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企業史上,海爾顯然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作為一個存活了32年的企業,它顯然是“自以為是”的。海爾特立獨行到“讓人發指”,每次的改革讓人直呼看不懂。而面對外界的質疑和贊揚,又總是堅持不為所動,以我為主。
但海爾又顯然是“自以為非”的,這個詞一直是海爾文化的最核心部分。每次,當我們都認為海爾已經“足夠好”時,它卻開始了“自殺重生”。
2016年底開始,海爾精神變成了“誠信生態,共享平臺”。這不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海爾在互聯網時代變革的內在邏輯。打造生態、布局社群、構建場景商務、改造智慧工廠……一連串的“組合拳”無不顯示出海爾對于互聯網時代布局的堅定,它似乎很確定自己已窺視到了時代的邏輯。貫穿始終的是“人單合一”,海爾堅持了十多年的管理模式創新實踐。
2017年3月,張瑞敏受斯坦福大學邀請赴美。海爾的長期深度觀察者,商界企業研究院首席顧問、穆勝企業管理咨詢事務所創始人穆勝博士也受邀隨行。
在與海爾高管團隊同行的10天時間里,穆勝與張瑞敏進行了數次深度交流。作為海爾的布局者,張瑞敏像是一個淡定的棋手:每次落子,都讓人詫異;而之后的局勢,又讓人叫絕。
商界企業研究院以對話的形式,記錄下了在尋找海爾“第二曲線”的過程中,張瑞敏這位棋手的布局與思考。
海爾最大的戰略是什么?
穆勝(以下簡稱“穆”):
2014年,有學者批評海爾是“重管理,輕戰略”,但我一路觀察下來,發現海爾的發展思路一直很清晰。所謂“重管理”實際上也是為了調整組織,去適應戰略發展的需要。那條主線是一直存在且堅定不移的。
張瑞敏(以下簡稱“張”):
這要看我們是如何定義戰略的。我認為,企業最大的戰略就是尋找“第二曲線”,即企業“新的生路”。這有點像是在打油井,找到一口油井,但你隨時要尋找下一口,否則資源開采完畢的時候就是企業死亡的時候。所以,我認為海爾不應該執著于如何強化現有的市場地位,而應該思考如何跳出競爭。
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里有一句話:“人的一生確定的是死亡,而不確定的是哪天死亡。”企業應該向死而生,尋找生路,還有比這個更“戰略”的嗎?
當前,家電的硬件競爭已經是飽和的價格戰,而互聯網的趨勢擺在那里,我們應該轉向,去獲取用戶的終身價值。正因為這樣,我們要把電器變成網器、把網器變成網站、把網站變成社群。我們瞄準的,是那條“第二曲線”。
穆:我認為這已經不是在做戰略的設計,而是在做商業模式的設計,甚至,我愿意說海爾的組織模式就是一種商業模式。商業模式是高于戰略的,是一條不同的曲線,可以跳出戰略競爭;而戰略是在既定的商業模式下選擇不同的打法而已。
例如,大家都賣冰箱,誰是低成本,誰做差異化,這是戰略,準確說是業務戰略。而如果海爾不通過出售冰箱硬件來賺錢,而通過后期的生態收入來獲利,就跳出了戰略競爭。
如果這個商業模式是海爾人的共識,那么如何將其落地,還是需要確定階段性的戰略目標來推動。這種戰略目標的分解又是由誰來主刀的呢?追根溯源,我還是想看看這個頂層,海爾頂層的戰略決策機制是什么呢?
張:這就又回到了老思路,如果還是集團來下目標、給指標,就不是人單合一了。我們通過十幾年人單合一的探索,領悟到一個道理——不能讓領導與員工博弈,要讓員工和自己博弈、和市場博弈。
其實,通過我們的共贏增值表等工具,能夠對平臺和小微的目標在哪里、做得如何等情況一目了然。不是我們為他們下目標,是他們自己給自己下目標。我們只是給機制,他們自己會追求引爆、引領、套圈。否則,就沒有辦法在市場上生存,沒有辦法自負盈虧,社會資本進不去,就會解散。
從實際的情況來看,小微給自己下的目標應該是高于集團的指導目標的。
穆:雖然當前海爾更多是用小微自創業、自組織、自驅動的方式來實現生態的繁衍,但以前您也提到過,到了一定的時候就要追求戰略的“合力”。近期,海爾會有這樣的計劃嗎?海爾用什么樣的機制來尋找戰略合力?
張:我們搭建的生態是“智慧家庭”,這涉及到諸多場景,也有諸多網器在里面。尋找戰略合力不能著急,現階段還是要讓網器去與用戶充分交互,這樣才能了解用戶場景,獲得有效的數據。
否則,僅僅從產品的角度出發,把冰箱、烤箱、洗衣機等網器的用戶強行連接到一起,看似用戶池變得更大了,實際上沒有太大的作用。如果用戶需要把冰箱和烤箱連接到一起,這兩個小微就可能走到一起。
總之,這不是我們去規劃的,還是要用戶來決定。
穆:這個思路和很多所謂布局生態的企業不同。他們還是喜歡針對一個場景布局很多智能件,但沒有基于對用戶場景的理解,智能件可能不會被使用。
張:物聯網的本質是與用戶的零距離,獲得用戶的終身價值;互聯網更多是在與用戶做“交易”,而不是做“交互”。其實,在物聯網時代,最應該解決的就是信任問題。KK說過,當信息爆炸時,信任就變得稀缺。而不基于用戶交互,就沒有辦法產生信任。
穆:贊成。物聯網不應該是冰冷的智能件和數據,而應該是“有溫度的連接”。用戶交互解決了對于用戶需求的理解,搭建了有溫度的真實使用場景,由此獲得的數據才更具價值。那么,海爾通過什么樣的界面來與用戶交互呢?
張:物聯網的基礎是社群經濟,一定是在社群里實現與用戶的交互。所以,我們希望依賴于我們在全國的36萬個微店和社群小管家來實現與用戶的零距離。他們和用戶之間有信任,能夠獲得用戶的真實需求。
生態是否應該有開放的邊界?
海爾的生態為什么要全開放?大量布局不相關的產業,真的是不務正業嗎?
穆:您特別強調“生態”這個詞,也在講解海爾模式時多次將其比喻為熱帶雨林,而反對用科層制那種將企業修剪為花園的模式。您顯然希望這個生態里保持物種的多樣性,這當然會引起質疑——這會不會造成戰略太過分散?
張:我們參觀特斯拉時,特斯拉告訴我們,他們所在的工廠原來是通用汽車(GM)的,后來又成了豐田的,到現在成了特斯拉的。通用和豐田都曾經在不同的時代成為王者,但后來又被打敗了,他們始終沒有跳出那個怪圈。
特斯拉現在當然很厲害,但有沒有可能也被另外的產品打敗呢?諾基亞、摩托羅拉的手機當年多厲害呀,但蘋果出來了,人家不僅僅是手機,而是一個互聯網的連接工具,自然就勝出了。
你可以再看看白電這個行業,完全是過度競爭,而且非常容易進入價格戰,要想依靠一兩款產品持續生存下去幾乎不可能。所以,光做硬件肯定不行,一定是要做網器、做網站;光做單產品肯定沒有競爭力,必須要做多物種的生態。在我們的生態里,這個小微不行,另外一個小微也可以頂上來,這樣一來,風險實際上是最小的。
穆:生態的確具備抵御風險的能力。我感覺,海爾是要把每款產品都做成生態,而且要把每款產品的小生態連接成“智慧家庭”的大生態。
但是,海爾的生態實在是很復雜,某種程度上已經超出了“智慧家庭”的范疇。比如,在海創匯這個社會創業平臺上,不僅僅有白電相關的業態,還出現了做中藥的、做無人機的。為什么要做這樣的嘗試呢?這些創客又為什么愿意過來呢?
張:那些是來到海爾平臺上創業的社會創客。他們之所以要過來,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我們有資源優勢。不僅有資金和品牌背書,還有銷售系統、物流系統、研發系統、供應鏈系統等,這在外面是得不到的。
第二是我們的方向讓大家有信心,海爾現在是在做“智慧家庭”,布局的是一個大生態。換句話說,物聯網時代的很多東西都逃不出“智慧家庭”的范疇。而且,我們的生態系統是沒有邊界的,像一個熱帶雨林,生物有多樣性,大家愿意在里面來尋找機會。
其實,未來的用戶場景誰能定義呢?誰又敢說中藥、無人機等產品與我們原來定義的“智慧家庭”之間沒有協同呢?所以,我們先搭建一個活躍的生態吧。
穆:所以,這些“創客移民”認可海爾已經站在一個戰略高度上,期待分享未來的戰略紅利。生態是自我繁衍的,物種在生態中自由尋找能量交換。準確地說,海爾要做的應該是“智慧家庭泛生態”。
張:是這個意思。其實,他們過來時,我們的條件很松。他們愿意給我們多少股份,我們都不太計較。他們發展壯大了,如果覺得我們的平臺不夠好,他們可以離開;反之,如果他們的發展不能達到平臺的要求,他們也會離開。這些都是自由的,是雙向選擇的。
穆:能否這樣理解,您更希望的還是獲得他們與海爾資源連接的價值?另外,也是希望通過這樣的孵化來檢驗海爾平臺的實力?這有點像給熱帶雨林引入新的物種,來繁榮整個生態。
張:對。我們希望他們做起來以后,大家能夠共贏。所以,我們不是簡單的財務投資,也不是簡單的戰略投資,而是一種生態投資。
穆:波士頓大學的Eisenmann和杜蘭大學的Parker在訪問海爾時提到一個觀點,即平臺要在開放與封閉之間尋找一個平衡。他們認為,如果平臺在尚未具備一定實力時就全開放,既難以產生用戶黏性,又難以把用戶轉化為商業價值,反而還會被其他進入者偷襲。
他們舉了一個例子,看似開放的阿里巴巴在早期也有一定程度的封閉。比如,為了保護內部的搜索引擎,他們拒絕了百度對阿里信息的檢索。但您當時卻很堅持地認為,平臺應該從一開始就開放,您現在還是這個觀點嗎?
張:我們當然是要全開放。但如果出現你說的這個問題,打造平臺者則首先就要反思自己的實力。如果實力不足以產生黏性,打造平臺也是一句空話。如果具備實力,就不能過于保守,而是要把自己逼到絕境。
以前,我們在做國際化的時候,人家質疑我們尚未達到一定水平,如何在國際上創名牌?我們當時定的策略,就是要“下棋找高手”,把自己逼到那個沒有退路的境地。所以,如果我們打造平臺,一定是全開放,而且一定要做到引領。反之,如果我們保守一點,那我們就沒法擁有平臺,反而會被別的平臺所擁有,這個競爭是非常殘酷的。
穆:會不會有階段性的選擇,因為海爾當前的資源池已經很大了,會不會先封閉一下,夯實了基礎再開放?
張:海爾的資源池是大,但也不能替代開放。只有開放,才能讓生態繁榮,如果封閉,就不是熱帶雨林,而是修剪整齊的花園了。那樣一來,我們做的就不是生態了。
互聯網時代的創新之源在哪里?
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究竟哪個更重要?海爾選擇扎根用戶,還是扎根技術?
穆:您推崇拉里·唐斯的《大爆炸創新》,這種創新模式強調將資源集中迅速投入,來快速引爆。這種創新模式似乎和《精益創業》提倡的模式有所沖突。您更主張哪一種?
張:其實這兩類創新模式是在不同層面上說創新。《大爆炸創新》說的是時代的趨勢,是一種大范式;而《精益創業》說的是在項目里操作,是一種小模式。我推崇《大爆炸創新》,看的是時代的大趨勢。
穆:企業都是有基因的,而這個基因往往又是和創始人的知識結構相聯系。您自己對于研發、生產、市場等職能都有深度理解,您認為您的知識結構為海爾打下了什么樣的基因呢?或者說,海爾選擇在哪個能力上扎根呢?
張:我們選擇扎根用戶。從海爾的成長經歷來看,在冰箱供不應求時,我們追求質量;在國內市場已經不錯時,我們追求國際化、全球化,而且拒絕成為廉價的代工企業,要在國際上創名牌;在已經成為全球白電第一時,我們又追求成為互聯網化的企業,要打造平臺,形成生態,要求“跟得上用戶鼠標點擊的速度”。這背后都是以用戶為中心的邏輯。
穆:如果沿著這個邏輯,您認為,技術創新和制度(商業模式)創新哪個重要?有一類不小的聲音認為,技術創新是“高端創新”,而商業模式創新是“低端創新”。
張: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研究制度變遷的道格拉斯·諾斯認為,制度創新帶來技術創新,而技術創新又影響意識形態。制度創新是技術創新的基礎,前者確保后者有一個土壤。所以,要重視技術創新,要獲得持續的技術優勢,必須要打好制度的基礎。
什么是好的制度基礎,我認為就是人單合一。在人單合一的模式中,我們將研發、生產、銷售、采購等環節并聯在一起,共同面對市場。當研發的價值變成了用戶價值,研發可以得到價值的分享,這種激勵是他們前進的動力。
穆:這和很多企業不一樣,很多企業的研發是不面對市場壓力的,他們完成了上級布置的研發任務,就可以獲得收益。這直接導致了研發“不接地氣”,也無法獲得市場的溢價。而人單合一設計的機制卻能夠破解這個問題,這也是您一直用人單合一推動組織模式變革的原因吧。
這個看法似乎和一類觀點不同,有人認為,創新不能太功利,很多創新都是在非常舒適的環境里產生的。還有人認為,創新必須緊盯市場,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方向,壓力也是一種動力。技術創新應該天馬行空,還是緊盯市場?
張:說創新應該是天馬行空,這是典型的“倒果為因”,因為某些個案成功了,所以覺得他們的一切都是對的。好比有人能夠活到100歲,但你拿到他的食譜照著吃,難道也能活到100歲?
創新一定是用戶驅動的,用戶需求決定創新方向,這樣的創新才有意義。如果不看市場,押寶在哪個技術上,都有風險。但如果我們掌握了用戶的需求,不僅可以讓自有的研發更精準,還可以整合全球的研發資源,全球都是我的研發部。
穆:能否這樣理解?有的企業是后向扎根于技術的,如PC時代的Intel;而有的企業是前向扎根于用戶的,如PC時代的IBM。海爾選擇后者。
張:可以這樣說,但更準確地說,我們是扎根于用戶,希望通過建立、管理好用戶資產,獲得用戶的終身價值。德魯克有句話很形象,用戶需要的不是一個釘子,而是一個洞。
比如,我們的馨廚(智能冰箱)上面,為用戶連接了400多家一流生鮮供應商,搭建了一個購買一流新鮮食材的平臺。我們賣的不是一臺冰箱硬件,而是一個解決方案,背后是一個生態。
穆:的確,互聯網時代,用戶需要的不是產品,而是解決方案。但有的企業可能有不同的選擇,他們選擇做好自己那一段的產品。比如日本企業,他們已經大量從To C轉型為To B。如何理解他們的轉型?
張:他們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日本家電產品的質量并沒有下降,但逐漸地失去了市場。這不是他們主動的選擇,而是被動的無奈,因為他們失去了對于C端用戶的感覺。在這個互聯網時代,用戶需求變化太快,好多企業都失去了對于C端用戶的感覺。
穆:但C端用戶又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是一切需求的來源。所以,擁有用戶者才擁有平臺。而您也多次提到過,在互聯網時代,要么擁有平臺,要么被平臺所擁有。
張:是這樣的,我們選擇擁有平臺。
平臺主權屬于誰?
平臺時代,數據能力和用戶能力,究竟哪個決定平臺主權?海爾用什么迎接工業4.0時代?為什么說海爾可能引領中國制造的方向?
穆:讓我們考慮另一類企業,數據能力強大的企業,海爾會不會和這類企業合作來強化自己的平臺體驗?這樣的舉措又會不會導致自己喪失平臺主權?
張:這種合作可以考慮,但前提一定是基于對用戶需求的理解。我們在和某些數據企業交流時,發現他們并不具備與用戶交互的能力。必須基于我們提供的精準數據,他們才能夠使用他們的能力。這就充分說明了交互用戶的重要性,掌握用戶資產的一方才掌握平臺主權。
穆:這讓我想起了以前掌握類似谷歌的ADwords和ADsense技術的一家企業——Overture。這家企業甚至比谷歌更早掌握這門技術,但最后被雅虎收購,原因就是他們沒有掌握用戶,而只是被用戶擁有者耳提面命的外包商。
張:不是說數據處理的能力不重要,而是數據太重要。現在大家都在提大數據,但其實對于大數據是有誤解的。
我認為,大數據不應該僅僅是一大堆的數據儲備,而應該有三個特點:第一是“流數據”,就是說數據是圍繞用戶活躍流動的,是不斷產生的,各類數據在整個平臺上是相互聯系的。第二是“小數據”,就是說要指向個性化的需求,做到極致就是以個人為中心,這不是拼數據量,而是拼數據價值。第三是“區塊鏈”,大數據要發展,必然要解決信任問題,區塊鏈是一種分布式記賬技術,數據無法被篡改和造假,這就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信任問題。
總結起來,我認為“流數據”就是“快”;“小數據”就是“準”;“區塊鏈”就是“信”。要達到這幾個標準,讓大數據真正發揮作用,就一定要解決數據來源的問題,這就是理解場景、理解用戶的問題。
穆:我感覺您要追求的是一種針對用戶的“深度熱數據”,而加上了區塊鏈,解決了針對不同數據主體的信任問題,數據交互就更加頻繁。這就是您在海爾執著地推動“用戶交互習慣”的原因吧。海爾在找到了這些數據之后會做什么呢?
張:當然是組織資源滿足用戶需求,這個時候全世界的資源都為我所用,全世界就是我的人力資源部,全世界就是我的研發部。我們在一些產品上已經連接到了遠在硅谷的技術提供者,他們也進入了我們的生態圈。
當然,最理想的狀態是先有用戶(需求),再有生產。這就要基于我們的COSMO系統,用戶在線上發起需求,而后,設計、采購、制造、包裝、運輸等環節全部都看得到。而且,這個過程是基本不需要人來干預的,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黑燈工廠”。這樣的效果,不僅是產品和服務體驗感的不同,而且產品不進入倉庫,直接就送到了用戶的手里。
穆:這就徹底實現了產銷(銷售)一體化,甚至是產消(消費)一體化。國家提出供給側改革,提出要去產能、去庫存化,其實,這才是正確的路徑。這個系統當前已經在海爾全面鋪開了嗎?
張:目前是打樣階段,定制率大概有10%~20%,有的還是來自客戶(流通商)而不是終端用戶,但未來會有更廣泛的運用。我們感覺,只有這樣才能解決互聯網與用戶零距離的問題。
穆:我記得海爾以前也將“零庫存”提上日程,并且取得了不錯的成效。
張:那個時候的“零庫存”還是不徹底。原因很簡單,當時我們的內部是用流程串聯起來的,各個環節之間都有時間差,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零庫存。現在不一樣了,“人單合一2.0”將串聯變成并聯,各個環節共同面對用戶,調節自己的行動。如果再加上了COSMO系統,大家根據用戶需求來調節行動就更加精準了。這才是真正的“零庫存”。
穆:這就是德國工業4.0和美國工業互聯網想要達到的狀態吧。如果有了這個系統,各類資源就能夠更加高效地滿足用戶需求,就真正達到您說的“零摩擦參與”的狀態,交易成本就降低到極致,這個平臺就更具威力了。那么,海爾愿意將這個平臺變得更大,甚至讓自己的競爭對手參與進來嗎?
張:我們愿意呀,做這個平臺就是為了開放,但也許他們(競爭對手)就不愿意了。
穆:德國做工業4.0是從硬件到軟件,美國做工業互聯網是從軟件到硬件,他們的兩種路徑都可以理解,這都是基于他們的工業基礎。但是,海爾要超越他們的模式,準備采用什么策略呢?
張:我們從用戶出發,一切的硬件和軟件都圍繞用戶的需求。我認為,只有這樣的方向才最有希望。這有點像網約車和出租車的關系,前者隨需調用,后者尋找需求。兩者的效率天壤之別,區別就在于前者是基于用戶需求而發起的。
穆:感謝您的坦誠,讓我受益匪淺。
張:和你交流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