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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甏里的存折

2017-05-25 23:47:21胡柏明
文學港 2017年5期

胡柏明

除夕夜晚的小山灣飄著一層薄霧,冷冷清清的。小山灣坐北朝南,呈畚斗狀,東邊叫孤山,西邊叫獨山,勞動單家獨院的三間樓室,掩映在冬天清瘦的竹木林里,四周筑著院墻,圍著籬笆。屋后是幾塊山地,屋前是幾丘水田。留在院子里看家的大黃狗不時傳來單調(diào)的叫聲。遠近的村莊響著炮仗,焰火躥上半空,散著五顏六色的火花。坐在獨山腳的勞動,從撕裂似的喉嚨頭迸出來的聲音,被山灣里清冷的風扯得低沉喑啞,斷斷續(xù)續(xù)。

快到年底的時候,從鎮(zhèn)上賣完菜返回的勞動,挑著兩只空竹籃走在傍村沿溪的埂路上。那些外出的民工開著小車,騎著摩托,或者手扛肩挑,陸續(xù)從勞動的身邊經(jīng)過,一路說笑著朝家里趕。轉(zhuǎn)著頭東看西看的勞動,心里仿佛硌著一塊尖角石頭。他很想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怕受不了別人滿臉喜色拋過來的眼神,急匆匆回家撂下?lián)樱桨噬宵c根煙,滿肚子的辛酸纏著煙霧往嘴上鼻孔噴。兒子沒叫人帶口信來,也沒打個電話來,眼看又是一個孤單冷清的團圓夜。

今天勞動大清早開了堂屋門,開了院門,一路往前走。身后的大黃狗跟幾步,留在了院子里。勞動一直走到南面獨山口,幻想著兒子一家四口會奇跡般地回來過年。站了半天,溪對岸的香樟楓楊在寒風中瑟縮,范崗家小超市門前的空地上結(jié)著薄霜,對埂偶爾路過的人瞟他的眼神,把他當了西洋鏡看,勞動只得往回走。剛燒了泡飯吃過,范崗的兒子上門叫聲叔遞上煙說,年夜飯我家吃,早點過去,說完匆忙走了。范崗是勞動當生產(chǎn)隊長時候的鐵桿,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兒子遠去,勞動去給豬雞鵝鴨狗喂食的時候,沒半點心情。那些豬鵝雞鴨一直養(yǎng)著,想等子女回來殺了過個熱熱鬧鬧的團圓年,眼看到年底都沒個音訊,勞動一賭氣全賣了,現(xiàn)在養(yǎng)著的是崽子。自己有兒有孫,幾年沒回家過年不講,連個消息都不給,卻叫孤老頭子去別人家里吃團圓飯,這不是把人的面子剝下來當豬皮燉?想到這里勞動把勺子往泔水桶里一扔,濺出水來也不管,幾步走進屋里,杵到堂屋門口抽起了悶煙。

勞動抽的叫潮煙,自己種的煙葉曬干揉碎了,填進煙管就能抽。這種煙過癮,卻糙口。勞動紙煙抽得起,但只在出門時抽,而且抽低檔,在家或去田間地頭干活,就抽潮煙,省幾個是幾個。抽得嘴唇皮都厚了,眼神不時往路上瞟,往灣口瞟,都瞟出涼意來了,沒見個人影往小山灣來,勞動擤一把鼻涕,連同滿鼻孔的辛酸一起擤了,刮幾眼陽光清淡的天色,收起竹制煙管打算早點做飯吃了,悶被頭睡覺去。勞動割了肉,買了魚,點上灶火就開始做。他想把魚肉都做成紅燒的凍了,能多吃些日子,萬一有客人來,到時買新鮮來得及。就在這時候范崗趕來了,進門看看灶頭看看已經(jīng)淘好的米說,我兒子的面子薄,我這張老臉親自來請,總得上轎走了吧。勞動說,不麻煩了,不麻煩了,我還是……范崗顧不得勞動切著肉往鍋里下,過去熄了灶火,回來拽了勞動手上的菜刀拍到砧板上,盯著勞動關了門窗,關了院門,把跟過來的大黃狗關在院里,連哄帶扯陪著勞動往灣口走。

范崗家在獨山的西面,拐過小山灣南面的山口就到了。早年生產(chǎn)隊的倉房買下后,翻建了樓屋,一樓由小商店換成了小超市,二百來個平方。門前的曬場全都澆了水泥,圍了院子,大院門開在西側(cè)的水泥橋邊。團圓飯滿桌子的菜,滿桌子的人。剛坐下,范崗的兒子開了五糧液斟上。范崗的兒子開一輛貨車,跑進貨,跑運輸。他斟上酒端起酒盅說,爸你發(fā)個話,開席吧。一陣響聲過去,范崗的兒媳給勞動夾了一只冒著熱氣的鱉腿說,叔,你吃。又是斟酒,又是夾菜,看著一大家人團團圓圓,他們越客氣,勞動的心越不是個滋味。范崗陪勞動坐上首。范崗伸過酒盅說,你我老兄弟了,喝酒又不是第一次,拘束啥?子女沒回來過年,或許有他們的難處,當過隊長的人了,就跟平日一樣吃好喝好,等下叫大侄子送你回去。

幾盅烈酒下肚,所有的煩惱漸漸融化了,勞動酡紅的臉上有了笑意,喝酒吃菜放松開來,就在勞動漸漸淡忘了團圓飯概念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聲音清脆刺耳。范崗的孫子忙跑過去接,爺爺,電話。范崗剛起身,孫子搖搖手指著勞動說,是這個爺爺。勞動心急,被桌子絆了腳,范崗的兒子一把攙住。勞動老虎似的撲過去接了電話。爸,是我,我知道你在范崗伯家過年,電話就打過來了。爸,你好嗎?勞動應著,滿肚子的話卻一句都講不出來。爸,我們都想你,也想回去過年,可四個人來回的盤纏……勞動佝僂著腰,雙手捧著電話抖著,聽兒子講到錢,忙插一句說,爸有錢。兒子沒聽進去,順著自己的思路說,爸,照顧好您自己,等我緩過氣來,一家人回去陪你過年。長途電話幾句講不清楚,我就掛了。勞動喂喂喊著,聽筒里早響起了忙音。

就這么不咸不淡來幾句,打啥電話?勞動坐下去的時候,滿眼眶濕漉漉的。禮節(jié)性地喝了最后一盅酒,勞動合著兩手說著見笑見笑,站起身來要走,范崗一家人怎么勸也勸不住,范崗叫兒子送,他硬是不讓。

好端端留在家里照樣有飯吃有衣穿,照樣能賺錢,何苦硬要撇下老父親去趕啥民工潮?盤纏出不起,連打長途電話多講幾句都手長衫袖短,打腫臉充啥胖子?打這種電話你是把爸的心當豆腐捏啊!孫女孫子幾年沒見了,爸想他們啊,哪怕聽聽他們的聲音,都比吃山珍海味要補!

勞動坐在山坡腳,把心里的苦倒了一通,喉嚨口的氣似乎順暢了些。村莊里零星響著炮仗,焰火猝然把夜空點亮一片。勞動抻起袖子擦幾下眼睛,又用手捂住臉來回抹幾把,吁口長氣撐起身來往家走,感覺頭有點暈,四肢松軟踏著浮步仿佛夜游一樣。

清冷迷蒙的小山灣里響起了狗叫。

整天坐在堂屋門口反正沒客人來,勞動大清早在房前屋后的地里采摘了滿滿的兩大竹籃油冬兒,萵苣筍,大白菜,香蒿,蔥韭大蒜,挑上就往鎮(zhèn)上的菜市場趕。大家都忙著走親訪友,相互請客,勞動種的蔬菜時鮮環(huán)保,挑出去行俏,賺頭大。

走在沿溪傍村的埂路上,不時有人跟勞動打招呼,有人還開玩笑說,勞碌命,這日子不在屋里坐坐吃吃,銅鈿眼里鉆進去啊!勞動面上笑笑,心里罵一句放你狗屁,顧自往前走。太陽已經(jīng)爬上了東山,路邊干澀的樹枝樹葉亮晃晃地閃眼。勞動緊靠著路邊行走,避讓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

勞動當生產(chǎn)隊長的時候,隊里上百號人的日子就靠他這副肩膀擔著過。生產(chǎn)隊散桃園后,屋里由老婆當家,沒想到平日里只懂料理家務的女人,當起家來遠比他這個當過隊長的男人在行。田間地頭一年四季種啥養(yǎng)啥,她把父子倆撥得團團轉(zhuǎn)。屋里,除了照常養(yǎng)豬鵝雞鴨,她還養(yǎng)了一只豬娘,每年兩窩,至于飼料嘛,糠粞麥麩,五谷雜糧,瓜皮菜葉,再不夠,指派兩個男人拔野草。這樣沒過幾年,草房翻成了樓屋,兒子娶進了媳婦。

好日子剛開了個頭,老婆走了,兒子帶著一家進城打工去了,大院子里只剩下了勞動,還有一只大黃狗。開頭的日子勞動吃了困,困了吃。后來每天干脆去范崗的小店里買來煙酒,烏干菜過酒,半醉半昏坐在堂屋門口叼支煙,盯著陽光下面的院子或者雨水淅瀝的樹枝出神。噴出酒氣來的時候,他想老婆。接煙的時候,他想老婆。肚子叫的時候,他還是想老婆。這活生生的人伴了自己幾十年,怎么說走就走了呢。她在的時候菜端到桌上,酒倒進碗里,飯遞到手上,煙擺在床頭,衣服臟了脫掉一扔,褲子破了催你換一條……

聽到大黃狗叫的時候,勞動猜想是范崗來了,他披衣下床趿雙鞋開了堂屋門,返回來又鉆進了被窩。來人就是范崗,他平時幫著兒媳照看商店,兩天沒見勞動出來買酒買煙,拎只菜籃裝著燒好的魚肉還有一瓶燒酒趕過來了。范崗把酒菜擺上桌,去廚房拿來碗筷,站在臥室門口喊一聲,起來喝酒。早開過春了,勞動懶在被窩里死氣沉沉不肯起來。范崗進去一把掀掉棉被吼一嗓門,太陽都照屁股上了,你想賴到幾時?勞動只得穿衣下床,匆匆洗把臉出來,范崗早開了酒倒上,坐著等他。伸出碗跟勞動撞一下,范崗說,大小你也當過官,當年有句順口溜叫上有中共中央,下有生產(chǎn)隊長,照我看,你還及不來你老婆。勞動咪口酒,夾塊紅燒肉鼓起腮幫子嚼著,瞇起惺忪的睡眼沒開口。范崗抿一口擱下酒碗說,我講錯啦?你這樣活活糟蹋自己,到了那邊你老婆都會擺臉色給你看。勞動胃里填了肉,又喝了幾口酒,漸漸恢復了體力,咕噥說,你站著講話不腰疼,我都這樣了還……范崗打斷他說,房子院子照樣在,田畝土地沒少你,無非剩了一個人,一個人就不活啦?趁著還做得動,你就不能看看你老婆的樣,種種養(yǎng)養(yǎng)搞起來,倒不一定要給子女積多少錢,你自身總可以過得舒服點吧?

范崗一通火藥味十足的訓導,猶如在勞動的頭頂點了個炮仗,把他滿腦子的糨糊炸沒了。范崗離開后,勞動坐在堂屋門口泡杯茶,點支煙,想了幾乎整個下午。翌日開始,勞動照著老婆的套路搞起了種養(yǎng)。院子東面幾間平屋里,他養(yǎng)了豬鵝雞鴨。一道天然竹木籬笆南面的田里,他種了水稻。院子里的空地上,他種了蔬菜,種了南瓜葫蘆絲瓜,藤藤蔓蔓任由往樹桿往竹枝上攀。屋后的山地里,他種了麥子種玉米,還種番薯種別的作物。養(yǎng)著的家畜家禽自己舍不得吃,總想等兒子他們回來過年殺,結(jié)果一年一年都賣了。一年四季瓜果蔬菜,竹筍作物輪換種,輪換賣,每天不斷地進賬,細水長流,存折上的數(shù)字慢慢大了起來。范崗家的商店進貨有時需要周轉(zhuǎn)一下,就跟勞動借,給的利息比銀行高。一來二去,幾年下來存折上的數(shù)目,連勞動自己都看得有點不相信。有了錢,勞動對自己反倒苛刻起來,抽煙自種,喝酒喝散裝糟燒,吃的大都是地里的蔬菜。自己遲早要老的,總有動不了的一天,勞動對米甏里的存折有了一種一廂情愿的考慮。聽說靠近外江的湖畈早搞了大棚種植,到時攛掇兒子把東塢承包下來,在塢口搭幾間平屋,養(yǎng)幾只狗,再把水庫整修一番,啥不好種,啥不好養(yǎng)?

路過幾個村口,有人叫住勞動要買菜,一路賣過去,很快就打道回府了,幾株大香樟下面,老老小小一堆人圍在那里嗑瓜子閑聊。有人叫住勞動說,還沒過初十就掙錢了,想討小老婆?勞動急急忙忙走進家里,一腳撂開上來套近乎的大黃狗,關上堂屋門進到臥室從床底下挪出那只米甏。米甏圓口圓脖圓肚皮,沒膝蓋高。勞動拿掉甏口的磚塊,伸進手摸出存折,湊著從窗縫漏進來的光線打開照幾眼,又拿手在面上撫摸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往甏里放,伸出手后覺得不踏實,又探進手去摸一會,這才放心地伸出手來,壓上磚塊,把米甏挪回床底下。

站起身出來打開堂屋門,勞動坐到矮凳上點袋煙。他懂得人怕出名豬怕壯的道理,年輕的時候勞動人高馬大怕過誰?如今老了,這年頭農(nóng)村又不太平,小山灣單家獨門更容易被人盯上。這樣想著,勞動伸手摸幾把趴在地上的大黃狗,朝東西兩側(cè)的山路溜了幾眼。

小山灣曾經(jīng)熱鬧過。那些社員翻獨山過來,繞灣口進來,來小山灣乘涼聊天。當年草房面前的空地大,四周長著竹子樹林,即使六月夏天的晚上也涼快。勞動不煩,老婆也不煩,吃過晚飯就擺上矮凳、竹椅、長條凳,那些人到場后剛坐下,茶水上來了,有時候還有棗子,長在樹上白天摘下備著的。有人開始遞煙,煙的檔次參差不齊,有八分一包的經(jīng)濟牌,有一角三分的大紅鷹,有一角八分的雄獅,上點檔位的有兩角四分的新安江,兩角九分的利群、飛馬。坐在一起沒啥講究,遞過來就抽。抽上煙就開始聊,聊白天的事,聊明天干啥活,聊坊間傳聞,還大書似的說幾段葷腥故事,沒啥刻意,開心就好,大多數(shù)的夜晚都是這樣過的。勞動曉得這些人過來也就套個近乎,干重活輕活細活慢活隊長說了算,但這些人沒啥毒心。

勞動偶爾想起那些晚上,嘆惜一陣過后,咬咬牙扯斷了內(nèi)心的留戀。白天忙著沒心思孤獨,吃過夜飯洗了碗盞面對空屋子,那種孤獨和寂寞,就像貓爪子抓起來道道見血,而且頻繁不斷地往結(jié)著痂的傷痕上抓。勞動每天喂過豬鵝雞鴨還有大黃狗,關上院門,關上門窗,吃過夜飯黑燈瞎火坐在凳子上咬根煙管就這樣熬著忍著。家里有臺舊式西湖牌彩電,勞動沒心情消遣,一門心思掙錢省錢,一門心思朝他考慮著的路子去走。勞累了一整天,四肢總是隱隱酸痛,猶如喝了一大口的醋,即使用白開水漱過了,酸味卻散不掉,每天都是這樣。勞動很想歇下來,整個人卻像只陀螺,仿佛被人不停抽打著,不由自主歇不下來。煙管的口子亮著,給空蕩晦暗的屋里燒出了一點煙火味。

抽上一陣潮煙,勞動繞起煙袋擱到八仙桌上,摸黑走進了臥室。

勞動摸到床邊坐下,猶豫再三開亮電燈,打開床頭柜從里面拿出一只電話。這不是真電話,而是一只木頭電話。一年到頭看不到人,聽聽聲音總也是一種安慰。

沒裝電話,又見不到人,每當勞動靜下來面對黑漆漆的空房子,那種思念像一條小蛇直往心里鉆。每次去范崗的店里坐,盯著那只紅色的電話,勞動會發(fā)上半天呆。回家后勞動找出了鋸子鑿子刨,還找來了一截上好的樟木,坐在堂屋門口開始雕電話。憑著印象,勞動取了長度寬度用鋸鋸了,把木頭捏在手里仔細地刨。刨過后,勞動用砂紙打磨,感覺摸上去光滑細膩了,開始用鑿子雕刻。電話的大致形狀勞動記得,聽筒話筒上面有幾道格子,粗細多少卻模糊了。勞動為此借故去了幾趟商店,搞得范崗一頭霧水。勞動沒跟范崗解釋,這種事擺不上臺面。電話雕好后,勞動上了紅漆,看上去跟范崗商店那只一模一樣。剛雕好的那段日子,勞動完了就會拿出來看,拿出來摸,摸得心癢癢。考慮再三,勞動沒擱柜上,而是關進了抽屜,被外人撞上問長問短,尷尬。

勞動把木頭電話湊到耳朵邊,他很想告訴兒子爸真的給你存下錢了,爸還給你盤算著今后的路子。一想到兒子對他不管不顧,都忘了回來過年,勞動在夜色里嘆口氣,擱下電話拿來煙管,填進煙絲點上在屋里踱起了步。腳有些酸了,勞動坐回床沿擱下煙管又換上了電話。想給兒媳婦打,跟她能說啥呢?她要不提外出打工,老伴不會走,他也不會孤單。再說,公公跟兒媳婦走得太近,勞動從來都沒這種心思。

喂,孫女,我爺爺,你好嗎?勞動直接給孫女通起了電話。真是奇怪,似真似假,孫女的聲音真的回了過來,爺爺,城里不好,城里人看不起我們。勞動聽得辛酸,說,那就回來吧,爺爺有錢。孫女說,我也想回去,可每次爸媽都不同意,推說只要我跟弟弟以后能考上好大學,他們再苦再累也甘心。不過爺爺你放心,我跟弟弟將來大學畢業(yè)住城里了,就把你接過來享福!勞動聽得眼淚都下來了。他剛想再說幾句,他想說爺爺想你們想得心痛啊,沒有你們,爺爺?shù)娜兆舆^得好孤單好凄涼,電話里卻沒聲音了。他喂上一陣子,又拿手拍拍電話,湊到耳邊靜悄悄的,無可奈何擺起了頭。

寶貝孫子在干啥?他可是勞家的根!想到這里勞動忙喂過去,大孫子,你不想爺爺啊?一連三個想,夾著孫子還有些稚嫩的嗓音如夢似幻般傳過來。勞動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捧著電話的手瑟瑟抖著說,想我為啥不來看我?勞動估摸著孫子是抽了一下嘴再說的,爸爸媽媽不讓去,我沒辦法呀!勞動問,城里過得好嗎?孫子老大人似的哎一聲說,好啥好,整天讀書做作業(yè),出去了怕被人拐走,放假也只能關在家里。哎爺爺,院子里的棗樹……勞動忙說,你等著,別掛了,爺爺這就給你去摘。

勞動匆匆忙忙出去打開堂屋門,噌噌幾步來到了棗樹下。五月的夜晚有些涼意,月光把小山灣照得如同淌著水,風撥拉著棗樹的葉子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勞動被涼爽的晚風吹成了另一株棗樹,眼前不停閃現(xiàn)著一幕幕他給孫子摘棗子的畫面。突然一聲響,木頭電話掉到了地上,勞動緩緩軟下身去,蹲在地上哽咽瞬間從內(nèi)心深處冒出來,隨著兩肩的戰(zhàn)栗抖落進了蒼茫而落寞的夜色。

寂靜的夜晚,大黃狗突然發(fā)出了一陣急促的狂叫,而且還聽得見大黃狗竄來竄去的聲音。

剛要睡過去的勞動醒了,已經(jīng)進入六月夏天,一身短褲背心下床摸黑沖到堂屋,貼著門聽見大黃狗連續(xù)竄來竄去狂叫不停,仔細聽上一會,隱隱感覺腳步聲從東邊的孤山過來,沒作猶豫拖過八仙桌擋到堂屋門上。

站著喘幾口粗氣,心里想著黑夜進出小山灣的人幾乎沒有過,難道前段日子擔憂的事真的來了?看來這腳步聲毫無疑問是沖著存折來的。這樣想著勞動的心高度緊張起來,摸到床邊蹲下身惴惴地去探米甏。米甏在,涼涼的,勞動沒往外挪,而是拔長手慢慢往里推了一陣,感覺輕易碰不到了,才縮回手。

忙完這些,一時不曉得接下來該干啥。零星而細碎的腳步聲從東邊響到屋后,漸漸靠近了墻壁。勞動躡手躡腳繞過床,貓到后窗口去聽,只聽外面的人嘀咕著,錢、卡、存折這幾個詞斷斷續(xù)續(xù)從窗縫里塞進來,果然是沖著存折來的!一股熱血直往上涌,勞動的頭上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存折可是勞動到時想留住兒子一家的血本!存折一旦被偷了搶了,不知道密碼,沒有戶主的身份證是取不出來錢的。可這些亡命之徒肯定拿著馬刀鐵棍,到時講出密碼是死,不講出來照樣得死。既然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不如豁出老命來搏上一搏。

兒子快起來,有賊!勞動配合著大黃狗撲來撲去的狂吠,想唱段空城計。

嘁,這老東西騙人,嚇誰?

聽口氣是熟賊,不是同村就是鄰近三村的小混混,看來早盯上他了。熟臉熟孔都敢上門來偷來搶,這些東西到底還算不算人?想當年一百來斤的谷袋兩手一翻就上肩了,這幾個小蟊賊敢上門來尋釁?現(xiàn)在人老了,勞動操根備著的鐵棍貼墻站著,防守不像防守,進攻不像進攻。

勞動估摸幾個賊開始鑿墻了。當年翻造樓屋的時候,墻壁外殼套磚頭,里面灌上石灰砂泥還有石子,再用鐵錘砸實,夠牢固的。可這樣被動地聽著他們砸,也不是個辦法。勞動想透過窗縫探幾眼,外面啥也看不到。聲音就像鑿著勞動的心,一陣惱像怒野火一樣沖上頭頂,身上沒手機,家里沒電話,本來一個電話打過去,范崗他們早趕過來了。范崗家離這里不遠,這一陣一陣的狗叫他們會聽不到?莫非今晚真的難逃一劫?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了。勞動擎起鐵棍候在鑿墻的上方,一旦鑿通了鉆進頭來,就叫他腦袋開花。

鑿上一陣沒聲響了,外面突然傳來了喊話,老死尸,別以為我們進不去,把屋砸倒了,你損失更大,還不如放我們進去,也就要點小錢花花嘛。換了個人說,你存那么多錢干嗎,兒子又不來顧你,到時帶棺材里去啊!又換了個人說,你要不答應,夜夜吵得你不得安寧!看來三個人,聽口氣也就剛從奶頭上拽下來的愣頭青,居然想大腿弄里嚇老虎!勞動沒回答,也沒呵斥,擎著鐵棍一動沒動貼在窗邊。別仗著年輕魯莽,就不把老骨頭放眼里,真要動起手來,管你們成人不成人,照樣把你們的腦袋一個個當嫩南瓜砸!

猝然間靜了下來,連大黃狗也回到了堂屋前,連叫三聲仿佛在跟勞動打招呼。當確認幾個狗崽子已經(jīng)離開以后,勞動手腳發(fā)軟,鐵棍滑落地上,身子貼著墻壁徐徐往下軟,屁股坐到了涼涼的地面上。喉嚨頭連呃三聲,勞動想吐,卻吐不出啥,不知不覺兩只眼眶反倒?jié)窳恕1M管趕走了幾個小赤佬,勞動卻絲毫興奮不起來,很真切地感覺到是被人侮辱了。想當年勞動當生產(chǎn)隊長的時候,從來沒人敢當面做賊,至多也就摘個桃子挖個番薯嘗嘗鮮,即使開著門也沒人敢明目張膽進屋去偷去搶!

感嘆一陣子,驚魂沒定的勞動撐起身來沒敢亮燈,摸黑破例從床頭柜里挖出一包紙煙點一支,坐在床沿連抽幾大口,喘著粗氣又接著抽,煙頭在嘴上冒著火光,一口氣抽完又恨恨地接了一支繼續(xù)抽。

老太婆你知道嗎,你最牽掛的老頭子今晚差點丟掉了老命,你要真放心不下老頭子,就連夜顯個靈給你那個孝順兒子,別死要面子活受罪再賴在城里了,早點回來陪陪他老父親吧,這樣吃驚受嚇過下去這張老皮還能撐幾年?勞動耷拉著頭這樣想著,連半點睡意都沒了。

翌日起個玄色早,勞動摘了南瓜葫蘆絲瓜,拔了芹菜菠菜,滿滿挑了兩大竹籃,憋著一肚子的屈辱悶頭趕到鎮(zhèn)上的菜市場,賣了沒再兜啥圈子,返身徑直走進范崗的超市,往門口撂了空擔,破天荒主動賴下來跟范崗說想跟他喝酒。范崗看看勞動的臉色有些憔悴,匆忙把手頭的活交給兒媳婦,便過來泡茶遞煙,陪勞動在桌邊剛坐下,就朝里喊老婆炒菜上酒。

一盤炒豬肝,一盤紅燒魚塊,再一盤花生米,酒是紹興加飯,老太婆很快端上酒菜,說聲你們慢慢喝,抹著手離開了。

幾口酒落肚,勞動顯得蒼老的臉上漸漸有了起色,嘆口氣說,老哥,我差點再也見不到你了。范崗兩手一抖,筷抖落桌上,突出眼珠問,發(fā)啥病了?勞動搖搖頭,掏出煙來遞了,煙盒擱桌上點著火,抽幾口吁著煙氣說,你說這年頭還有啥人身安全?我就養(yǎng)個豬鵝雞鴨,種點水稻蔬菜,卻被人盯上了。范崗探過頭急不可耐問,到底怎么回事?勞動說,就在昨天夜里,聽口氣也就幾個黃毛小鬼,又是鑿墻又是砸窗,還威脅說把錢交出來,要不是我沉著冷靜,要不是大黃狗幫我助陣,會是個啥結(jié)果還真難講。范崗抽著煙說,看來早有預謀,你估計會是誰?

逃不出鄰近三村的人,勞動說。范崗咳一聲說,裝只電話就好了。勞動打斷他說,這我事后也想過,即使打了報警電話,他們照樣賊膽包天。我就想不明白,現(xiàn)在這批年輕人為了錢,把人的命當螞蟻看,連自己要掉腦袋都不在乎。勞動說著抓了幾顆花生米狠狠地嚼著。范崗嘆口氣說,你我平頭百姓講啥都不管用,只得隨大流。勞動咽了碎花生說,我也知道這是潮流,扭轉(zhuǎn)不了。可同樣是人,你兒子就沒瞎碰亂撞,留在父母身邊盡了孝還照樣做老板。勞動歇口氣接著說,一家人在一起至少有個照應,我就這個命!

人各有志,這瓜強扭了,它甜不起來。范崗給勞動倒了酒,遞著煙說。勞動說,做父母的只生了他們的人,卻沒生他們的心。我辛辛苦苦種田種地,養(yǎng)豬喂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老哥你講我有啥想不通?范崗忙遞過煙點上火說,兄弟,當初老哥也怪你只曉得做,不吃不穿,沒把老哥勸你的話放心上。后來老哥慢慢盤通了,你一分一厘從牙縫里省下來往存折里存的不只是錢,你給他們存下的是一條后路!勞動端起酒碗幾下干了,抹著滿嘴漏出的酒水說,老哥能懂兄弟的心思,再苦再累我知足了。

看著勞動的樣子,范崗的鼻子不禁發(fā)起酸來,遲疑一陣征詢似的說,要不我給大侄子打個電話催他回來?勞動擺著一雙粗糙的手說,用不著我瞎猜,連回來過年的盤纏都成問題,可想而知一家人在城里過的是啥日子。他也是養(yǎng)兒養(yǎng)女的人,心里如果有我這把老骨頭,自覺自愿早回來了。范崗怔一下說,到時我還是催一下。

勞動苦笑著站起身來,想講的都講了,堵在胸口的淤泥清理了,顧自走到門口撂起籃擔想回小山灣。范崗一路跟在后面,一迭聲地勸他別太勞累,有啥事千萬招呼一聲,一直目送勞動消失在山口。

勞動走進院子,一腳撇開貼上來親熱的大黃狗,大白天關上門窗,顧不上擦一把額頭的汗珠,趴到地上探進身子,伸出手去一點一點把米甏挪到床口,吹幾口粘在米甏上的灰塵,拿下磚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夾出存折。雙手捧著存折端詳一會,勞動抻長衣袖往面上輕輕抹抹,慢慢打開,就著微弱的光線默默讀著上面的數(shù)字,緊張興奮上一陣子,想放回去,剛到甏口又縮回來看,這樣重復了幾遍,勞動硬硬心腸放回甏里。蓋上磚塊剛想往里推,勞動一把抱起米甏緊緊摟著,就像摟著小時候的兒子。老哥,有你懂我的苦心,這幾年熬下來值啦。只是這一個值字咸酸苦辣,嘗得勞動轉(zhuǎn)瞬間老淚滂沱,很快打濕了懷里的米甏。

打開堂屋門,勞動開始飼豬喂狗,開始炒菜燒飯。吃過中飯照例坐到堂屋門口咬上煙管,看著外面白蠟一樣冒著火氣的陽光,過足煙癮剛想關門去屋后地里干活,范崗頂著烈日急匆匆小跑過來告訴他,已經(jīng)給大侄子打過電話了,說是今年回來過年。勞動纏著煙袋煙管說,回不回來過年隨他,到時我這把老骨頭收不收拾也隨他!

勞動戴頂草帽,腰部系塊腳布,挑上兩料桶的水來到屋后的地里剛歇下,大黃狗竄了過來繞在他的身邊討好似的打起了轉(zhuǎn)。勞動解下腳布邊揩著汗邊斥它說,不管著院子,你來干嗎?大黃狗很少離開院子跟出來,今天不僅跟到了地里,勞動連斥幾聲就是不肯回去,避在不遠的樹蔭下打嗚嗚。勞動納悶一陣過后,心想光天化日之下總沒人敢白闖私宅,況且澆了水拔了草就回去,也就沒再理它。

勞動種了幾壟六谷,已經(jīng)結(jié)了穗,正在往滿里長。一段日子不下雨了,每天都得過來澆水,太陽暴曬干過了頭,穗子就長不飽滿。鎮(zhèn)上嫩玉米行俏,價鈿又高,搶手的時鮮貨不敢怠慢。澆了水,勞動蹲下身子開始拔番薯草。番薯曾經(jīng)遭人厭過,如今勞動曉得又變成上口的雜糧了,勞動種番薯主要做家禽家畜的口糧。番薯壟里的雜草得拔掉,搶風頭耗肥料,板結(jié)了的土得刨松,然后澆上水。

幾塊地在小山灣的底部,三面環(huán)山,陽光焦辣辣地照射下來,這里活脫脫一只埋在灶上的鍋。沒有一絲風,山上的樹枝樹葉打著一副烤癟了的倦容。剛才給六谷澆水冒上來的地氣,早已嗆得勞動大汗淋漓,胸塞氣悶。蹲下去拔會兒草,站起身擦幾把汗,走兩步蹲下去又繼續(xù)拔。密不透風的鍋底,四周涌動著燠熱的氣浪,勞動每呼吸一次總感覺少了氧分,不由自主便急喘起來,聽得見呼吸的響聲。大概是昨晚吃驚受嚇沒睡好,也或許喝了幾湯碗的黃酒,蹲在地上的勞動突然覺得太陽穴像扎著針一樣一下一下開始痛,打著嗝想吐,鼓起兩腮卻吐不出來,喉嚨口似乎有人在上鎖,一時氣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勞動趕緊撐起身來想透口大氣,眼前的陽光眨眼間變成了大片的烏云,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前后踉蹌幾步,只見勞動像一袋榨干了油的燥礱糠,晃晃悠悠趴在了地上。

呼的一聲,大黃狗旋風一樣飛竄過來,嗅幾下,伸出嘴拱了拱,掉轉(zhuǎn)屁股像一顆出膛的子彈,向著南面的灣口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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