩健增長，級別展望普遍處在穩定狀態。

最后，談談幾點建議。“一帶一路”沿線機遇與挑戰并存。我們對國內投資者有以下建議：一是準確把握“一帶一路”沿線各區域、各國的主權信用風險特征——這是其宏觀風險的高度濃縮，針對不同風險條件，制定差異化的投資策略。二是對國別、系統性風險進行實時、動態跟蹤，及時調整投資策略。三是要重視與當地機構合作，實現利益捆綁，必要時利用世界銀行、官方機構的投資保險工具，最大限度地進行風險緩釋。

中國銀行馬尼拉分行原副行長曾峻：國際金融業務中系統性風險的控制措施

什么是系統性風險？我認為從操作層面來說，沒有辦法用產品來對沖的風險就叫做系統性風險。換句話說，如果一種風險可以用資產組合來管理，能夠通過產品來進行對沖，那么這樣的風險就不是系統性風險。應對系統性風險，要從內部組織來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下面我將從運營的角度探討技術性的系統性風險應對框架及自己的一點思考。

首先，談談運營角度的系統性風險應對框架。運營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從廣義上講，組織架構、內部流程都屬于運營的范疇。那么運營和系統性風險有什么樣的關系？打個比方，如果系統性風險是流行性感冒，當它爆發時，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感染，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會發病，因為每個人的肌體免疫力不同。運營就像肌體的免疫力，有著健全風險防控運營體系的機構對系統性風險的免疫力強，因此可以存活下來，甚至在風險中取得發展。這里我們選取架構、KPI（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和監控指標來說明面對系統性風險，組織內部如何通過技術性安排來增加肌體免疫力，搭建應對系統性風險的基本組織內部框架。

運營、架構、KPI這樣一些概念看似枯燥，但卻是討論內部管理時回避不了的。不管是系統性風險還是一般性風險的防范，在組織架構上的體現，就是要有人、要有權。所以我們提三道防線，提獨立的匯報途徑，現在實踐中又提出在客戶關系部門和產品部門需要有風險合規崗位，這是系統性風險防控最基本的架構要求。當然不同規模企業的具體設置會有一些不同，比如說規模大的企業設置崗位時可以比較細一些，規模小一些的企業在人員安排上可以有一些重合，但是不同企業在這類功能方面都是不能缺失的。

在實踐中我們也觀察到，經營跨度比較廣的企業，它的戰略縱深長，抗打擊能力強，可以通過混業經營來分散風險，也可以通過跨境布局來稀釋風險。但對于規模不那么大的企業，除了組織架構以外，還要依靠科技化以及外包化，這可能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方向。

KPI作為內部管理手段，有一個假設前提，就是人都是經濟的人，因此績效管理在組織內部是最有效的指揮棒。設置績效指標本身沒有問題，但如果企業為了追求短期回報而把KPI，尤其是短期財務指標設置得比較激進，在資源有限的前提下，可能難以兼顧防范風險與平衡發展。因此，在面對可能出現的系統性風險，我們建議：一是KPI的設置要留有余地，尤其是財務余地；二是把風險考慮放到KPI指標中；三是KPI的設置要兼顧可持續發展，畢竟企業經營不是百米賽跑，而更像是一場超長的馬拉松。面對無法用產品對沖來化解的系統性風險，組織內部資源的運用和調配要留有余地。我們也一直在提“宏觀審慎”，換種通俗的提法，就是要留有余地。

目前，系統性風險的計量和監控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實務中我比較推薦的指標是CDS（Credit Default Swaps）。比如Bloomberg終端的CDS報價中，有一款叫做Sovereign CDS，它衡量的是一個市場或者一個主權國家的信用風險違約價格。它的意義在于不同經濟體間信用違約可能性的橫向對比，以及一個經濟體內部信用違約風險的縱向變化。這個指標比較實用，大家在實務中可以參考。

其次，關于實務層面的系統性風險應對措施。一是交易對手管理。從歷史上看，如果系統性風險發生，在市場上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流動性枯竭。這往往是由于我們的交易對手不再提供流動性。這些交易對手包括金融市場的消費者、客戶及機構參與者，包括央行、商業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如果發生大規模的流動性恐慌，單獨的經濟個體很難獨善其身，此時各國央行和財政部聯手干預會發揮作用，當然也可能有后遺癥。對于流動性恐慌這樣的系統性風險，我們能做的工作都是防御性的，其中包括金融消費者教育和集中度、活躍度管理。

金融消費者教育是指金融消費者保護或者叫做風險揭示。我們作為一個金融產品和服務的提供者，在向客戶提供產品時要把這個產品本身的風險給客戶講清楚。這樣做的意義：第一，對我們金融服務提供方形成一種約束；第二，希望客戶或者消費者在系統性風險發生時能夠理智應對，不要采取過激的反應來推波助瀾，把市場往更惡劣的方向推動。交易對手除了金融消費者外，還有前面提到的機構交易對手。當發生系統性風險和出現流動性問題時，希望有盡量多的交易對手能夠給我們提供流動性，同時希望這樣的交易渠道是暢通的，所以要對交易對手的集中度和活躍度做防御性管理。實踐中發現，亞洲的銀行出于成本考慮，習慣于在沒有出現問題時，總想把自己成本維持在比較低的水平，在市場里并不是很活躍。比如央行有流動性窗口，當風險發生時才想去激活它，可能時間上會非常緊張，因此對于機構交易對手，日常要有集中度和活躍度的管理。目前美聯儲已經正式進入了升息周期，中國2017年一季度GDP增長6.9%，我們需要為流動性收緊做些準備，這里也是從操作實務中強調交易對手管理的重要性，進而在面對流動性可能出現的挑戰時，可以多一點準備和思路。

二是合規方面。合規對于跨境經營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現在業界有一種說法，叫做“合規是王”。我們把合規做到盡善盡美，理論上不是沒有可能，但代價可能將是沒有限度的成本投入。作為商業企業，一方面是嚴格的合規要求，另一方面又有成本限制，能不能很好地平衡？所以實務中談合規時，既要遵守并執行監管要求，又要有進行監管溝通的意識。只有這樣才會知道監管準確的意圖是什么，從而把自身有限的成本精準地放在監管所真正想要去控制的點和面，從而規避風險。

三是人民幣國際化方面。自2005年中國匯改以來，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有較大變化，對于使用人民幣的企業來說是否是一種風險？我認為這很難用一種結論性的語言去評價。但有一點可以很肯定，在整個過程中，我們對國際化貨幣的權利，以及要對應承擔的義務有了越來越深的認識。我曾經與東南亞一些家族企業的CFO探討匯率風險如何管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企業會傾向選擇自然避險。就是說在國際貿易中如果支付的是人民幣，那么將來收入的貨幣就可以主動選擇是人民幣。回到人民幣國際化，無論作為貿易貨幣還是投資貨幣，從長遠看卻是一種機遇。中國改革開放走到今天，市場深度、廣度與以前不一樣了，人民幣的機遇是由中國那么大的市場體量和目前的市場地位所決定的。從過程上來看，人民幣國際化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

四是關于投資方面。在跨境業務或者說整個“一帶一路”過程中，投資都是很熱的一個詞。跨境投資涉及的是完全不同的市場背景，文化不同、監管不同、法律不同。這樣的背景下怎樣去規避投資風險？實務中還是有規律可尋的，最重要的是合作伙伴的選擇。好的投資合作伙伴就像是大航海時代一個好的領航員，可以幫你避開暗礁和險灘。如果確定對一個市場進行投資，一定要對你的合作伙伴進行嚴格認真的盡職調查。

很多企業在國外進行收購并購，可能大家習慣性的思維是要控制董事會。這個做法我們先不論它是好還是不好，只是根據統計結果看，直接控制董事會并不見得是一種很好的選擇，而選擇財務投資，先在董事會里取得一兩個席位，慢慢熟悉標的公司的運作和架構，這可能是比較靠譜的選擇。

要強調的是不動別人的奶酪。做境外投資時，大家覺得可以根據自已的優勢去重新調整原來市場上的利益格局。但從實際例子看，這樣做的風險極大，你要動了別人的奶酪和蛋糕，你并不知道別人有一些什么樣的反制手段，所以不要輕易調整利益格局。作為新的市場進入者，到一個新的市場做投資，新進入者的價值在于把新的資源引入這個市場，擴大市場邊界，把蛋糕做大，這才是一種成功的選擇。我們之前講到的一個詞叫做余地，投資需給自己留有余地，同時給我們的合作伙伴留有空間。

五是跨國工程項目方面。中國的優勢產能和“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市場的結合是非常經濟合理的一種市場組合。在這個過程中，工程項目有著巨大的空間。隨著社會的進步，包括我們對潛在風險控制的考慮，工程項目從立項、實施到竣工之后的管理，應該有公開、透明和環保的理念，從而盡量減少工程項目的社會阻力。我們的項目本身如果做到公開、透明和環保，就可以取得當地政府和社會對項目的理解和支持。對于工程項目的完工，現在的定義與以前相比也有了變化，以前我們講完工主要是指物理完工，現在并不僅僅是物理完工，還體現在經濟層面，整個建成了之后能不能賺錢，有經濟完工的要求；以及項目完成之后，有沒有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這是社會完工的要求。在整個工程項目過程中，上述這些概念應該是缺一不可的。

資金是工程項目的重要環節。工程項目中的項目融資往往是以銀團貸款的形式來進入的。如果參與銀團的銀行結構過于單一，比如只有某一個國家的同類銀行參加，其抗風險能力不見得很強。對于一些大的工程項目，由銀團貸款提供項目融資，最好是有跨類別的銀行加入，比如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本土銀行和外資行，以及跨國的甚至是跨區域的銀行參與。在這樣的架構下，如果出現風險，由于牽涉面廣，違約成本會很高，對于工程承包方來說，會是一種保護。工程項目是系統工程，也是一個非常專業化的過程，需要非常注重細節。比如工程承包商要給業主提供履約保函和預付款保函，但并沒有意識到這些保函可以根據工程進度減額。如果細節不注意，就會從小的疏忽中帶來大的風險。控制工程項目的風險要注重細節，要有專業的管理。

最后，有關新技術是否會帶來系統性風險的思考。人工智能的產業化使企業成規模地削減重復性勞動成本成為可能。對于云服務和云計算，服務提供商通過IAAS、PAAS和SAAS這樣一些分層服務，使不同規模的企業都可以一步到位去享有強大的中后臺服務。區塊鏈分布式記賬、去中心化這樣一種底層技術的實踐，使交易中的信任可以靠數據的層層累計和鏈接來建立。評級機構的工作就是要幫助交易中的雙方建立信任。隨著區塊鏈技術的出現，相信對于評級行業來說，將來在定義和定位方面都會有非常大的影響。

新技術到底會帶來機遇還是風險，我認為這取決于面對新技術的態度。如果我們的態度是去擁抱它，讓自己成為變化中的一部分，而不是被顛覆的對象，就有可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關于評級，將來的發展就有兩種可能：一是在專業領域做深做精，比如主動把區塊鏈技術引入到評級中；另一種可能就是橫向做，為專業資源的集成提供平臺。不管怎么做，如果有跨界和開放的勇氣，配合自己已經建立的專有技術，總會找到未來時代自身的位置。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變化的時代。或許對于某些公司來講，新技術的出現是一種系統性風險，但是對于另外一些公司，新技術意味著的是系統性機遇。

當我們提到風險挑戰時，我們應該理解沒有哪一種解決方案是完美的，但解決方案應該是務實的、可行的，而且應該是有利于將來發展的。實踐中我們發現，有時發展本身會成為解決方案的一部分。我們如果能夠保證足夠的自律，能夠留有余地，總還是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亞洲開發銀行高級顧問 Naritaka Akamatsu：系統性風險對亞洲金融市場的威脅

首先，在《巴塞爾協議Ⅲ》的系統性風險管理方面。《巴塞爾協議Ⅲ》是對《巴塞爾協議Ⅱ》的加強。它強調的是對交易對手信用風險的管理，要強化資本要求，要有逆周期資本、資本留存緩沖和動態準備金，還要有系統性的風險資本支出。

第一，它強化了對交易對手信用風險的資本支出要求。由于銀行之間的市場是相互關聯的，所以風險敞口也是相互暴露的。當銀行相互交易時，如果一家銀行失敗了，那么會影響到很多其他的銀行。如果銀行面對的交易對手風險比較大，那么銀行之間的風險敞口會比較大。

第二，關于逆周期的資本支出、資本留存及動態準備金。這里指的是在一個經濟過熱的經濟體當中，如果對信貸的需求比較大，那么銀行資金的流動性很高，經濟增長會很快，這就要求銀行有更多的準備金，甚至有時候會超過最高的限額，所以需要有一個逆周期的調節。

第三，關于系統性的風險資本支出。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在系統性的風險資本方面的支出是非常大的，也是比較復雜的。比如很多銀行機構對于另外一家銀行有比較大的風險敞口，所以對于那家銀行來說，需要有比較大的額外風險資本支出以便能夠保持穩定。

第四，關于資本和流動性覆蓋率（LCR）。《巴塞爾協議Ⅲ》并不承認銀行債務是優質的流動性資產儲備，而是應該納入系統性風險中。這里我們要提到優質的流動性資產儲備（HQLA），如果銀行購買這些高質量資產，在一般情況下非常容易用這些資產從其他銀行或中央銀行獲得信貸。比如政府債券通常是優質的、中央銀行可以接受的資產，是高質量的流動性債券，這些債券的評級比較高。與優質的流動性資產相比，企業債券的風險相對較大。如果一個企業所持有的企業債券與HQLA相比較多，那么它的評級會比較低。對于金融機構特別是銀行來說，如果銀行發行的債券是由另外一家銀行來購買，《巴塞爾協議Ⅲ》規定另外一家銀行不能把這家銀行發行的債券認作是優質的流動性資產。

第五，關于凈穩定資金比率（NSFR），這是明年即將推出的。《巴塞爾協議Ⅲ》不認可批發的短期債務和存款是穩定資產，其中包括銀行間的存款以及銀行間短期貸款。所以我們要認真考慮什么是穩定的資金，銀行如何通過市場機制來為自己進行融資。

此外，關于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在《巴塞爾協議Ⅲ》中對影子銀行的規定。影子銀行和銀行通過在貨幣市場及資本市場進行互動，它們之間的風險是互相暴露給對方的。影子銀行是在銀行之間或者是在回購市場上進行投資，使流動性回到了銀行。貨幣市場應該遵循一個原則，如像開放式基金，就是當你需要的時候可以把這筆錢拿回來，這個市場應該能夠滿足這樣的要求，應該有一些像銀行存款這樣的流動性資金，而且在市場上應該有流動性，能夠償還給其他人。為了應對這種額外需求，基金通常會從銀行尋求支持，所以它們在流動性方面對銀行是有依賴的。

其次，關于《金融市場基礎設施原則》與系統性風險管理。《金融市場基礎設施原則》于2012年出臺，已經有五年時間，這是對全球金融危機的另外一個回應。它把三個國際標準結合在一起：第一個國際標準是《系統重要性支付系統核心原則》，是由國際清算銀行CPSS制定的。CPSS指的是國際支付結算體系委員會，現在CPSS叫做CPMI，即支付和市場基礎建設委員會。第二個國際標準是《證券結算系統推薦標準》（RSSS），也是由CPSS推出的。第三個國際標準是《關于中央對手方的建議》。2012年，CPMI把這些原則結合在一起，它構成了對系統性風險討論的支持。

最后，關于系統性風險與不同來源風險的問題。在金融機構的支付體系方面，有即時支付結算系統，還有凈結算系統，兩者是不一樣的。如果是凈結算系統，那么它產生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很小。在防止系統性風險方面，我認為支付體系中有三個工具：一是資本，二是風險共享機制，三是凈結算系統。這其中，我要談一下風險和潛在的成本。因為結算體系取決于相互依賴的不同支付體系，所以一旦出現風險，那么風險將以指數級增長；還有一個增長的風險是對流動性的要求，但是銀行不能隨時保持很多的流動性，中央銀行可以提供流動性，但是中央銀行要求有滿足流動性需要的成比例的抵押品，所以在凈結算系統中，它是以曲線形式增長的。我們必須要想一想，如何設計最優的支付體系，能夠不僅了解風險（不僅是系統性風險），還要考慮成本。

國際協力銀行國家信用部主任 Yo Kikuchi：反全球化對系統性風險的影響

目前，全球出現了一些反全球化的情況，為什么會這樣？這是因為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之后，人們的平均收入差距越來越大。

我認為系統性風險可能發生在兩個領域，一個是實體經濟領域，另外一個是金融行業，包括國內的，還有跨境的。為了防止系統性風險的發生，從銀行的角度來看，可能有很多措施，一個是宏觀審慎的政策，包括貨幣政策、財政政策，還有競爭政策，可能會讓企業的競爭力更強。要防范金融領域的系統性風險，可以通過儲蓄保險，還有通過一些機構進行在岸或離岸監督，還有銀行依據一些審慎性指南來采取措施。在跨境系統性風險方面，與反全球化相關的主要是貿易和投資的框架，包括雙邊的自由貿易協議。我認為中國在全球市場中的跨境債務非常小，中國的相關部門能夠在本土市場上對跨境債務進行控制，而且能夠與海外國家一起實行審慎的控制，所以全球金融系統性風險在中國發生的可能性并不大。防范系統性風險要關注各國的政策，政策主要取決于外匯儲備量。近年來，全球外匯儲備在逐漸下降，并不只是因為美國的政策，而是還有其他原因，如貿易額已經下降、跨境金融交易出現停滯等，因此我們要關注各國防范系統性風險的措施。

我認為系統性風險可以分成可以預見的和不可預見的兩種。對于可以預見的系統性風險，比如一個國家與其他國家有貿易往來，它們的聯系非常緊密，系統性風險會從一個國家蔓延到其他國家。但如果發生了反全球化，相應國家會失去貿易和金融機會，并且難以抵御這樣的系統性風險。不可預見的系統性風險，比如說兩個國家的經濟收入不同，并且兩國之間沒有貿易關系，那么兩個國家也可能會發生系統性風險，特別是在反全球化的情況下會發生系統性風險。反全球化是經濟收入不平等的原因之一。

盡管如此，我認為全球化在今后幾年不會停滯，因為還有很多因素在驅動著全球化的發展，如新技術、物聯網等，各國政府也不能停止這種以市場為驅動的技術全球化。在全球性金融危機中，信用評級機構曾受到質疑，因為不能及時捕捉到風險發生的信息，因此在新技術驅動的全球化進程中，信用評級機構必須關注全球化，而且要采取新技術。此外，還要關注政府出臺的防范系統性風險發生的相關政策，并且關注一些國際組織制定的管理框架，看看它們在怎樣推動全球化的發展。

責任編輯：印穎 羅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