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會壇

在他晚年的20多年里,他把自己的所有精力和時間都獻給了中國慈善公益事業【編者按】本文承接《中國慈善家》雜志2017年3月刊文章《朱傳一:公益領路人(上)》,根據朱傳一先生生前文章、信件、錄音等資料整理,內容涵蓋朱傳一先生1980年代作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籌委會一員赴美考察期間的見聞思考,以及他回國后進行的一系列“本土化”實驗。其中,朱傳一先生赴美考察頭兩年,即1981-1982,重點放在深入了解和反映美國學者對中國經濟與社會發展的觀察上,其有關內容已刊登于3月刊文章。本文將從朱傳一先生在美國訪問貧民窟,并由此意識到:“適應社會變化,建立并不斷改進和創新自己國家的社會保障體系,滿足各階層人民生活當中的各類迫切需求,有可能就是美國保持社會穩定和國家相對長治久安的一種穩定器”說起,追溯他在中國開拓社會保障體系和探索人口老齡化對策方面的實踐與思考。五、深入美國訪貧問苦在美國這個大國中周游、交往,我逐漸意識到,要適應其復雜、多樣、不平衡與變化,只是在書齋中研究、討論是遠遠不夠的。要真正走入這個社會,與廣大各階層人民接觸,盡可能地了解他們的生活疾苦、思想狀態,這好像才是研究美國的正道。這就好比我們在河中摸到和抱住“石頭”并不是目的,還要向“大河”深處走去。從淺灘走向深水,從靜靜溪水走向激流漩渦,當然需要很多勇氣和決心。 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在1981年5月已經“開張”了。在李慎之這位首任所長的領導下,所內氣氛比較輕松自由。在去美國所之前,我曾多年下放東北和河南農村勞動。下放期間使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基層訪貧問苦,與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這使得我接觸到了中國的實際。到美國后,接觸美國各方面的實際情況,也是我考察的重要內容。 我生活在美國名牌大學圈子里,周圍的教授、學生大多居于美國中產階級。周末受邀到他們家里,經常聚會攀談,似乎不難了解他們。至于對美國上層社會的接觸,當時對我來說也不困難,常有機會被邀請參加獅子會、扶輪社的聚會,和企業家大亨一起觀賞上層人士和富豪們組織的活動,如高爾夫比賽、網球比賽、在鄉村俱樂部遨游聚餐等,常常能聽到他們對于國際和國內形勢的議論和爭辯。 美國大學中的應用社會系、社會工作系、社會管理系或者社會福利系是最令我感興趣的部門,那里的教授、學生很愿意帶我一起訪問各地的貧民窟和少數族裔聚居區。對那些地方,我起初也顧慮會遇到斗毆、槍戰、吸毒、盜竊、妓女拉客等等不測和風險,但后來逐漸了解到,只要有當地的社會工作者、教會牧師、團伙領袖們帶領引導,當地人了解你的來路背景,他們不僅不會傷害你或者干預你的訪問,而且會時刻幫助和保護你。這樣,我訪問貧民窟的膽子越來越大,曾經遍訪波士頓、費城、紐約、底特律、華盛頓、洛杉磯六大城市的貧民窟, 與當地的黑人領袖、販毒團伙、婦女組織、社區福利與慈善救助機構,乃至吸毒者、妓女和江湖好漢都有過一些接觸。我還曾經在基層社區中遇到美國共產黨領導人霍爾(Gus Hall)的前秘書、美國勞聯—產聯(AFL-CIO)負責人和美國煤礦工會的前主席。我在考察美國落后農村地區時,還訪問過美共舉辦的山區培訓班、亞拉巴馬州貧困農村的黑人聚居區和密西西比河流域修建水電工程后形成的窮苦移民區。 在美國“訪貧問苦”期間,我無數次聽過貧苦民眾對當地政府不顧環境保護和農民生活穩定的怨言、批評甚至謾罵。在許多時候,我當夜就留宿在他們“雞籠”似狹小的家里,與他們攀談苦難的經歷直至深夜。談話中,我經常被感動得和他們一起流淚。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這些美國底層貧民所具有的強悍維權意識。他們迫切要求維護自己的生存權、就業權、居住權、環境保護權、兒童撫養權、養老權、婦女權益、殘疾人工作和福利權益等等。各地似乎都不缺乏“水泊梁山”式的“好漢”,但總的來說,一方面是怨言如潮,另一方面卻看不出至少是在短期內會發生社會大動亂的跡象。時間長了,我的腦子里慢慢產生一個疑問:在美國這樣高度發展的國家里,雖然貧富懸殊,政治和經濟上存在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但為什么其社會相對來說還是較為穩定呢?大家認為,科學技術的進步,是美國經濟不斷發展的原因。經濟有發展,當然會導致社會相對穩定,但這似乎還不能完全解釋其中的原因。還有什么原因呢?在考察的過程中,我慢慢意識到,適應社會變化,建立并不斷改進和創新自己國家的社會保障體系,滿足各階層人民生活當中的各類迫切需求,有可能就是美國保持社會穩定和國家相對長治久安的一種穩定器。 就在這個時候,我哥哥朱傳榘、陳郁立(Robert Chin,波士頓大學社會心理學教授、費孝通先生的好友)、沈璦(馬薩諸塞州州立大學社會學教授、雷潔瓊先生的好友)在一次聚會中也共同指出,“要了解美國社會,就要研究美國的社會保障政策及其變化。”這樣,我對了解和研究美國社會保障制度開始有了興趣。六、開拓社會保障體系美國的社會保障制度給我印象最深的首先是其內容的龐雜和多樣性。粗略統計一下,各種保障項目的規定有300多項,僅美國聯邦政府制定的幫助窮人這一類就有100多項,而其中主要的大約有60來項。1983年,我在美國黑勒社會福利學院制作了一張《美國社會保障網主要項目一覽表》。根據這份表,我總結出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美國社會保障制度的五大特征:第一個特征,是社會保障項目的多元化。美國學者曾把他們的社會保障制度概括為“從搖籃到墳墓”,就是說包括從生到死、從物質到精神、從正常生活到遭受變故的一切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后,西方社會有一個時期很流行“福利國家”的說法,有它的一套理論,但是,千萬不要以為提出“福利國家”的概念,它就已經實現了。事實上這個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就不怎么時髦了,這是因為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各國政府用于社會保障的財政支出越來越大,已不能勝其負擔。第二個特征,是社會保障項目財源的多渠道。除了聯邦、州和地方政府,企業以及各類非營利組織,如工會、慈善機關、基金會、宗教組織、居民團體等,也常負責一些大小規模不等、性質不同、時期長短各異的社會保障項目和社會服務項目。由于政府對社會保障項目的財政負擔日益沉重,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美國就出現了從國家支付大部分費用逐步向開辟私人財源轉移的趨勢。第三個特征,是社會保障管理的多層次。美國社會保障項目長期由政府機構和社會各組織團體分別管理,形成了龐大的社會福利官僚機構,據稱其規模一度高達300萬人,成為美國重要的服務性行業之一。后來,美國社會保障管理制度的一個趨向是,盡可能把其管理權限下放到地方和基層機構;另外,越來越傾向于把一些社會保障項目委托某些私營企業或群眾組織辦理,或給他們提供資助和方便條件,如果他們能辦好,也可以獲得利潤。第四個特征,是社會保障制度具有不平衡性。由于美國各州、各地區的經濟發展程度和產業結構的不同、稅收數額的不同,除了某些全國性項目外,各地社會保障待遇的差別很大。以1980年代為例,經濟發達的馬薩諸塞州保障待遇較高,如盲人每月可得政府補貼232美元,而經濟不甚發達的愛荷華州,他們只能得到58美元,相差三倍之多。除地區性的不平衡外,不同企業也有很大差別,一些現代化高技術企業和大企業的社會保障制度相當齊全優厚,而一些小廠福利待遇就差。美國社會保障制度的這種不平衡性粗看起來五花八門,甚至莫名其妙,但仔細研究起來,又有它一定的道理。第五個特征,是有些社會保障制度與城鎮建設計劃密切結合。在1930年代經濟危機發生后,美國總統羅斯福曾搞過大規模的公共工程計劃,讓大批失業者和窮人去修公路、搞建筑,實際是“以工代賑”。這種復興計劃的特征就是與某些社會保障制度密切結合,而并非只是簡單地“以工代賑”。美國專家認為,把社會保障事業和本地區的“復興計劃”結合起來,是發展這項事業最重要的措施。1984年冬,我應邀去費城考察,住在賓西法利亞大學的招待所里,同屋的是上海交通大學副校長張壽,我們一見如故。相處期間,我將自己對美國社會保障制度的觀察告訴了他。 后來,我還就此給他寫了長信,進一步分享自己的思考和見解。令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1985年初返京后還未來得及與家人好好團聚,我便接到國務院通知,要我去參加一系列的“社會保障研討會”。據說,就是那位新上任不久的國家計劃委員會副主任張壽把我寫給他的長信以及我們談話的內容報告給時任國家計委主任后,這些材料又被呈報給了時任國務院領導。時任國務院領導在我的報告上兩次批示 :“社會保障是個大問題,是改革中必然提出和必須予以配套改革的重要方面。” 他要求“首先要在認識上弄清楚”,指示國務院“作為專題認真研究”“提出方案”。在同年9月發表的中央關于“七五”計劃建議中,更將建立新的社會保障制度視為“保證我國經濟體制改革順利進行和取得成功的重要條件,是實現社會安定和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大計。”其第六十二條提出“研究和建立新的社會保障制度”,第六十四條提出“隨著經濟的發展逐步完善”,這體現了我國建立社會保障制度的指導思想,即既要大膽改革,步驟又要非常穩妥。因為社會保障的規定關系到千家萬戶的生計,新制度一旦建立,就只能前進而難以后退,這是社會保障制度的一個特征。1986年,為適應當時經濟體制改革的新形勢,我國提出在第七個五年計劃中“首先建立起社會保障的雛形”這一涉及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這真的使我感到改革開放國策提出的巨大動力和影響。同年5月,我以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身份在民政部主辦的《社會保障報》上發表題為《關于建立社會保障制度雛形問題》的文章,提出:中國的社會保障應該從解決人民勞動、生活中的具體困難出發,逐步在社會保險(或勞動保險)、社會福利、社會救濟和醫療保險之外,納入社會服務、職業培訓、居住等問題,譬如可考慮采取有償服務和加強群眾組織(如工、青、婦組織和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來舉辦各種形式的社會服務工作。在此期間,我還先后曾與美國研究所各研究室的同事們一起編寫了《美國社會保障 》一書,期望引起更多人士特別是所內青年研究人員對這個問題的興趣。其后,經我與美國聯邦政府社會保障署副署長協商,取得編譯權,編譯了《全球社會保障》的中文版(60萬字)。后來,我又組織翻譯了《21世紀的社會保障》,并組織有關人員編寫了《蘇聯與東歐各國的社會保障》。可惜的是,由當時國務院召集的一系列社會保障研討會后來演變成為有關部門馬拉松式的向上匯報成績的會議,缺乏探討、爭論和認真研究的精神。我越聽越覺得言不及義,此后便請假去中國各地、各單位進行比較有意義的實地調查去了。七、探索老齡社會對策從推動建立中國的社會保障制度出發,我又具體參與到考察美國老年社會問題及其解決經驗,以及研究與探索中國人口老齡化對策的事業中去。美國是世界上開展老年學研究較早的國家之一。美國學術界開始注意老年人問題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當時一部分人士開始感到老齡問題是對社會的一種新的挑戰。但是,認識到需要把老齡問題作為系統的一門科學,并且從自然科學到社會科學兩方面進行綜合研究,也只是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后才開始的。當時,美國發生“經濟大蕭條”,老年人的貧困、失業、健康惡化、要求社會救濟等問題,引起社會廣泛關注,加劇了當時社會的不安定。1935年,美國議會通過了“社會安全法”,號召對老年人提供社會保險性質的援助。1938年,美國老年學里程碑式的專著《老齡問題》出版。1941年,美國建立了第一個老年學研究中心。1944年至1945年,美國老年學會和美國老年醫學會建立。1950年,美國召開了第一次關于老齡問題的全國性學術會議。此后 ,從上至下建立了州和地方的老年學學術組織。1961年,在美國總統府白宮召開了老年人大會,誕生“美國老人權利法案”。1965年,美國“老年人法”正式簽署生效。經過將近半個世紀的發展,到了1980年代,老年學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受到社會越來越多的人的重視與支持。那個時候,我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也日益明顯,老年人的一些社會與經濟問題逐漸突出,如何更好及早對老齡化帶來的社會、經濟問題提出對策,成為當時一些學校、機關單位、社會組織的有關人員以及一部分退休干部很關心的議題,一些有志青年還自發且有組織地進行了老年學的調查研究。他們在課堂、會議、培訓班等場合中,發言強調研究中國老齡問題的迫切性,并提出積極的建議。1984年5月28日,我與莊靜女士在《老齡問題研究資料》第14期上聯合發表題為《中國老年社會學需要研究些什么課題?》的文章,借鑒美國密歇根大學當時的老年學課題系統,嘗試列舉了我國老年社會學方面需要了解和研究的六大類課題,包括:老年學史與國外老年社會學主要成就;老年人與中國社會;“老有所為”問題,即老年人就業與培訓等問題;“老有所養”問題,即如何提升老年人生活質量等問題;“老有所學”及其他,即老年教育與老年人社會活動等問題;第六大類課題,是如何發展老年社會服務事業的相關問題。1987年上半年,我與夫人李鳴善有機會應美國國際老年學交流中心的邀請,到佛羅里達州特別是那些老年人居住比較集中的地區參觀訪問,了解他們的生活、工作和思想狀況。我們發現,美國老年人生活因貧富懸殊而差異很大。在佛羅里達州中部有專供老年人居住的“太陽城”,它的房屋和設備都專門為老年人設計,有專門的管理人員、心理學家、老年學家、醫護人員等。在那里,還設有適合各種不同年齡、不同體質老人的公共運動場所,包括游泳池、網球、臺球、高爾夫球等場地和設備。此外,為了讓老人們發揮自己各方面的才能,太陽城內設有繪畫、刺繡、編織、手工藝品加工、木工等十幾類活動室。參觀時,我們看到,在繪畫室,七八名老人,年紀最大的80多歲,年紀最小的60多歲,都在聚精會神地作畫,有的圍著圍裙在涂油彩,有的相互之間輕聲討論;在編織室,十來位老太太用鉤針棒針或編織機在編織各種花樣的毛衣、圍巾、掛毯等。當我們欣賞和贊揚他們的作品時,老人們露出得意的微笑。老人們可以在這些活動中發揮自己的才能、發掘自己的潛能,還能交朋友,增加社交樂趣。他們的勞動產品出售后,他們樂于把收入捐贈出去。從老人心理上來說,這種活動異常重要,使他們感到自己對社會有所貢獻。在太陽城內的老年人生活應該說比較安逸、舒適,然而,我們也觀察到,在佛羅里達州,還存在大量生活水平較差和比較貧苦的老年人,他們的生活狀況恐怕許多人很難想象。我曾到佛羅里達中部的帕斯克樂訪問,這里簡直是一個“拖車王國”。所謂“拖車”就是靠汽車可以拖著走的簡易住房,有的汽車本身就可以住人。在美國買不起也租不起住房到處流浪的家庭,就常以這種拖車為家。一個拖車園有時可以容納多達幾百輛車的住戶,住戶中老年人居多,一半以上是生活有困難的退休老人。住在拖車里面的老人最害怕的是遇到意外變故,如生病、火災、搶劫、失去老伴、“拖車園”主回收土地等,有的老人會因此不得不淪落到乞討。在佛羅里達的一些城市,有很大的貧民區,房子十分破舊,很多老人獨坐在門口椅子上,有的目光呆滯地凝視前方,有的打盹,大概都是在消磨貧困而無聊的晚年時光。我們在佛羅里達州了解西方老年人問題的最大收獲,就是啟發我們考慮,怎樣在將來現代化的中國土地上能創造出一個較好的老年人的生存環境,使中國的老年人在辛勤勞動數十年后,能度過較為幸福的晚年。考察回國后,我先后撰寫了《美國人養老與中國人養老》《美國的老年學研究與老齡問題》《在“老年人之鄉”》《美國老年社會服務事業的發展及其前景》等多篇文章,發表在《中國民政》《社會保障研究資料》《美國研究參考資料》等刊物上。我希望,中國在現代化的經濟發展過程中,能夠吸取美國等國家的經驗教訓,在社會老齡化問題和解決上做得更好,尤其是在中國老齡人口特別是高齡老年人口快速增長的情況下,根據我國經濟、社會與文化的特點,能夠把居家護理服務工作放在優先地位。過去,我曾一再建議中華慈善總會支持這一事業的建立和發展,可惜后來無太大進展。與此同時,我發現民間興起了一些養老模式的創新嘗試。1995年,我和當時在中華慈善總會擔任常務副秘書長的楊團去天津考察鶴童,結識了方嘉珂和韓淑燕兩位,了解到他們創辦鶴童的初衷,以及鶴童的運營。我很興奮,在那之后一直關注鶴童的創新和發展,并多方推薦它所探索的民辦社會養老服務模式,包括向崔乃夫、閻明復等人。2006年12月23日,我還曾寫信給愛德基金會,建議他們尋求機會訪問鶴童。我認為,鶴童不僅是一個非營利組織,而且可以稱之為“孵化器”組織,它不僅在孵化非營利組織,而且孵化社會企業以及推動如“公益創投”等新概念的實驗。此外,天津等城市出現的具有自發性質的老年人互助組合養老模式,也引起了我的關注。在那些互助養老的社區中,部分老人具有知識和技術專長以及奉獻精神。在得到當地居委會支持的情況下,他們帶頭組織起“老年人互助組”“老年人互助小分隊”“老年人家庭組合公寓”等各種互助性組織,盡管方式各具特色,服務項目有所不同,但其共同特征是具有很強的自治性。他們運用“老年人自己的力量和才智”,以“自己管理自己、自己服務自己、自己教育自己”的精神,解決自身各種困難問題,如由少老人、健康老人、有才智的老人幫助老老人、病老人、貧困和有各類困難問題的老人。他們還制定出一些服務項目的收費辦法。或統一雇傭服務人員,或聘請醫生護士照顧有病和需要幫助的老人;或匯集老人的要求,反映給政府和服務機構爭取予以解決。他們利用“定人服務與定時服務結合、重點服務與普遍服務結合、集中服務與分散服務結合、義務服務與低償服務結合”的辦法,為有困難的老人做飯送飯、拆洗被褥、打掃衛生、護理病人、代買用品、調節糾紛、心理咨詢、代理法律訴訟等等,獲得老人衷心的歡迎。這引發我的思考:能否把這種具有鮮明自治性質,發揚互助互愛精神的組合養老辦法稱為家庭養老、機構養老和社區養老之外的“第四種養老模式”?這還值得研究與探討,但它確有不同于傳統三種養老模式的特征,也可以說是組合了前三種模式的優勢,即:不離開原來的住家和老人們熟悉的環境與友鄰,不耗費昂貴的機構養老費用,依靠社區集體力量解決老年人面臨的各種問題。而且,這種模式增添了老年人自治和相互服務的因素,豐富了老人相互間的友情和精神世界,老人們在服務過程中學習到護理他人也包括護理自己的知識,同時增強了老人自身的獨立生活意識。希望能有后來人繼續探索這種養老模式,積極研究并創造條件使之能夠惠及更多的中國老年人。在中國,研究與協調政府、企業、社區與家庭四根支柱如何共同應對社會老齡化問題,是我們面臨的重大任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