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燕
(河南省委黨校法學部,河南 鄭州 450000)
【法律文化】
被追訴人人權保障的再完善
崔海燕
(河南省委黨校法學部,河南 鄭州 450000)
新刑事訴訟法用了許多條文,切實加強了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但法律在實施過程中總會遇到始料未及的困難與問題。本文擬從三個方面分析問題并探討對策,以期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更趨完善。
人權保障;適用;問題;完善
作為重視國際人權合作的大國,我國不僅批準加入了20多項國際人權條約,而且每年發布《中國人權事業發展報告》藍皮書。另據最高人民法院《中國法院的司法改革》白皮書數據顯示,2013年至2015年,各級法院共依法宣告2 369名被告人無罪,切實保障了無罪者不受追究。伴隨著經濟的發展、物質的豐富,公民的權利意識日漸增強,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程度決定著刑事訴訟結構的平衡、刑事司法權力的限度和刑事訴訟程序的公正。
2013年頒布實施的新刑事訴訟法順應我國人權保障發展的需求,對涉及被追訴人人權保障的相關制度進行了大幅修改,內容涉及總則、強制措施、證據制度、辯護制度等方面,使刑事訴訟中的人權保障有了長足進步,但法律的修改從來就不是畢其功于一役的過程。法律的實施效果如何,需要經過時間的推移、觀念的改進、實踐的磨合等眾多因素予以檢驗。
新刑訴法頒布以后,雖然變相刑訊方式仍偶有發生,但刑訊逼供現象基本杜絕,因執法人員一般均進行過新刑事訴訟法的培訓,執法理念普遍大幅提高,由供到證的取證方式正逐步轉變為由證到供。訊問場所一般都配備有錄像設備,起到了很好的監督作用。加上技術偵查措施被正式規定在刑事訴訟法的條文中后,公安機關、檢察機關普遍加強了信息化技術建設,運用高科技手段偵破案件,對獲取案件的關鍵證據起到了良好的輔助作用。但是,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這項旨在保護人權、規范取證程序的制度,適用始終停留在初期階段,效果不盡人意。盡管2010年兩院三部聯合頒布的《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已實施數年,新《刑事訴訟法》中也明確設置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但這些規定在司法實踐中并沒有得到完全落實。公檢法機關同為國家司法機關,雖然法律規定在刑事訴訟中要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但在實踐中配合居多,并且出于共同的訴訟目的,礙于同行的情面,在排除非法證據方面往往舉步維艱。
當前進行的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突出了法官的地位,強調了法庭審理的實質作用。審判中心主義強調審判階段的核心地位。即審判階段是整個刑事訴訟的中心環節,審前階段應當服從于并服務于審判階段。法官在法庭審理中,應仔細甄別控辯雙方提供的證據,認真聽取雙方的辯論,既要識別被告人為逃避罪責當庭翻供,也要明察確實存在的非法取證情況。無論是一審程序中的法官,還是二審程序中的法官都應當敢于排除阻力,克服心理顧慮,果斷排除非法證據,以鏟除冤假錯案產生的土壤。
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階段或者審查起訴階段如果發現可能有非法證據存在,應當予以排除,避免其出現于法庭之上。檢察機關擁有偵查監督職能,排除非法證據時間上早于法庭,程序上先于法庭,應充分利用優勢把好證據關。具體程序可以考慮參照英美法系國家針對非法證據的排除召開聽證會的做法,在檢察官的主持下,由偵辦案件人員和辯護方共同參與,就證據合法與否做出結論。便于及早指導偵查機關調整取證思路,獲取更有證明力的證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第33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自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有權委托律師作為辯護人。如果能夠進一步規定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律師可以在場,將極大地降低刑訊逼供的可能性、變相刑訊手段的采用。律師在場權在美國、日本等國家的法律制度中都有規定,也正變成一項國際通例在世界范圍內實行,但在我國新《刑事訴訟法》中并無此項規定。一些檢察機關在具體辦案過程中雖有試行通知辯護律師在場,但范圍較狹窄。另外,貧困地區律師缺乏,被追訴人經濟困難請不起律師,偵查機關對辯護律師存在抵觸情緒等方面原因,也制約了律師在場權制度的確立。但作為一項能極大規范取證行為、保障被追訴人合法權益的法律制度,在《刑事訴訟法》中確立律師在場權應該引起立法機關的重視。
新《刑事訴訟法》對強制措施內容修改較多,從拘傳時間到逮捕條件均有變更,并且增加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新制度,為強制措施的適用提供了標準。但是,強制措施的適用還存在很多問題,有待進一步完善。羈押率居高不下,拘留、逮捕仍是適用最多的強制措施。做為變更被追訴人羈押狀態的有效救濟途徑,羈押必要性審查適用率仍待提升。作為力度較輕的強制措施,取保候審的保證金數額欠缺明確的法律規定,致使各地收取金額差異懸殊。保證人未盡到保證義務致被取保人逃離居住地,被取保人可以使用網上追逃手段捉拿歸案,但對保證人如何處罰,法律規定過于原則,實踐中往往處以罰款,造成人保方式監管乏力。隨著近年來人權保障意識的不斷提高,人們圍繞監視居住制度的爭議與質疑之聲從未斷絕,重點之一就在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通知事宜”以及執行地點方面。一方面監視居住在犯罪嫌疑人住處執行操作困難,往往流于形式。另一方面,做為羈押替代性措施的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部分檢察機關覺得風險高、成本大,鮮有適用,部分檢察機關修建專門指定監視居住場所,對犯罪嫌疑人的人身控制程度接近于逮捕,離立法者的立法初衷相去甚遠。
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16年1月下發了《人民檢察院辦理羈押必要性審查案件規定(試行)》。列舉了人民檢察院應當向辦案機關提出釋放或者變更強制措施建議的四種情形,可以向辦案機關提出釋放或者變更強制措施建議的12種被追訴人種類;明確了羈押必要性審查案件的辦理主體是人民檢察院刑事執行檢察部門,辦理方式是根據案件情況綜合評估,公開審查,并將檢察人員辦理羈押必要性審查案件納入檢察機關司法辦案監督體系。各級檢察機關應認真學習《規定》精神,切實轉變“夠罪即捕”的執法觀念,充分掌握我國刑事犯罪中輕刑率高的特點,正確適用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具體案件具體分析,對符合條件的被追訴人及時轉變強制措施種類。
刑事訴訟法應明確規定保證金數額,設定上限與下限金額,避免實踐中經濟發達地區與貧困地區保證金差距過大的弊端出現。公檢法機關在辦理取保候審過程中,要嚴格審核保證人資格,優先批準國家工作人員作為保證人。刑事訴訟法應細化保證人處罰條款,明確保證人處罰金額。對未盡到保證義務致使被保證人脫逃的保證人處以數額較大的罰款,或通報單位予以紀律處分。故意幫助其逃脫的,追究刑事責任。探索建立職業保證人制度,由其獲得相應利益,同時承擔保證風險。減輕基層公安機關案多人少、監管乏力的壓力。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在適用過程中,要嚴格按照最高檢2015年12月28日發布的《人民檢察院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實行監督的規定》執行,加強對“決定”的監督和“執行”的監督,將訊問區域和休息區域予以區分,保證被監視居住人正常休息時間。盡量使用電子監控手段,少投入警力監視看管,對被監視居住人的人身自由度予以保障。
被追訴人進入訴訟程序后,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并且通曉法律知識者寥寥無幾。其所聘請律師的知識水平和辯護能力直接決定著案件的最終判決結果。在刑事訴訟法修改之前,律師的權利行使困難重重,被形象地稱為“戴著鎖鏈跳舞”,新刑事訴訟法頒布后,辯護權相關條文修改良多,律師辯護權行使也有明顯改善。會見權方面,律師持“三證”到看守所均可見到當事人。但是實踐中,有些看守所要求辯護人在“三證”外提供身份證,有些看守所未合理安排會見時間,導致辯護人排長隊等候見當事人的現象出現,耗時耗力。會見時,辯護人普遍擔心有監控系統,談話時小心謹慎,斟詞酌句,靠反復多次會見才能了解案情,增加了代理成本。閱卷權方面,檢察機關有時會只出示部分案卷而不是全部案卷讓辯護人復制、查閱,有些檢察機關規定只能用照相機拍照,不能用手機對案卷進行拍照。所以,閱卷權的行使也會存在某些障礙。因為《刑法》306條辯護人、訴訟代理人毀滅證據、偽造證據、妨礙作證罪的規定,辯護人普遍存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隱憂,致使調查取證權的行使舉步維艱。辯護人一般不敢會見被害人及其他控方證人,因偵控方已經詢問取證過,如果律師在詢問證人證詞后出現反復,會有被指控幫助作偽證之風險。而對涉案單位調查收集證據,更因為律師個人無公職在身,會被以無義務配合為由拒之門外。在法庭審理過程中,一些法官認為辯護人的辯護詞過于冗長,而反復強調其辯論應簡明扼要,突出重點,客觀上限制了辯護人充分表達其觀點意見,也造成法庭采納辯護意見難的現象時有發生。綜上所述,辯護律師在行使權利過程中,仍有許多新問題凸顯,亟待在以后的司法實踐中日益完善。
針對辯護人行使權利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司法機關執法人員的執法理念轉變不徹底,視辯護律師為辦案的阻力、工作的羈絆。但是,我們必須看到被追訴人普遍社會地位低、文化程度低、辯護能力低的現實,在強大的國家司法機關面前,其是當然的弱勢群體,其訴訟權利能否由專業律師辯護予以保障,并被依照正當訴訟程序予以定罪,才能體現出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和法治水平。作為法律的貫徹執行者,公檢法機關執法人員應切實轉變執法理念,嚴格遵守新刑事訴訟法的各項規定,保障辯護人各項權利依法順利行使。在制度層面,可以探索試行看守所中立制度,將看守所劃歸司法行政機關管理,脫離公安機關管轄,使公安機關的職能定位更加清晰。實現偵查與羈押的分離,杜絕“牢頭獄霸,刑訊逼供”的產生,使辯護律師會見當事人的執業權利更有保障。另外,在刑事訴訟中應建立庭前證據開示制度,在庭審前由公訴方和辯護方充分展示所掌握的證據,通過平等武裝實現平等對抗。雙方在互相了解對方的證據后,可以為庭審做好充分的準備,避免在法庭中一方突然出示關鍵證據導致對方鎩羽而歸的情況發生。證據開示制度一旦確立,可以確保辯護律師的閱卷權,彌補雙方在證據資源上的差異,促使案件事實的發現,進而實現裁判結果的公正。針對辯護律師調查取證難的問題,我國可以借鑒西方國家的令狀制度,對于辯護人提出的合理訴求范圍內、國家保密事項以外的調查取證申請,由法院核發“調查令”。辯護人持“調查令”取證則具有強制性,有關單位、個人必須履行配合義務,如推諉、搪塞、刁難拒絕,則對相關人員予以某種形式處罰。但是辯護人在調查取證過程中,要始終注重自身素養,依法規范自己的行為,切忌盲目追求經濟利益,威脅、利誘甚至教唆被取證人員,以致觸犯刑律自食惡果。在法庭審理階段中,法官也應讓律師充分陳述觀點,對言之有理、證據確鑿的辯護意見,應積極采納,并寫入判決書中。
[1]葉青.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之若干思考[J].法學,2015,(7):3-10.
[2]郭爍.論作為“超羈押手段”的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制度[J].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6):119-125.
【責任編輯:王 崇】

漢 馬氏萬年
D921;D925.2
A
1673-7725(2017)04-0168-04
2017-02-10
崔海燕(1975-),女,河南焦作人,副教授,主要從事刑事程序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