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群
有關記憶刪除的電影命題,言必談吳宇森的《記憶裂痕》;論及嫌疑燒腦的罪案類型,繞不開奉俊昊的《殺人回憶》;用記憶碎片來鍛造的懸疑故事,諾蘭的《記憶碎片》可圈可點;而與記憶篡改相關的軟科幻題材,自然是諾然另一部《盜夢空間》稍領風騷。
陳正道導演的新片《記憶大師》幾乎包括了以上所有元素——片中,黃渤飾演的作家江豐與徐靜蕾化身的妻子感情破裂,行將離婚的他找專門機構刪除了自己的愛情記憶,然而妻子答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前提,是他必須把刪除的記憶找回來。影片用一個婚姻危機做罐子,以記憶刪除的軟科幻為瓶塞,裝的卻是重口味家暴話題的烈酒。陰錯陽差,江豐與一位兇手的記憶發生置換,找回的是“殺人回憶”的記憶碎片,這些碎片不僅顛覆了一宗家暴引發的命案,還腦洞大開,將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記憶刪除對江豐命運的裹挾,與《記憶裂痕》里的邁克爾·詹寧斯異曲同工,然而同樣是在碎片化的記憶中追尋真相,江豐面臨的抉擇更富倫理挑戰——如果他繼續追尋命案真相,將永遠喪失自己的愛情記憶,與妻子的破鏡重圓也就無從談起;如果他選擇恢復自己的記憶,不僅家暴案的真相將永遠消失,逍遙法外的兇手還隨時會危及妻子的安全。換句話說,江豐和邁克爾·詹寧斯一樣,除了將對手繩之以法,別無出路。
弄拙成巧的記憶置換,還頗有點《盜夢空間》里通過盜夢來篡改記憶的意味,本是常規的記憶恢復,不想卻“盜”了殺人犯的暗黑記憶,要不是剛好與一宗家暴命案接駁,江豐的“殺人回憶”很可能是一段不敢啟齒的“噩夢”。

江豐通過記憶碎片追索真相的路徑,與諾蘭更早期的另一部作品《記憶碎片》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江豐憶起的每一個新碎片,都可能是對上一段推理的否認,同時也為接近真相邁出螺旋上升的一步。在一次次螺旋式的否定中,三名嫌疑人命運交織,兩宗命案時空交錯,一段記憶變得虛實難分。
當然,拿《記憶大師》和以上作品類比,并不是要分出個伯仲,只是要驗證:在眾多的似曾相識中,我們可以看到不同。其實電影這百年流變,所有類型和花招西方人都玩過了,排列組合的相似不是問題,關鍵是看不同文化的人能調和出怎樣的新意。就好比《變臉》的橋段到了《劍雨》里,生死宿敵也可以兒女情長。而同樣是性別置換故事,可以是《女男變錯身》的搞笑,也可以是《你的名字》的純美。和幾部玩記憶元素的經典大作相比,《記憶大師》多了一份重口味的倫理與探討。
在眾多北漂的港臺新銳導演中,陳正道是未曾失手的少數派,《101次求婚》《催眠大師》《重返20歲》均在億元線上。論風格追求,陳正道的個人標識不如他的諸多臺灣前輩,但他商業類型片的立場堅定。《記憶大師》與他2014年執導的《催眠大師》一脈相承,連海報字體都沒舍得改變,依舊在懸疑燒腦的路徑上,追求工業良心。
無獨有偶,人類對記憶的科學求索,同樣一天未曾停歇,這也包括對記憶刪除之術的追逐。據BBC報道,荷蘭內梅亨大學的馬爾金·克羅斯博士及其團隊正利用電休克療法清除大腦中的痛苦回憶,并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也許不久的將來,記憶刪除不再是科學幻想,我們不僅可以像《記憶大師》里的江豐那樣刪除記憶,還可以像《美麗心靈的永恒陽光》那樣,彼此選擇性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