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黯淡

周妍

生命的花火在這里點燃，生命的光亮在這里黯淡。

站在十一樓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對面五層高的樓房頂上兩排巨大的風扇呼啦啦地轉著，灰蒙而刺眼的陽光在地上、風扇旁的墻上投下一塊又一塊巨大的陰影，仿佛是死神之手覆蓋上那些還在茍延殘喘的生命。陰影下的柏油馬路上時不時有人走過，有車駛過。停車場里泊著各式各樣的轎車，像一只只潛伏的怪獸，蜷縮在角落里，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形形色色的人。

成片成片的樓房連接在一起，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蔓延。它們會孤獨嗎？我在心里默默地問自己，分明聽見了它們低沉的一聲啜泣。

醫院的大門口，平整忙碌的柏油馬路上，每個人都踩緊了屬于各自的，或者說是注定的油門，絕塵而去，除了一片飛舞的灰塵，仿佛沒有存在過。也許當他們駛過下一個紅綠燈的路口，另一輛車與其轟然相撞。警車，救護車的聲響回旋在整片城市的上空，俯視著手忙腳亂的人兒。

病房里充斥著呻吟聲、嘆息聲和嘔吐聲，病人、家屬內心的哭泣和護士鎮定負責的囑咐混雜在一起，順著神經一直傳遞至大腦皮層。狹窄的陽臺上架滿了七七八八的衣物，孩童斷斷續續地追逐哭鬧，醫生或護士白色或粉色的工作服，白色的墻壁上白色的瓷磚，漂浮在空氣中的消毒水的味道，這一切的一切，令人感到無限的壓抑和無奈。在命運和死亡面前，自詡為最高級生物的我們——人類，卻顯得那樣的無能為力。習慣了毫無預兆的疾病，出乎意料的檢查報告，莫名其妙的垂危以及之后預謀已久的死亡，等候多時的分別。

待在瓷磚縫隙里的一枚一元硬幣，表面光亮，不知是在何時何地掉出某人的口袋，落在地面上，快速旋轉，倒在地上，再沒站起來，身不由己地體味著這人世間的希望與絕望，誕生與死亡，團聚與離別……

評語：作者有一顆敏感但并不一定孱弱的心臟，她細細地打量這個世界，把每一種物品都寫出了溫度。在她廣角鏡頭的中心是一家醫院，這里聲光影交織著，人類的生與死、虛弱和混亂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各種感覺器官備受刺激，他們裹挾而來，無處遁逃。

正因為用心感悟，靜心凝望，所以悲傷要比別人要多，所有的無能為力和束手無策都還無法“習慣”，還沒有學會承受。

指導老師：徐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