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珍 ,李秀芳 ,鄭蘇晉
(1.中央財經大學 保險學院,北京 100081; 2.南開大學 金融學院,天津 300071;3.中央財經大學 中國精算研究院,北京 100081)
基于分保偏好和風險組合沖擊的財產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傳染性研究
王麗珍1,李秀芳2,鄭蘇晉3
(1.中央財經大學 保險學院,北京 100081; 2.南開大學 金融學院,天津 300071;3.中央財經大學 中國精算研究院,北京 100081)
本文基于分保偏好和風險組合沖擊研究了我國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性問題。研究發現,從保險業務風險傳染的視角,境內外的再保險公司具有系統重要性,分出保費占比較高的小型直接保險公司和部分再保險公司具有系統脆弱性;相對于完全分散市場,偏好市場系統性風險傳染性門檻降低、傳染性增強;雙重沖擊所導致的風險傳染深度和廣度要大于單一沖擊,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的趨同性、恐慌預期和負反饋等因素導致的“退保潮”和“續保難”造成的流動性沖擊需要高度重視。
分保偏好;風險沖擊;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
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和保險意識的增強,以及風險向復雜多樣化態勢的演變,中國保險業的職能亟待充分而有效地發揮,保險業將在更深的層次和更廣的領域滲透到社會生產和生活中,保險業職能的不斷開發和挖掘使得其自身的穩定性至關重要。2013年7月,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公布了首批9家全球系統重要性保險機構(G-SII)名單,中國平安保險集團是發展中國家及新興保險市場中唯一入選的保險機構,為保證全球金融系統的安全性,它今后將面臨更加嚴格的監管以及更高的資本金要求。這表明我國保險業在國際保險市場上的影響和地位得到認可,我國在參與國際金融治理、維護全球金融穩定的重要性得以肯定,但是同時也表明國際金融組織認為我國保險業存在潛在的系統性風險,中國平安集團一旦發生重大風險事故或者經營失敗,將會危及全球保險、金融市場甚至整個經濟體系。
我國保險業起步晚、發展快且粗放式經營,長期以來聚集的風險可能形成系統性風險[1],而且保險業目前正處于改革創新和市場化發展的關鍵時期,復雜的保險市場環境也為系統性風險產生提供了空間。一方面,保險資金運用渠道不斷拓寬,這提高了資金運用效率,有利于保險資金運用體制的市場化改革,但是會導致保險機構與其他金融機構之間更加緊密的聯系和融合,為系統性風險的傳播提供了便利。另一方面,保險業費率市場化改革正在逐步推進,商業車險條款費率改革于2016年7月由試點地區推廣到全國范圍,普通型人身保險費率改革也于2015年8月正式啟動,這些政策將定價等選擇權交給保險公司和市場,有利于促進保險資源有效配置,但是會加劇保險公司之間的競爭,造成風險在不同業務領域之間的相互傳染[2]。為了防范系統性風險,探索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保險監管制度,提升保險機構的公司治理水平和危機處置能力,2016年,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評選出16家系統重要性保險機構,國內系統重要性保險機構監管制度建設也正式開啟。
基于保險行業的特點,系統性風險的產生主要存在以下傳染途徑,其一是分保業務導致的(再)保險公司之間風險的傳染;其二是保險資金運用導致的(再)保險公司與其他金融機構之間的風險的暴露和傳染;其三是負向市場預期使得消費者信心喪失導致的群體性退保風險的傳染。本文主要研究我國保險市場基于分保業務的系統性風險傳染效應,雖然這一問題在學術領域研究較少,但是保險業界已經開始關注這一問題。中國風險導向的償付能力體系(簡稱“償二代”)自提出至今備受全球保險業界關注,根據“償二代”制定的再保分出的信用風險資本標準要求,直接保險公司向境外的再保險公司分出的保費,需按74.5%提取信用風險資本。基于這一規定,保險公司的境外分保業務對于公司償付能力的改善會大打折扣,這會增加有較多境外分保業務的公司的資金成本,或者促使它們調整再保險業務結構,其設計目的之一就是控制境外風險通過分保業務向境內保險公司傳染。保險公司之間通過分保業務緊密關聯,然而分保在為直接保險公司分散風險、擴大承保面的同時,也使其面臨信貸風險。如果分保業務失敗,直接保險公司就不得不承擔所有損失,這可能導致償付能力不足或者流動性不足甚至出現破產,而直接保險公司也承擔分保業務,風險由此出現蔓延。本文擬基于我國保險公司的財務數據和分保偏好構建理論模型,測度財產保險市場上的系統性風險。
本文的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總結和評述國內外保險業系統性風險的研究成果;第三部分建立保險市場網絡結構,對不同風險組合沖擊下的傳染過程進行分析;第四部分是系統性風險傳染的模擬分析;第五部分是結論與政策建議。
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金融機構的系統性風險問題成為業界和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問題之一。根據已有學者的研究視角,可以從三個方面理解系統性風險。其一是系統性風險的危害范圍和損失程度。一方的巨大損失會惡化整個實體經濟,導致嚴重的市場失靈[3]。Cummins & Weiss (2014)強調系統性風險的核心特征之一就是威脅整個金融體系甚至宏觀經濟[4]。其二是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性。外溢效應、負外部性或者市場失靈的存在使得風險具有傳染效應,一個企業破產會直接導致與它存在經濟聯系的其他企業破產并進一步擴散[5]。Helwege(2010)認為系統性風險產生于金融機構的相互關聯性,源于共同沖擊的風險流,類似于多米諾骨牌效應,使許多金融機構同時面臨風險[6]。Billio等(2012)認為,系統性風險是金融系統中流動性不足、償付能力不足和損失通過業務聯系快速傳播導致的風險。其三是金融部門的金融功能[7]。Mishkin(2007)指出系統性風險是突然的、非預期的金融市場信息流破壞,它使得金融部門不能夠從利潤機會獲得資金支持[8]。Chen等(2013)從統計學的角度指出,系統性風險是標識金融機構健康性和穩定性的關鍵金融變量的共同變動,或者多個金融機構同時違約的潛在可能性[9]。Bernal等(2013)強調,系統性風險不是相關金融部門某一風險的聚積,而是主要源于金融機構共同行為的內生性風險[10]。另外一些學者也從其他方面考察了系統性風險,這主要包括系統性風險的不平衡性、相關風險暴露、反饋行為、資產泡沫、交易對手風險等[11-13]。但是目前對系統性風險的理解并不完全一致,這主要體現在:系統性風險是源于單個金融機構的倒閉還是金融機構持有的共同風險因素和高杠桿的運作方式導致的共同沖擊[6,13-14];系統性風險的傳播渠道是財務數據[15]、市場數據[16]還是其他渠道,例如共同風險敞口[17];系統性風險是否必須對實體經濟產生影響等[1]。
關于保險業的系統性風險問題,主流觀點認為保險業的核心業務不存在系統性風險,而非核心業務可能引致系統性風險[4,18-19]。The Geneva Association (2012)[19]將保險業務分為投資管理業務、傳統保險業務、風險轉移業務、信用擔保品出售業務和資本融資業務,他們認為只有表外衍生產品交易以及源于商業票據或者證券貸款的短期基金管理不當存在潛在的系統性風險。Grace (2010)通過分析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破產事件窗口股票數據的累積異常回報指出,AIG之所以具有系統重要性,是因為它持有的交易對手風險以及它與其他金融機構的高度關聯性,但保險企業并不是系統性風險的來源[20]。Van Lelyveld等(2011)和Park & Xie(2014)分析了再保險公司破產或者降級對保險市場的影響,他們認為即使在極端條件下,再保險業務引發系統性風險的概率也是相當低的[13-14]。
但是也有一些學者認為保險業的系統性風險需要關注。Harrington(2009)承認AIG破產是因為其它金融業務而非保險業務,但是他認為因為企業的杠桿率、資產貶值的敏感性以及金融危機期間保戶的退保可能性等原因,壽險企業存在較高的潛在系統性風險[21]。Chen等(2014)指出信貸風險保險公司對債務提供信貸保證所以具有系統性風險,當保險公司評級降低以后,被保險的證券信貸息差會大幅增加[3]。Cummins & Weiss(2014)分析了保險公司產生系統性風險并外溢至其他經濟部門的可能性,他們認為雖然保險核心業務引發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是有限的,但是由于杠桿和流動性風險,壽險對于部門間風險是敏感的,壽險和產險對由交易對手信貸風險導致的再保危機也是敏感的[4]。還有一些學者認為再保險業務可能是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的起源,因為再保險業務位于保險業務網的頂層,再保險公司破產會造成保險市場的不穩定,進而對整個經濟產生外溢效應[4,22]。由于信貸風險、轉分保風險、承保周期風險和監管不足風險的存在,再保險公司破產使得直接保險公司承擔更多的索賠,這導致直接保險公司面臨破產危機,而直接保險公司也承保再保險業務,因而破產危機蔓延到整個保險行業[13]。Park & Xie (2014)認為再保險公司降低評級也可能造成系統性風險,因為隨著降低評級的再保險公司違約風險的增加,直接保險公司降低評級的可能性增加,負面效應通過股票市場外溢至與降級再保險公司不存在直接信貸聯系的其他保險公司[14]。
目前國內對保險業系統性風險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一是定性分析國際保險業的系統性風險問題[23],二是定量分析國內銀行、保險、證券等金融機構的系統關聯性問題[24-25],三是定量或者定性分析國內的系統重要性保險公司[26]。由于我國保險市場尚未成熟,上市公司較少,將基于財務數據的矩陣法應用于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的研究是非常適合的,所以本文利用財務數據采用矩陣法進行研究。本文主要測度基于分保偏好和風險組合沖擊的中國保險市場的系統性風險傳染性,其創新點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已有研究主要基于完全分散市場進行研究,而本文基于分保偏好對保險公司進行分類,并據其設定分保意愿構建偏好市場,使模擬結果更好地反映我國再保險市場現狀。第二,已有研究主要針對信用違約風險,而本文在考慮直接信用違約導致的破產風險基礎上,還考慮了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的趨同性、恐慌預期和負反饋等因素導致的“退保潮”和“續保難”對保險公司造成的流動性沖擊風險。其三,本文從承保業務的角度研究了系統重要性公司和系統脆弱性公司。
由于保險公司之間的分保數據難以獲得,本文采用矩陣法生成保險公司之間的業務轉移數據。為了保證模擬得到的數據的合理性,首先要對保險市場結構做出假定。然后基于市場結構調整矩陣法理論模型,最后分析保險市場的風險組合沖擊及其傳染過程。
(一)基于分保偏好的保險市場結構構建
已有研究對銀行間市場的分析比較深入,銀行間市場結構主要包括完全市場結構、貨幣中心市場結構、不聯通市場結構、非完全市場結構等[27-28],然而對再保險市場的研究主要基于完全分散市場結構。在完全分散市場結構下,保險公司之間均存在分保行為,分出業務和分入業務的概率分布相互獨立并且盡可能分散。但是,我國的財產保險公司具有明顯的層級特征,根據2012年底的統計數據,中國人民財產股份有限公司和平安財產股份有限公司的資產規模在一千億以上,而太平洋財產股份有限公司等13家財產保險公司的資產規模在一百億以上,永誠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等33家公司的資產在十億以上,華農財產股份有限公司等16家公司的資產在十億以下,簡單的完全分散型市場結構不能較好地刻畫我國保險市場的實際特征,有可能造成對系統性風險的高估或者低估。
針對我國再保險市場進行深入調查,并對業界專家進行深層訪談發現,一方面,償付能力充足且規模相當的公司承保能力比較接近,它們更容易達成分保協議;另一方面,在相同條件下,再保險分出公司傾向于選擇資產規模大、償付能力充足的分入公司。基于此,本文以資產規模為100億和10億為臨界值,將直接保險公司分為大型公司A類、中型公司B類和小型公司C類。同時,以償付能力充足率150%和100%為臨界值,將保險公司分為充足I類D、充足II類E和不足類F。建立分保偏好假定如下:
(1)再保險分入公司只關注業務風險,根據業務風險程度和自身承保能力決定是否接受業務。
(2)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再保險分出公司對大型公司、中型公司和小型公司的分保意愿依次遞減。
(3)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再保險分出公司對充足II類公司的分保意愿大于對充足I類的公司,對償付能力不足類公司的分保意愿降為零。
假設Qij表示分出公司I對分入公司J分保意愿的強弱,用于刻畫保險公司之間的分保偏好,建立市場結構如圖1、2所示。根據分保偏好假定,對于A、B和C類保險公司,分保意愿滿足Qaa>Qab>Qac、Qba>Qbb>Qbc和Qca>Qcb>Qcc。對于D、E類保險公司,分保意愿滿足Qdd>Qde和Qed>Qee。根據《中國保險法》第139條規定,對償付能力不足的保險公司,監管機構可以采取責令其增加資本金、辦理再保險、限制業務范圍等監管措施,所以,此處假定償付能力不足類保險公司F可以分出業務,但不能分入業務,它們的分保意愿滿足Qfd>Qfe。

圖1 基于公司規模的分保偏好

圖2 基于償付能力的分保偏好
為了構建業務轉移矩陣,本文對再保險業務轉移情況做進一步約束,一是假定直接保險公司可以將業務轉移給其它直接保險公司或者再保險公司,二是假定再保險公司只能將業務轉移給其它再保險公司,即轉分保只針對再保險公司。因為我國以再保險企業為主的分入國際化顯著落后于以保險企業為主的分出國際化,所以本文增加十家虛擬境外國際再保險公司以保證總分入業務與總分出業務相等,因此這些虛擬公司的分入業務之和是國內總分出業務與總分入業務之差,而分出業務之和忽略為零。
(二)矩陣法模型構建與求解
假設保險市場存在N個(再)保險公司,那么它們之間的業務轉移關系可以表示為式(1)所示的雙邊風險敞口矩陣:
(1)



(2)



(3)
根據Blien和Graef(1998)[29]的研究結果,模型(3)可以應用計算投入產出的RAS算法進行求解。
(三)不同風險組合沖擊與傳染過程分析
部分金融機構倒閉產生的沖擊通過金融機構間資產的相互持有與實質交易進行傳播,保險機構之間因為彼此持有對方的再保險業務而導致風險傳染效應。本文主要考慮兩方面的風險沖擊,其一是針對直接信用違約導致的破產沖擊,其二是在直接破產沖擊的基礎上產生的間接沖擊,即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的趨同性、恐慌預期和負反饋等因素導致的“退保潮”和“續保難”造成的流動性沖擊。
假定初始風險源于單一公司破產或者由于共同風險敞口導致的多個公司同時破產。以單一保險公司j破產為例,該公司出現破產之后,風險開始出現傳染。首先考慮直接信用違約沖擊,公司j破產會導致公司i對公司j分出業務的賠償責任σxij由公司i承擔,這里σ為業務賠付率且σ≥0。假設θ為破產損失率且θ∈[0,1],Ei為保險公司i的所有者權益,那么當σθxij>Ei時,保險公司j破產引發保險公司i破產。進一步考慮流動性沖擊,當公司i因為公司j的破產而導致客戶產生恐慌預期進而出現退保潮或者續保難時,會產生兩方面的后果,其一是保費收入降低,假定保費損失率為γ,Pi為公司i的保費收入,則保費的損失為γPi;另一方面保費收入降低會減少保險公司現金的流動性,容易出現流動性危機。為了保證正常的保險賠付和費用支出,保險公司需要出售相關資產來滿足公司流動性的需要。假定保險公司流動性萎縮導致的資產縮水程度為δ,則保險公司i不得不減價出售賬面價值為(1+δ)γPi的資產來保證公司的正常經營,其中Pi為公司i的保費收入。于是,當σθxij+δγPi>Ei時保險公司j的破產引發保險公司i破產。由于不同保險公司在不同承保業務中的賠付率差別較大,而將它們設定為相同的值是欠合理的,所以本文只研究第一輪傳染效應的影響。
(一)數據選取與參數假定
在數據處理上,本文采用2012-2014年66家財產(再)保險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和利潤表數據測度系統性風險的業務傳染性。其中,2012年有直接保險公司59家,再保險公司7家;2013和2014年有直接保險公司58家,再保險公司8家*2014年天平車險與豐泰保險合并為安盛天平,2013和2014年增加了太平再保險公司。。這些公司的總資產占財產險公司總資產的99%以上,具有較好的代表性。2012、2013和2014年境內再保險業務的總分入保費與分出保費之比分別為59.3%、59.8%和63.7%,再保險市場相對穩定。列舉主要保險公司的分出業務和分入業務數據如圖3所示。觀察圖1,再保險公司主要承接再保險業務,分保費收入非常高,而直接保險公司主要承接原保險業務,分保費收入則很低。

圖3 主要保險公司的分出分入保費
注釋:圖1中橫坐標是年份,左邊縱坐標是保費,其中“*”曲線是分保費收入,“☆”曲線是分出保費,單位為千元,右邊縱坐標是分入分出保費之比,用柱狀圖標識。數據來源于2013-2015年《中國保險年鑒》。圖中的公司的全稱分別是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人保財險”)、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平安財險”)、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太保財險”)、中國財產再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國再保險”)、慕尼黑再保險公司北京分公司(簡稱“慕尼黑再保險”)、瑞士再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簡稱“瑞士再保險”),下同。
在對風險傳染過程進行模擬時,需要對相關參數進行假定。根據2013-2015年的《中國保險年鑒》,2012-2014年再保險分出業務的平均賠付率分別為72%、80%、88%,再保險分入業務的平均賠付率分別為106%、74%、58%,而最大賠付率達到了1006%。綜合考慮這些數據,本文假定業務賠付率的范圍為50%~1000%。參考Freixas等(2000)[27]、van Lelyveld和Liedorp(2011)[13]以及 Kanno(2016)[22],假定信用違約損失率θ為100%,通過控制業務賠付率σ來估計風險的傳染效應。假定客戶恐慌預期導致的保費損失率γ為20%,資產的縮水程度δ為20%,不同公司之間的分保意愿為Qaa=Qba=Qca=Qdd=Qed=Qfd=1,Qab=Qbb=Qcb=0.8,Qfe=Qac=Qbc=Qcc=0.5,Qde=Qee=0*此處只有利寶2012和長安責任2013處于充足I類,其他都屬于充足II類,而且利寶和長安責任當年的分入保費之和均為0,所以此處實際上是否假設為零,對最終結果不產生影響。。前已述及,此處是對初始解進行修正,實質是對它們重新賦予權重,所以只要確定分保偏好的相對值即可。
(二)基于分保偏好的市場網絡結構分析
根據以上假設對模型(3)進行求解,得到了再保險業務轉移矩陣,據之其將各保險公司的再保險業務轉移關系通過網絡圖畫出,如圖4-6所示。其中圓圈內的數字代表各個保險公司*具體而言,c1表示人保財險,c2表示國壽財險,c3表示太平財險,c4表示中國信保,c5表示太保財險,c6表示平安財險,c7表示陽光,c8表示中華聯合,c9表示華泰,c10表示天安,c11表示大眾,c12表示華安,c13表示永安,c14表示安信農險,c15表示安華農險,c16表示天平,c17表示陽光農險,c18表示華農,c19表示渤海,c20表示都邦,c21表示中銀,c22表示長安責任,c23表示鼎和,c24表示英大,c25表示泰山,c26表示安誠,c27表示中煤,c28表示紫金,c29表示浙商,c30表示信達,c31表示錦泰,c32表示眾誠,c33表示長江,c34表示誠泰,c35表示華信(富德),c36表示鑫安,c37表示中意,c38表示國泰,c39表示友邦廣東,c40表示友邦深圳,c41表示友邦北京,c42表示友邦江蘇,c43表示友邦東莞,c44表示友邦江門,c45表示美亞,c46表示東京海上,c47表示太陽聯合,c48表示丘博,c49表示三井住友,c50表示三星,c51表示安聯,c52表示日本,c53表示蘇黎世,c54表示現代,c55表示愛和誼,c56表示樂愛金,c57表示富邦,c58表示信利,c59表示利寶,c60表示大地,c61表示永誠,c62表示民安,c63表示中航安盟,c64表示安邦,c65表示豐泰(安盛),c66表示瑞士再保險,c67表示法國再保險,c68表示慕尼黑再保險,c69表示通用再保險,c70表示漢諾威再保險,c71表示中國再保險,c72表示勞合社,c73-c82表示虛擬境外再保險公司。,帶方向的箭頭表示業務的轉移關系。觀察2012-2014年完全分散市場和具有分保偏好的市場網絡圖不難發現,偏好市場比完全分散市場的業務轉移關系更加集中,并且再保險公司和大型直接保險公司位于再保險業務轉移關系密集的區域,而中小型保險公司則與其他保險公司的業務轉移關系較弱。通過網絡圖指標——出度(out-degree)和入度(in-degree)之和來衡量相互關聯性,前十家關聯性較強的保險公司主要包括:人保財險、慕尼黑再保險、漢諾威再保險、中國再保險、太保財險、平安財險、法國再保險、瑞士再保險、通用再保險和國壽財險。相對于完全分散市場,偏好市場上關聯性較強的這些保險公司的度值更大,這表明其業務關系存在集中化特點。
(三)不同市場結構和風險沖擊組合下的系統性風險傳染性分析
在不同的市場結構和風險組合沖擊下,本文分別模擬2012-2014年完全分散市場和具有分保偏好市場的網絡結構下單一沖擊和雙重沖擊導致的系統性風險傳染情況。為了更加清楚地展現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情況,圖7以2014年為例,畫出了賠付率為500%時不同市場結構和風險沖擊下系統性風險傳染的網絡圖。其中,左上圖是基于分散市場、單一沖擊,右上圖是基于分散市場、雙重沖擊,左下圖是基于偏好市場、單一沖擊,右下圖是基于偏好市場、雙重沖擊。觀察圖7不難發現,中國再保險是傳染性較強的公司,而瑞士再保險則是被傳染性較強的公司。
表1是具有一定系統重要性的公司破產傳染其他公司倒閉的數目。觀察表1發現,對于承保業務可能導致的系統性風險,只有再保險公司才會產生風險傳染,直接保險公司的破產風險不會通過承保業務傳染給其他保險公司。根據模擬結果,中國再保險、慕尼黑再保險、瑞士再保險、法國再保險和虛擬境外再保險公司的破產存在傳染性,其中中國再保險的傳染性最強。

圖4 2012年完全分散市場(左)和偏好市場(右)再保險網絡圖

圖5 2013年完全分散市場(左)和偏好市場(右)再保險網絡圖

圖6 2014年完全分散市場(左)和偏好市場(右)再保險網絡圖

圖7 2014年不同市場結構和風險沖擊下的風險傳染模擬網絡圖
對完全離散市場和具有分保偏好的市場進行比較后發現,偏好市場系統性風險傳染性門檻降低、傳染性增強。根據表1,2012和2013年除了慕尼黑再保險之外,2014年除了法國再保險之外,其他公司破產產生的傳染性門檻都不高于完全分散市場,所以偏好市場的傳染性門檻整體略低。比較兩個市場結構中各保險公司在不同賠付率下的傳染數目發現,在偏好市場中因為風險傳染導致破產的保險公司數目整體略大于完全分散市場。例如,2013年賠付率為400%時,完全分散市場單一沖擊和雙重沖擊導致的風險傳染公司總數目為9和13,而偏好市場下單一沖擊和雙重沖擊導致的風險傳染總數目為10和14*注意,表1中只列出了一個虛擬境外再保險公司82作為代表,其他虛擬境外再保險公司沒有一一列出,這里的統計結果只是基于表1得到。。之所以出現這一結果,是因為在相同的選擇性分保偏好下,出現了“風險積聚”現象。
進一步比較存在信用風險下的單一沖擊和流動性風險同時存在下的雙重沖擊的風險傳染性,不難發現,雙重沖擊所導致的風險傳染深度和廣度要大于單一沖擊。例如,2014年賠付率為400%時,在完全分散市場上瑞士再保險、法國再保險、慕尼黑再保險、中國再保險和虛擬境外再保險公司在雙重沖擊下風險傳染數目分別為4、1、1、6、1,在單一沖擊下風險傳染數目為2、1、0、4、0;在偏好市場上這五家公司在雙重沖擊下風險傳染數目分別為4、0、2、5、1,在單一沖擊下風險傳染數目為3、0、1、4、0。在考慮流動性沖擊時,前文假定保費損失率和資產縮水程度均為20%,如果實際結果超過20%,雙重沖擊導致的風險傳染性會更大。

表1 2012-2014年不同市場結構和風險沖擊下的風險傳染模擬結果
為了分析被傳染公司的系統脆弱性特征,表2列出了2012-2014年不同市場結構和組合風險沖擊下具有一定系統脆弱性的公司被傳染出現倒閉的次數。這些被傳染的公司主要集中于小型直接保險公司和部分再保險公司,包括慕尼黑再保險、法國再保險、瑞士再保險以及安聯、蘇黎士、現代等直接保險公司。通過分析這些保險公司的財務數據發現,它們的分出保費相對于自身的所有者權益普遍偏高,所以當再保險分入公司因為破產危機而出現風險傳染時,這些公司極容易被傳染,具有一定的系統脆弱性。

表2 被傳染公司倒閉次數
隨著保險行業的改革發展以及保險職能的不斷深化,防范化解風險成為當前我國保險市場的一項重要任務,而系統性風險因其傳染性強、影響面廣、危害程度大而備受關注。在此背景下,本文基于分保偏好和風險組合沖擊研究了我國保險市場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性問題。首先建立分保偏好假設構建偏好市場網絡結構,然后考慮信用違約風險和流動性風險,根據不同的風險組合沖擊分析風險傳染過程,最后基于矩陣法和財務數據求解模型,分析完全分散市場和偏好市場的網絡結構以及不同市場和組合風險沖擊下的風險傳染性。主要研究結論和政策建議如下:
首先,從保險業務風險傳染的視角,境內外的再保險公司具有系統重要性。根據市場網絡結構圖發現,再保險公司和大型直接保險公司位于再保險業務轉移關系密集的區域,而中小型保險公司則與其他保險公司的業務轉移關系較弱。與此同時,風險傳染性模擬結果也顯示,只有再保險公司才會產生風險傳染,直接保險公司的破產風險不會通過承保業務傳染給其他保險公司。所以,再保險公司必須增強自身經營的穩健性,防止自身成為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源;監管部門也要針對再保險公司的再保險業務關聯風險進行必要的監管,將風險扼殺于萌芽狀態。
其次,系統脆弱性公司主要集中于分出保費占比較高的小型直接保險公司和部分再保險公司。這些公司極易被傳染,因為它們的分出保費相對于自身的所有者權益普遍偏高,所以當再保險分入公司因為破產危機而出現風險傳染時,它們的風險防御能力有限,具有一定的系統脆弱性。這些公司一方面要努力提升自身的抗風險能力,另一方面要權衡再保險所產生的風險分散正向效應與風險傳染負向效應之間的關系,進行適當再保險。
再次,比較完全離散市場和具有分保偏好的市場發現,偏好市場的系統性風險傳染性門檻降低,傳染性增強。偏好市場結構是在完全分散市場的基礎上增加了規模和償付能力選擇偏好之后形成的,保險公司分保時對分入公司在規模和償付能力等方面進行篩選之后,雖然分入公司的整體質量提高,但是其一旦出現破產,因為偏好市場下分保存在集中化的趨勢,所以系統性風險的整體傳染性增強。在偏好市場,尤其要重點防范引發系統性風險的導火索,及時迅速控制導致系統性風險的傳染源。
最后,雙重沖擊所導致的風險傳染深度和廣度要大于單一沖擊,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的趨同性、恐慌預期和負反饋等因素導致的“退保潮”和“續保難”造成的流動性沖擊需要高度重視。保險公司是負債經營的金融機構,消費者一旦對保險公司失去信心,這種類似于“銀行擠兌”的流動性沖擊對其影響將遠大于信用違約風險。因此,消費者信心對保險公司而言至關重要,保險公司需要通過改善服務質量和速度樹立良好形象,以贏得客戶的認可,防范惡性“羊群效應”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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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編:王延芳)
The Contagion of Systemic Risk in Non-Life Insurance Market Based on Reinsurance Preference and Risk Profile Shock
WANG Li-zhen1,LI Xiu-fang2,ZHENG Su-jin3
(1.TheSchoolofInsurance,CUFE,Beijing100081,China;2.TheSchoolofFinance,NankaiUniversity,Tianjin300071,China;3.ChinaInstituteforActuarialScience,CUFE,Beijing100081,China)
Based on reinsurance preference and risk profile shock, this paper studies the contagion problem of systemic risk in non-life insurance market. We find that reinsurance companies in and out the boundary are systemically important, and the small size insurance companies and part of the reinsurance companies which have much more premium ceded are systemic vulnerability. Compared to completely diversified market, preference market has low contagion threshold and strong infectiousness. The risk contagion breadth and depth of double shock are more than single shock, so it is important to take more attention on liquidity risk from information asymmetry which may be lead to surrender tide or some other negative effects.
reinsurance preference; risk shock; systemic risk
2016-04-18
2017-02-27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批準號:71403305);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批準號:71573143);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項目(項目批準號:14YJC790118)。
王麗珍(1984-),女,山東惠民人,中央財經大學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保險、風險管理。
F842
A
1002-9753(2017)04-00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