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湯好

劉衛

江風起，桐葉落，秋意漸濃。

那天，在外面辦完事，已近中午飯點。徜徉于大街上，果腹的地兒還真不少，但這些快餐速食都吃膩了。一路前行，突然間聞到一陣久違的煨湯味道，抬眼望去，見了“這間湯好”的招牌，我夾裹著寒氣進去，選了個靠里邊的座位，點了一碗排骨藕湯和一盤蛋炒飯。

在等湯時，我才注意到店內的設施，門口擺著六只煤爐，上面架著有些年頭的大號老湯罐，里面分別燉著排骨藕湯、牛肉蘿卜湯、肚尖蘑菇湯和羊雜碎胡蘿卜湯等。厚重的蓋子虛掩著，陣陣逼人的香氣裊裊飄出，不可抗拒地刺激著食客的食欲。店面不大，充其量能坐滿二十幾人，可處處拾掇得干凈整潔。盛湯用的是已經不太多見的花邊瓷碗，還有擦拭得干干凈凈的木筷子和瓷湯勺。總之，店子給人一種質樸沉穩的年代感。

后堂坐著一位鶴發紅顏、飄飄若仙的老者。他瞅一下報紙又對一對中年夫妻作指導，偶爾起身，掀開罐蓋，把里面的食料攪動一下，香氣更加襲人。我忍不住催了，老者頷首，對中年人吩咐了一下，適時端來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飯和熱氣騰騰的排骨藕湯。

見老者悠閑，我與他邊吃邊交談起來。原來他是這家店的實際掌門人，煨了一輩子的湯，這里面有很多老規矩。譬如，食材不能馬虎，要到一級批發市場進貨，選最新鮮和最正宗的，當日進當日畢。在冰柜里放久了的食材，挑剔的食客能品得出。以前他一直用木柴，現在不好找，就改成燒煤爐了，這是煨湯用燃料的最后底線，任何情況下決不能用煤氣。為保持煨湯的質量，他制定的規矩是每天只熬六大罐，不講多，只求質。一般到下午三點左右就打烊。一家人再歇歇，精心為第二天的售賣作準備。

中年男人在店門外面點了煙，無奈地笑著搖頭，接上了話，說老爺子不肯歇著，每天監督著把這些規矩一一做到位。原來店在巷子里，食客都是些老街坊，沒有招牌。街坊想喝湯，就說去老譚店里。后來舊房改造，經營場所也蕩然無存，他們只好換了這處偏僻地。中年人說服老爺子取了個“這間湯好”的店名，這也算帶點時尚的意味吧！他們還學著做揚州炒飯，這樣有干有稀，進一步吸引了顧客。這些年，食材不斷漲價，老爺子撐著，后來不得不把價格微調過幾次，充分考慮了顧客的心理承受能力。由于店里最根本的“老規矩”沒變，許多老街坊跟了過來，他們喝湯就喜歡以前的那個老味道。

這時，一撥顧客蜂擁而來，是附近寫字樓的一群白領，剛剛簽了一筆大單，來享受這美味的靚湯。我意猶未盡地喝完最后一口湯，感覺身上暖和多了。

聽了老人開店的故事，我感嘆良多。在講求速食、快速賺錢的年代，老人恪守著商矩，對美食孜孜不倦地追求的精神實在難能可貴，他也希望這種精神能得到繼任者的傳承，發揚光大。對我這個吃貨來說，能遇到這樣一間溫馨別致的老湯店，口福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