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自己耳光的學生

曾德琨

這是一個教育界的頒獎大會，有一個上去領獎的教師是特殊教育學校的音樂教師，發表獲獎感言的聲音也如同音樂般悅耳，好像跟小朋友說話似的聲情并茂。她的學生是盲童，她帶著這些盲童參加了國際合唱比賽并獲得金獎。老師沒有強調自己平日指導這些看不見光明的孩子是多么辛苦、費勁，而是幸福地講到這些孩子的可愛，這是套話。

此時身后的大屏幕同步播放日常的學習和排練，其中有個鏡頭是老師把盲童的手捧到自己的臉頰上，捏著孩子的手指感觸自己顳頜關節在張口、閉口時的運動，老師和盲童頭對頭，嘴巴同時張合，這樣完成教學的。臺下的人有些感動。

老師又講到他們在電視臺錄制節目時的一個插曲，導演希望孩子們用雙手在左右耳側輪番合掌拍打，身體和頭也微微側傾，以表現出小苗般隨風搖擺的可愛模樣。有些弱視力的孩子還能模仿，老師發現有個孩子在左右使勁地打自己的臉，老師著急地問他：“你在做什么？”孩子仰著臉天真地問她：“老師，我做得對嗎？”孩子為了比賽，為了表現好，為了拍打出比別人響的聲音，他把自己的臉都打紅了。

有了這些鋪墊，老師帶領著這些孩子上臺給大家表演，他們手搭著前面同學的肩，相互支撐排成隊上了臺，一俟歌聲出口，臺下眾多老師眼眶都潮濕了。會后，為人父母的與會者們感慨自己擁有健康的孩子何其幸運，反思自己為了孩子平時成績少考了幾分而大動肝火、對其進行精神折磨何其愚蠢。而我自己作為師者，是否耐心地手把手地引導過學生？眼睛雖好，但總看到不美好的事物，使得心靈擁擠不堪，比之盲童的清純世界要沉重得多。

時下春困，下午的課堂上總有學生禁不住睡意趴在桌上，我便自責自己沒有抓住學生注意力的魅力，也就讓其酣睡。去西南貧困山區支教回來的老師說了一件事，有次下午上課，當他轉身在黑板上書寫的時候，就聽到幾聲清脆的拍打聲，回轉身看，大家都在記筆記，再轉身，又拍打，以為學生調皮打架，遂責問。豈料回答讓他幾乎掉下眼淚，兩個孩子實在犯困，趁著老師寫板書，使勁打自己耳光以驅乏意。

看得到和看不到，得到和得不到，到底怎樣均衡才能公平、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