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

李國新

那年，烏鄉正在籌備一個文化活動，活動的名稱叫“大詩人烏有文化節”，邀請了鄉內外的名流開會。會開完了，安排了酒席，是在烏鄉最有名的烏有賓館進餐。吃飯的人有兩桌。

烏鄉的書記烏四到場為大家敬酒，大家都喝得一塌糊涂。

有個寫詩的作者叫烏七的，本地人，是個老師，很有名氣，在國內的報刊發表了很多有影響的詩歌。他喝多了，一把拉住烏四，說有很多話要向他訴說。

烏四的酒量大，有斤把的酒量，他沒有喝醉，他知道和文化人打交道要謹言慎行，保住莊重。他知道烏七已經醉了，但很耐心地攙扶他，坐在一旁。

烏四和烏七過去關系不錯，特別是烏四對烏七的詩歌創作給予了很多贊揚。

烏七對烏四說，書記，你說，是烏有的詩寫得好，還是我的詩寫得好？你給評一評。

烏四知道他說的是酒話，不可信，但烏七怎么敢和大詩人烏有相提并論呢？這樣比是雞蛋與石頭相撞，不堪一擊。

烏四說，大詩人烏有的詩流傳千古了，你烏七的詩歌固然寫得好，但僅僅流傳一二十年吧。

烏七不服，烏有，呸，他不是烏鄉的，他是外省的，我查過他很多資料，反正他不是烏鄉的。

烏四一聽，詩人，你喝多了，烏有就是我們烏鄉的，你就不要嫉妒了。

烏七瞪大雙眼，烏四，你把烏有說成是烏鄉的，有什么根據？不就是他的名字和我們鄉的名字頭一個字相同嗎？

烏四還是笑著，詩人，不與你爭了，你的詩超過大詩人烏有了好吧！

見烏四這樣說，旁邊的人都圍過來，望著烏七大笑起來。

這一笑，烏七好像受到污辱，瞪大眼睛，對烏四罵道：烏四，你個偽君子，你把不是本地的古人說成是本地人，你搞的是虛無的形式主義，你不一心一意為民辦事，盡做一些虛的、假的，就是為了提高你個人的人氣！

大家沒想到烏七會這樣罵書記烏四。

烏四臉上的五官氣得歪了，但沒有動怒，對他說，烏七，你不要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了！把他弄走，他喝多了，太不像話了！

烏七被人拉開了，但他的嘴巴子在動，烏四，你不好好干工作，為民辦事，盡想一些花招弄政績，小心紀委查你啊！

烏七這一鬧，把大家的興掃了，但烏四書記沒有放在心里，笑著對大家說，這個烏七啊，就是這樣的，喝不得酒，一喝就醉，一醉就胡說。我一定要把大詩人烏有文化節辦下去的。

剩下的人都說，烏四書記，我們一定支持你。

第二天上午九點，烏四書記正在辦公室辦公，有人通風報信給他，說烏七來了，在外面候著。

烏四心里一驚，他該不會是又來搗亂的吧？烏四對手下人說，告訴烏七我有事，沒有時間見他。

手下人馬上又回來稟告，說烏七今天非要見到書記不可，不見就永遠站在外面等。

烏四只好吩咐說，叫他進來吧。

這時的烏七，小心翼翼走著步子，低著頭，一進烏四的門，竟然給烏四深深鞠了一躬，哭喪著臉，書記，我的烏四書記，我今天負荊請罪來了！

烏七說著，脫下外衣，露出皮肉，上面用藍色筆畫著荊條。

烏四一看，吃了一驚，笑了。上前，挽起低著頭的烏七，叫他快穿上衣服。

烏七說，書記，您真是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知道昨天說錯了話，但自己不記得了，我希望書記原諒我，原諒我的過錯。

烏四笑著，我怎能會怪你呢？你是喝多了，那不是你的心里話。

烏七連說，是的，是的，那不是我的心里話，我的心里話是說書記是我們的好書記！

烏四連連點頭，對他說，大詩人烏有文化節，你一定要發揮作用，我會委你重任，讓你當大詩人烏有文化節籌備委員會的副主任。

烏七連說，感謝書記，感謝書記。

烏七出了烏四書記的門，回到家里，點燃一支煙，笑起來，自言自語地說，哼，烏四，我罵了你的，我就罵了你的，只有我敢罵你吧！哈哈哈……

烏四在烏七走后，獨自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把早已擬定的大詩人烏有文化節籌備人員那欄中的烏七，打了一個大X，也是自言自語地說，烏七，在烏鄉還沒有一個人敢罵我呢，除非是我爹罵過我，你又不是我爹 ，你配當我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