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艷麗+羅艷秋
摘要:通過對相關文史志資料的梳理,結合實地調研,發現玉溪地區彝族醫藥歷史源遠流長。本文從彝族醫藥史、研究歷程、現代傳承3個方面闡述其醫藥發展源流,并以史為鑒在結尾部分提出當前社會研究、傳承、發展彝族醫藥的建議。
關鍵詞:玉溪地區;彝族醫藥;發展源流
中圖分類號:文獻標志碼:文章編號:1007-2349(2017)05-0084-03
玉溪地區位于云南省中部,包括2個市轄區、8個縣,其中包括三個彝族自治縣,分別是峨山彝族自治縣、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縣。經過對史志、現代文獻資料的查閱,結合走訪調研發現,玉溪地區彝族醫藥歷史源遠流長。
1發展歷史
勤勞勇敢、性格豪放的彝族人民,在與疾病作斗爭的實踐中形成了具有地方民族特色的彝族醫藥文化。流傳于新平的彝文典籍《哦姆支杰察》記載:“在荒古年代,世上的人們,有病不會醫,病了吟哼哼。我們的祖先有英臣什諾,上山采百草,嘗遍苦酸辛。百草有百樣,一樣采一百,百樣治百病,有病不再哼。后人學什諾,如火星火種,什諾的醫藥,一代傳一代?!苯涍^長期的醫療實踐,依靠當地豐富的自然資源,累積有效的用藥經驗,逐漸形成了具有本民族特色的彝族醫藥。
玉溪地區歷史上彝族醫藥醫家輩出,可圈可點,特別清朝以來有文獻記載的醫家更是多見。正是由于這些具有代表性醫家不斷努力、推陳出新,不僅使西南地區人民群眾免受疾患疫情的困擾,而且創制出享譽全國,行銷世界的濟世良藥,造福人類。
通??h人沈育柏(1685—1771)在廣求良方、積累多年之后,于雍正六年(1728)在縣城文廟街開辦“撥云堂”,以前店后廠的形式制造、銷售“錠子眼藥”和其它丹、丸、散、膏藥等。光緒元年(1875年),沈元能主持經營藥堂時,開化總兵夏豹伯進京面圣,以“撥云錠”為貢品敬呈皇室,倍受嘉獎,回贈楹聯“撥云抽絲眼光若電,云開霧散醫道神通”。清末民初,“撥云錠”除暢銷國內,還遠銷東南亞各國,深受患者歡迎,民間曾有“身帶撥云錠,走遍天下不受窮”的說法[1]。
江川縣趙官村人曲煥章(1880-1938)早年跟隨姐夫袁槐,在姐翁袁恩齡的指導下學習傷科,后來又拜師姚洪鈞,行醫滇南各地時,博采眾長,廣泛向當地民族醫、草藥醫請教,遂成傷科名醫,1914年成功創制曲煥章白藥,后呈報云南省政府警察廳衛生所檢驗合格,公開出售。經曲煥章不斷總結改進后,白藥達到了最理想的療效,不僅暢銷國內諸省,還以七三折在上海、武漢、香港、澳門、新加坡、雅加達、仰光、曼谷、日本等地建立了代銷處[2]。早在1864年,江川縣后衛鄉格勒婆、候萬春母子在當地抗擊回民義軍起義中,為救護戰傷鄉親,就地取材,創制黑藥。經子候毓琳(1872-1928)、孫侯懷德(1909-1952)發展改進,試用于臨床,已達到起死回生的神奇療效[3]。江川縣金家莊王顯(1855-1926)、王子榮(1879-1960)同宗族,是本家叔侄關系,分別研制出萬應膏和無敵膏。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無敵膏經王樹芬(1903-1982)改革提高,創立聲譽,在昆明光華街的一爿房子里掛“王子榮藥房”營業。膏藥銷省內各縣,在上海、南京、漢口、成都、重慶、貴陽、南寧等地均有代銷處,并出口香港轉銷其他國家,年產銷二萬多張[4]?!鞍姿帯?、“黑藥”和“王氏藥膏”并稱為江川歷史上的三大名藥。
峨山縣大棚租村人周靜溪(1869~1950),青年時師承彝醫,兼習中醫,清末曾履職軍伍,中年退伍返滇從政,后職返鄉操醫,率子嗣在鄉掛牌行醫。周氏精于內科諸癥,擅長救治急癥,開方施藥以劑量猛峻著稱。附近如石屏、龍武、玉溪、河西、易門等地的彝漢病者慕名來峨求醫者甚多[5]。
元江縣洼垤鄉人李仕甲(1904—1984),彝族,自幼跟師學習彝文,在掌握彝文化的基礎上,潛心刻苦鉆研彝文醫藥書籍,精通彝醫藥理論,擅長于治療內、外、婦、兒諸科疑難雜癥。從20世紀30年代起,便廣收徒弟,耐心傳授,為國家培養了一大批彝族醫生,使彝醫藥后繼有人[6]。
玉溪其他各縣亦有代表醫家,如康熙年間易門名醫王觀善用針灸,治病如神,“三泊有田家子病溺結,觀至則死半日矣,一針即蘇。又省城畢姓婦,胎死腹中,觀診脈未絕,亦針即愈。[7]”新平縣磨皮鄉人此蘇維錄巴(漢名張德躍),精通彝醫藥理論,擅長骨傷醫技,自成一派,承傳弟子較多,著有彝文醫藥書,在新平彝族中頗有聲譽,流傳廣泛[8]。
民國時期玉溪地區的醫堂藥店逐漸增多,各縣縣城店鋪林立,如玉溪的天合堂、寶元堂、太生堂;江川的聚星堂、長生堂、復元堂;易門的名春堂、復春堂、長壽堂;新平的益壽堂、延壽堂、天寶堂;元江的濟生堂、仁壽堂等[9]。玉溪醫家亦出門行醫,將自家醫藥帶到縣城以外的地方,擴大了影響力。如江川縣趙官村人袁恩齡創制“南極萬應丹”后,其三子袁杞先澄江后昆陽開業醫鋪出售;其長子袁槐在改進家傳丹藥配方、提升療效的基礎上,于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在昆明小西門內正街開設“袁氏同春醫藥房”,將“南極萬應丹”及所制各種丸散膏丹、藥酒、藥水呈經云南省政府化驗核準注冊公開出售[10]。
然而,由于長期的交通閉塞、中央對西南少數民族的歧視,特別經歷明、清時期,中央政權對云南的壓迫統治,實行文化滅絕政策,彝族醫藥在逆境中生存和發展,始終處于自生自滅、艱難發展的狀態。明代洪武年間和清朝咸豐、同治年間,當權者對彝族文化給予無情摧殘,以至于在涉及西南的漢文歷史文獻中,絕少有彝族醫藥的文字記載。甚至在概述云南各地彝族時,以“病無醫藥,用夷巫禳之”的語句加以描述[8]。以至久負盛名、馳名中外的“錠子眼藥”、“云南白藥”都很少有人知曉它們是歷史悠久的彝族醫藥。
2研究歷程
新中國成立后,在當地各級人民政府的關心、幫助下,玉溪地區開始對彝族醫藥的現代研究工作,取得重要研究成果。開展地方性的彝藥調查、采集、鑒定工作,精心篩選整理成書;發掘重要彝文醫藥古籍,搶救整理、出版專書,更梳理歸納彝族醫藥理論及傳統醫藥知識體系。
21發掘古籍從20世紀80年代起,云、貴、川三省彝族醫藥工作者,在哀牢山、涼山、烏蒙山的彝族居住地區,展開全方位的彝文醫藥文獻的發掘工作,共發掘到28本,都是手抄本[11],其中在玉溪地區發掘的彝文醫藥文獻就有9本。
《老五斗彝醫書》,據考為晚清至民國三年(1914年)間抄本,1987年在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發現。《三頭馬彝醫書》,考證為晚清成書,1983年在元江縣發現[12]。《洼垤彝醫藥書(甲)》、《洼垤彝醫藥書(乙)》,分別于1986年、1987年在元江縣發現,據考成書于晚清?!兑腿瞬⊥此幏健?,1985年云南省新平縣發現,由彝醫咩苒繞茈若著,深受后世推崇[10]?!兑歪t藥書》,1987年云南省元江縣發現?!独蠌S彝醫書(一)》、《老廠彝醫書(二)》分別于1986年、1989年云南省新平縣發現。《吾查們查》,1999年云南省玉溪市發現,是彝文說唱史詩類文學作品。在彝文古籍《吾查們查》中,記述了彝族先民用弓箭狩獵動物,取動物肉、膽等部位入藥的醫藥實踐。
這些手抄本,紙質粗糙,用獸皮或粗麻布裹面,線裝,卷成軸狀。據考證,它們大抵以口碑資料醞釀于元,成書于明,流行于清,轉抄于民國初年[11]。文獻中記載了地產藥物、疾疫病傷、治療方法、給藥途徑等重要醫療實踐經驗和彝族醫藥知識。
[KG(0.2mm]22藥物資源玉溪地區位于滇中,氣候溫和,自古地產藥材品種豐富,銷售省內外。據清朝地方志記載,玉溪各地均有藥材出產,出產種類最多的縣市為澄江56種(康熙《澄江府志》),元江47種(道光《元江州志》)和玉溪45種(康熙《新興州志》)。80年代初,玉溪地區藥檢所分別同峨山藥檢所、元江藥檢所聯合,在當地開展彝族民間藥物的調查工作,經過認真細致地調查、采集、鑒定工作,最終篩選藥物整理成書《峨山彝族藥》、《元江彝族藥》?!抖肷揭妥逅帯饭彩蛰d彝族藥物23種,其中有11味藥物產于峨山境內,為當地彝族同胞所喜用。《元江彝族藥》收載了當地民間療效確切的50種彝族藥物。[KG)]
經過對發掘彝文醫藥文獻的搶救整理、出版專書,系統梳理玉溪地區傳統彝族藥物資源。如《聶蘇諾期》根據新平縣境內發現的彝文手抄本,經翻譯整理、調查核實、鑒定驗證而成文出版,內載273種彝藥,其中植物藥214種,動物藥52種,礦物藥7種;《哀牢山彝族醫藥》在新平、元江發現的3本手抄本的基礎上整理出版,共記錄藥物920種;《哀勞本草》是將發現的五個彝文手抄本(其中四本在玉溪地區發現)的藥物進行對比研究,經采集鑒定,療效觀察,最終收錄藥物752種。
彝藥具有以下特點:(1)就地取材,包括植物藥、動物藥、礦物藥及其他。(2)經過對玉溪地區發現的彝文手抄本進行比較研究,發現同一藥物品種在各抄本間重現的機會不多見;在同一抄本中,各種藥物在不同病癥間出現的頻率也很低,說明藥物分布的地區性和效用的專一性都很強[12]。(3)廣泛使用動物藥,藥用部位涉及皮、毛、骨、角、臟器、香(動物分泌腺體)等。
3現代傳承
從民國開始,部分治病如神、享譽一方的民間彝族醫生被吸納到現代醫療機構,開啟了傳統彝族醫藥的現代傳承、發展之路。民國二十二年(1923年),成功創制云南白藥的曲煥章被委任東陸醫院滇醫部主任;新平名醫雷玉峰于30年代出任昆明市立醫院中醫主任[7]。建國后,玉溪地區整合當地原有彝族民間醫、醫藥堂店資源到各級醫療單位或合并為聯合診所,以彝族醫療技術和藥物服務于當地各族群眾。元江縣1963年吸收6名彝醫為全民所有制人員;1969年又吸收21名彝醫出身的鄉醫為各生產大隊合作醫療站的醫生[6]。著名的“錠子眼藥”、“云南白藥”在研究傳統秘方,改進生產工藝的同時,更注重新藥研發、產品拓展,如今都已成為大型現代化制藥集團。
4小結
玉溪地區彝族醫藥歷史源遠流長,醫家眾多,名方名藥享譽國際,是研究彝族醫藥的重要歷史參照坐標。彝族醫藥文化底蘊深厚,內容豐富,在歷史上雖歷經兵燹,卻始終是西南地區重要的衛生資源,庇佑著彝族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其他民族的繁衍生息、幸福安康。當前醫療實踐證實,現代醫療手段療效不好的一些疑難雜癥,如骨傷、風濕、類風濕、皮膚[FL)][SD1,1][FQ(22*2。175mm,X,DY-W][SQ+1mm][CD=175mm]
病、癌癥等,彝族醫藥卻積累了豐富的治療經驗,形成了獨到的彝族驗方。研究、傳承、發揚彝族醫藥不僅是在貫徹實施國家中醫藥、民族醫藥發展戰略,關鍵還是在于推動彝族醫藥的現代發展,是迎合當前我國人民日益增長的醫療保健需求,為他們提供又一綠色、安全、有效的醫療衛生選擇路徑。
當前社會研究、傳承、發展彝族醫藥需要重視對彝族醫(生)的保護、傳承與培養,建立彝族醫藥活態傳承機制。彝族醫藥的發展離不開一代代不懈追求、提升療效的彝族醫家,彝族醫的醫療實踐是彝族醫藥事業、相關產業發展的源頭活水。然而,實際生活中合法執業的彝族醫鳳毛麟角,持有的職業資格證書不是中醫醫生就是鄉村醫生證書;大多數原有民間祖傳、師傳或是自學而成的彝族醫往往因為文化水平低,無法通過“確有一技之長”的民族醫藥人員考核認定,彝族醫藥正因為實踐者、傳承人數量銳減、生存空間狹小等現實問題,面臨著急劇的流變和消失的風險。相關地方政府、職能部門還需要大膽創新,規范管理,建立健全彝族醫藥傳承管理辦法,延續其應有的生命力,實現其融入生活、服務鄉眾的的活態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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