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很節儉

陳晚

到美國多年來，南南北北走走看看，在不同的城市里，我和許多美國人有過比較親近的交往。我發現，并不是所有的美國人都是我們想象中那樣的大手大腳，有些美國人節儉起來，不僅和我們東方人有得一比，有時候，覺得他們近乎摳門。

記得我上學時，認識一位美國女子帕緹。此人曾在武漢水利大學做過外教。出國前，我一直以為，來自美國的外教應該是有地位有財力保證的文化人?？蓙淼矫绹院?，我才發現，外教并非人人如此。比如，帕緹在美國只是個無業游民，她唯一的一份差事，就是在教會感化國際學生信仰上帝。

帕緹穿的衣服大多是二手貨，平時，她吃的飯菜也很簡單。“I love Chinese food”，每次一聽到帕緹說這句話，我們在廚房里，總會盡力多炒幾個小菜出來。即使是簡單的西紅柿炒雞蛋，也能把她香得合不攏嘴。

在我們家聚餐幾次，我發現，帕緹真是個很節省的人，就連一次性使用的刀叉她都舍不得扔掉。但帕緹人很友善，也很懂咱們中國人的人情世故。比如，每次輪到我們家請她吃飯時，她總會帶上些她保留多年的舊寶貝，像一些舊的嬰兒衣服和至少使用了有二十年的兒童小推車。帕緹還會特別囑咐我們，用完以后，這些東西還要還給她。

讀書時，我除了和帕緹打交道比較多，另外一位就是我們的美國女房東了。當時，這位房東和我們幾戶中國留學生同住在一個大房子里。房東和她的老母親擠在二樓的一間屋里，其他的房子，她全部出租給我們這一幫大陸來的中國留學生。按理說，每個月兩千多美元的房租，在一個消費水平偏低的小城里，應該足夠單身的女房東折騰了?？墒?，每個月初，假如我們有一家不按時交房租，這位房東的賬單就會出現赤字。

記得那時，我們的水電氣消費全都包括在房租里。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冬天寒冷季節時，我們每家每戶都鉚足了勁兒，把加熱器開到最大量，盡情享受著資本主義社會一年四季春常在的美好生活。

那時候，第二天早晨起來時，我們經常是熱得口干舌燥，就像身處沒有空調的夏天一樣。實在太熱時，大家索性把大門打開，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降溫。現在想想，這種燒法，長期下去，誰能受得了啊。難怪，這位老房東三番兩次地讓我們節約使用水電氣。但十幾個中國留學生，想統一步調，還是挺不易的。

終于有一天，老房東站在房子的入口處，無可奈何地對著我們大聲喊道：“你們想加熱整個城市嗎？”房東的這句話，幾乎在瞬間便喚醒了我們這群二十幾歲的留學生。當時，我們考慮的不僅是節約能源人人有責，更想到了寡居的老房東確實也挺不易的。從那以后，我們全都乖乖地把加熱器調到了適當的水平，房東賬單上的花銷也明顯下降。

在美國，收入偏低的人省吃儉用是無奈，一些相對富裕的家庭，精打細算過日子，算是會理財吧。

每年的春夏季節，我們小區經常會有車庫大甩賣（GARALE SALE）。這種賣法，通常都是在周六早上七點鐘時就開始了。住在這里幾年來，我發現，逛車庫大甩賣的大多數人都是老美。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有的人就開著大貨車急忙趕來了。一筆買賣成交后，他們掩飾不住的那份喜悅，讓人覺得他們就像剛剛做成了一樁大買賣一樣。

記得有一次車庫大甩賣時，有一位美國老奶奶，看上了一件小女孩的舊衣裙。她愛不釋手，對一同來逛的另一位老奶奶說：“這件裙子給我孫女買了，肯定特別合適。”看著老奶奶的衣著打扮，應該是位很有地位和氣質的老人，她肯定不會屬于美國窮人這一類。我很納悶，這舊東西怎么能送人呢？

我有一位女友，嫁了位老美。一日，我與她閑聊時，她談起了自己的老公：“他比我還節約呢。家具能用舊的就不買新的。有時候他還到垃圾桶里尋寶，可他對朋友還是很大方的?！?/p>

我們家的鄰居，他們除了居住的這棟大房子，還在湖邊置下一間臨湖的別墅和一艘價格不菲的游艇，但他們居家過日子真是特別節約。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他們家唯一的女兒，經常會穿二手貨的名牌服裝。他們通常只會在商店減價時添置衣服。他們穿得過時的舊衣服，或是賣給舊衣服店，或是在車庫大甩賣上低價出售。用一句廣告用語來說，那就是每塊美金都在努力地為他們效勞啊。

關于美國人的花銷，對我感觸最深的是從廣播里聽到的一則新聞。

有一天，我打開車中的音樂臺，剛好是當天的點歌時間。那天，為丈夫點歌的是一位二十四歲的年輕媽媽蘇珊。

當時，蘇珊的丈夫遠在伊拉克從軍，她帶著兩個年齡分別為四歲和六歲的孩子獨守家中。因為沒有工作和收入，蘇珊又要撫養兩個幼子，她的日子過得很困窘。不過，她的捉襟見肘還真出乎我的想象：“我想念我的丈夫，我希望他會早日重返家園。”蘇珊幽幽地說。

“我完全理解?！彪娕_主持人安慰道。

“可是，他的返程機票太貴了，我們買不起?！碧K珊無奈地嘆口氣。

“飛機票多少錢一張呢？”

“大概是450美金?！?/p>

450美金，即使對我們留學生來說，應該都不會是大錢吧。我不太理解，這幾百美金，怎么就能阻擋蘇珊和愛人的相思路呢？還有，為國從軍的美國軍人返鄉的路費，政府也不提供嗎？關于這個問題，不僅是我，就連那位美國主持人也同樣費解。

蘇珊接著和主持人聊道：“教堂給予我們很大的幫助，感恩節的夜晚，我們就是在教會度過的。我向上帝祈禱，愿她會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奇跡?！钡磳砼R的圣誕節該如何打發，她該用什么錢給孩子買禮物，蘇珊現在還沒有主意。

我知道，我的孩子在小學，有時候，他們會給窮人搞募捐活動。我老公工作的醫院里，也經常會有買不起醫療保險的美國窮人專門在義診那天上門求醫，順便討一些藥廠贈送的藥片。說實話，如果沒聽到這個廣播，我對美國窮人的生活真沒有直接的感性認識。

不管怎樣說，我對那些居安思危能量入為出節儉過日子的美國人，心里還是很佩服的，特別是在這個“用明天的錢享受今天的生活”的國度里，持有理性消費觀念的美國人，能夠精打細算勤儉持家，對他們來說，可能是個很難得的生活習慣吧。實際上，節儉，并不只是我們中國人的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