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著陪嫁：“鐵桿閨蜜”一起玩到大

博雅

張嵐，山東臨沂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曾多次獲得全國文學(xué)大賽一等獎，出版專著5本，與其他四位女子散文家一起被譽為“沂蒙五朵金花”。她早年喪夫，為公婆、父母養(yǎng)老送終，還成為“小美”女兒的“鐵桿閨蜜”。張嵐以新著《歲月凝香》作為女兒的陪嫁，女兒則以慣有的默契安慰“大美”。這對沂蒙母女逆境中的堅忍不拔和樂觀向上，像一首歌，蕩氣回腸，感人至深。

媽媽一片苦心，新書作嫁妝

2015年8月10日。山東蒙山腳下的蒙陰縣城，一間臨時改裝為舞臺的會議室內(nèi)，一場婚禮正悄然進行。燈光打在新娘高山身上，莊嚴而美麗。

一剎那，張嵐有種恍惚迷離的不真切感。她強忍著盈眶的熱淚，在心里對去世了18年的丈夫說：“瞧，咱們的女兒長大了，今天嫁人了！如果你在，該有多好！”

張嵐被鄰家嫂子牽著手，代表女兒的雙親發(fā)言。她對著蒼天厚土，深深鞠躬。“一謝天地眾生，感謝賜給我這么可愛、善良、懂事的一雙兒女。此刻，我感覺今生所有的困苦都是值得的；二謝眾親，女兒是我的，也是大家的，她是在大家的關(guān)愛下長大的。今天，感謝各位至親放下手里的一切，不遠百里，甚至不遠千里見證他們的幸福，送上祝福；三謝我的女兒，在25年的歲月里，與其說是我陪著她長大，不如說是她給了我面對一切的勇氣、信心和力量。她的善良、正直、儉樸、寬容是我人生的一面鏡子，讓我時時照見自己的內(nèi)心，提醒我，無論怎樣也要相信世上的真善美，無論怎樣，也要做那個最正直、最善良、最寬容、最美好的人。”

婚禮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流淚了，角落里還傳來隱約的抽泣聲。張嵐繼續(xù)說：“作為母親，我沒法給女兒房子、車子做陪嫁，我能給的，是送給女兒、女婿一本書《歲月凝香》。這是為了慶祝女兒婚禮專門趕寫的一本親情散文集，我想讓女兒帶著感恩之心面對生活，面對每一位親人。這里，蒙山高、沂水長，我想讓秀美高峻的蒙山與眾親一起見證兩個孩子的愛情，更見證他們的幸福。祝福他們一生幸福，白頭到老。”

悲痛中堅持，

無常人生一起走

1998年的一個夏日，在臨沂市中心血站工作的張嵐接到電話緊急通知，她的丈夫因公殉職了，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那一天，張嵐剛過完29歲生日。丈夫給她特意定制的蛋糕，還有一半留在冰箱里。而她的警察丈夫，年僅35歲，儒雅豁達，風(fēng)華正茂。

很長的一段日子里，她都渾渾噩噩，盲目地面對著每一天。只有8歲的女兒高潔如，似乎一夜間長大，不再纏著媽媽要冰淇淋和漂亮衣服。餓了，就找點剩菜，夾在煎餅里，喝碗白開水。脖子里掛著一把鑰匙，自己來去學(xué)校。

張嵐強忍內(nèi)心的疼痛，為女兒改名“高山”。她說：“媽媽希望你像大山一樣堅強。”女兒點點頭：“我們是沂蒙山，高山，這個名字我喜歡。”

公婆老年喪子，悲痛欲絕。婆婆承受不了這一打擊，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公公在雙重打擊下患上重度老年癡呆，急需安慰和照料。張嵐不得不從巨大的悲痛中抽身，努力振作起來。公公走的那天，一只手拉著張嵐，另一只拉著高山，依依不舍地閉上了眼睛。公公的安詳，讓張嵐在悲痛中又一次領(lǐng)略了人生的無常。

每到張嵐生日，高山都會別出心裁地逗媽媽開心。某次，等媽媽滿心期待地打開禮品盒，卻發(fā)現(xiàn)伸出一只毛乎乎的大拳頭。看著瞠目結(jié)舌的媽媽，高山哈哈大笑。張嵐也被“瘋丫頭”逗樂了。高山還攢了兩個月零花錢，買來一支藍色妖姬，在卡片上祝福媽媽：“大美，你要永遠美下去！”

曾經(jīng)，張嵐格外害怕別人提 起“蛋糕”“鮮花”等字眼，路過影樓也非常怕看到別人家親情洋溢的全家福。現(xiàn)在，有了開心果女兒，她不怕了。

天下最好的“蜜”，

天底最傻的“人”

高山越來越懂事，越來越堅強。在畢業(yè)前夕，學(xué)習(xí)護理的她，被推薦為優(yōu)秀學(xué)員參加全國護理技能三項全能比賽。作為臨沂兩名選手之一的高山刻苦訓(xùn)練，高強度的訓(xùn)練使她意外患上了面神經(jīng)麻痹癥，為了趕在比賽前治好，張嵐為女兒找了許多有名的專家。每天，細長的針滿滿地扎在高山的臉上，扎針后，醫(yī)生再把血一點點地擠出來。因為疼痛，高山的額頭冒出顆顆豆粒大的汗珠。但她依然微笑著安慰媽媽：“擠出血來，就輕松多了。”由于治療效果不佳，這樣的治療竟然持續(xù)了整整6個月，高山靠著頑強的毅力一直堅持了下來。

媽媽的孝心和堅強同樣感染了高山。她不僅學(xué)會了照顧媽媽，還愛上了寫作。她寫道：“我的快樂就是每天挽起長發(fā)，燒、炒、掃、灑，讓累了一天的媽媽回家吃上熱騰騰的飯菜，感受到家的溫暖和美好……”

高山還約媽媽一起考駕照，考心理咨詢師。也許是天意，她們竟然數(shù)次成了同桌。在夜市上，母女倆手拉手，被高山的舍友誤認為是“姐妹”……這對彼此封侯“小美”“大美”的母女，竟然成了天底下最好的“閨蜜”。

逐漸地，張嵐從無助的小女人、悲痛的妻子的霧霾中走出來。她的工作也得到了同事和領(lǐng)導(dǎo)的認可，被提拔為臨沂市中心血站副站長、市紅十字會副研究館員，還擔(dān)任了臨沂市作協(xié)副主席。

有段時間，張嵐感覺自己的小文章實在沒有可讀之處，覺得如有人指出的那樣，“小女人、小文藝、缺乏大氣之作”。她停筆了，“金盆洗手”，不再讀書著墨。高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拿出媽媽的文集，一本一本地看，還聲情并茂地朗誦。

張嵐不知道女兒意欲何為，只是遠遠觀望。高山見這招不通，屁顛屁顛地跑到媽媽跟前，拉著張嵐的手說：“青菜蘿卜，各有所愛。既然寫文章，就得允許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何況，只要是文章都會有毛病。您只有不懈地寫下去，才能讓別人有挑毛病的機會啊。”張嵐看看女兒，沒說話。高山繼續(xù)“攻堅”：“如果您不寫了，我認為與其說您怕別人說三道四，倒不如說是想偷懶。這可不是我那個能干媽媽的做派！”

高山的話說到了媽媽的心坎上。看著女兒揚起的溫柔的小鞭子，張嵐不得不又揚起了勤奮的小蹄子，在文學(xué)小道上一路撒歡，一路收獲。

“小美”要嫁人，

“大美”挺住不要哭

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dān)，高山從專科醫(yī)學(xué)院畢業(yè)后考取了臨沂市人民醫(yī)院事業(yè)編制。雖然極力逃避，但女兒結(jié)婚的日子還是“唰”地一下子來了。2013年春節(jié)剛過，仿佛眨眼間，高山就長大了。

女兒出嫁的所有物品張嵐都想親自去買，她要把滿滿的祝福都存進去。可是，只轉(zhuǎn)了一家，她就被床品銷售員的一句話催出了淚水。

銷售員說：“孩子結(jié)婚用的話，就挑最好的富貴吉祥，用了一輩子幸福……”“一輩子幸福”，這幾個字，讓張嵐淚流滿面。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失態(tài)，轉(zhuǎn)身逃離。

張嵐一直夢想給女兒一個最圓滿、最美好的婚禮。她們選定了離家很近的頤正園，母女倆反復(fù)去看環(huán)境，停車場、大廳等的布置，甚至連菜單都斟酌了又斟酌。

距離婚禮舉行的日子還有三天，張嵐竟然做出一個驚天決定——取消頤正園的婚禮，嚴密封鎖消息，除了女兒的公婆、奶奶和姥姥家的至親外，不邀請任何人參加。因為中央八項規(guī)定剛出臺，張嵐向單位寫了申請堅決抵制不正之風(fēng)。

張嵐和女兒徹夜長談。那一晚，高山即將成為新娘的喜悅一掃而光，那無辜的眼神，直到三年之后的今天，張嵐都銘刻在心。女兒是天下最善良的姑娘，每當(dāng)遇到讓媽媽難為情的事情時，最后讓步的都是高山。看著女兒傷痛的樣子，張嵐咬牙做出一個決定，一定要給女兒一個儀式——每個女孩都夢想要的做新娘的儀式。

在距離臨沂市區(qū)200公里的蒙陰縣城，張嵐找到了一家毫無現(xiàn)代氣息的小酒店，陳舊、簡陋。會議室被改成舞臺上用幕布做成星空的樣子，紫色的英文寫著“我們結(jié)婚了”，氣球在舞臺四周飄舞。收到媽媽的陪嫁，高山喜出望外，她以慣有的默契安慰“大美”：“媽媽，別怕，現(xiàn)在我的一份愛變成了雙倍，您也不過找到了走失多年的兒子。”

2016年12月，高山將自己與媽媽的故事寫成了散文集《金雀花開》，擬正式出版發(fā)行。更讓張嵐驚喜的是，她要做外婆了。新的生活，正向她們敞開大門。

責(zé)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