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藝璇
由羅大軍編劇,田沁鑫執導的話劇《紅玫瑰白玫瑰》改編自張愛玲的同名小說,田沁鑫跨越66年的時空,將小說語言打破并重新解構搬上舞臺,與張愛玲攜手演繹時尚版紅白玫瑰,別出心裁,令人拍手稱贊,在這里,女人不再被動選擇,突破節烈觀,大膽追逐自己的幸福,縱然用情太深終是徒勞,但卻樹立起思想解放的新女性形象。佟振保生命里的兩個女人,白玫瑰和紅玫瑰,妻子和情婦,該丟棄誰選擇誰,振保在話劇中經過一系列真我和本我之間搏斗,最終做出選擇。
兩人一角真我vs本我
通過一條長長的玻璃走廊,串起兩間公寓房,左右兩邊的故事同時上演。一間房住著兩個白玫瑰,一間房住著兩個紅玫瑰,這就像是佟振保的左右兩個心房,妻子和情人,交織在新舊兩個時空。三個角色,六個演員,每個角色用兩個演員飾演,這是一出帶喜劇色彩的悲劇。
張愛玲所謂的紅玫瑰王嬌蕊,是“擁有著嬰兒般的心智和成熟婦人的身體,是最具誘惑力的結合”,的確,兩個紅玫瑰,其中一個是為愛情奮不顧身的“嬰兒”,其中一個是具有誘惑力,成熟冷靜的“女人”。秦海璐飾演的奮不顧身的“嬰兒”角色,在話劇中敢愛敢恨,嫵媚熱烈大膽,但面對振保的躲閃與猶疑,她終于平凡,最終為自己穿上鎧甲,在公交上兩人經歷不同世事再次相見,嬌蕊還是涂脂抹粉,身帶珠環,然而卻多了些為人妻的沉穩與端莊。
兩個白玫瑰,其中一個是對待家事小心周全的為人妻,另一個是敢于沖破家庭束縛,追求自我欣賞的為人尊。振保回家,煙鸝忙上前去,“腳都濕了,少點熱水,洗洗腳”“我想幫你做點事”語氣囁囁,與振保相處更多的是小心謹慎,而振保對她并不上心。當小裁縫隨口一句“佟太太,您真聰明”“您真年輕,真漂亮,向您這么端莊的女人,我見的真少”,煙鸝心里美滋滋,漸漸向小裁縫傾心,可見她長期在家中受壓迫的地位,得不到尊重。
佟振保,留洋歸來,在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織公司做到很高的位置,同時他也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一個任性的有夫之婦是最自由的婦人,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而振保在妻子和情人之前還有著兩個女人。辛柏青和高虎飾演的兩個佟振保在紅白玫瑰之間徘徊穿梭,辛柏青主要傾向于孟煙鸝的丈夫,作為丈夫承擔家中重任;而高虎主要飾演王嬌蕊的情人,面對欲望與肉體的誘惑而投向嬌蕊的懷抱,一面說著“千萬別愛上王嬌蕊,她是有夫之婦”;一面又在感嘆“她面容姣好,油光水滑,身體的輪廓一條一條,一寸一寸都是活的”,兩個佟振保在面對妻子和情人,也有思想的掙扎,內心艱難的抉擇。
平行時空現在vs過去
現在與過去時空交織進行,這也是話劇的亮點之一。振保回家撞到煙鸝和小裁縫獨處一室,懷疑他們有染,于是想到自己曾經與嬌蕊的風花雪月,朱砂痣依舊在心口最明顯的地方。玻璃走廊左邊是現實生活,右邊是過去再現,一邊是圣潔的妻,一邊是熱烈的情婦,振保在左右兩邊奔跑徘徊,現實與過去交織進行著。這也是不同于小說之處,小說中按時間順序敘述了振保與嬌蕊的過往,在面對朋友之妻不可欺的道德原則底線時,振保選擇逃避,經母親介紹最終與煙鸝結婚,婚后的無趣乏味他夜不歸宿,漸漸流連于塵世與肉欲。
玻璃走廊串起的兩間公寓房的舞臺設計,現在與妻子孟煙鸝、過去與情人王嬌蕊的故事同時進行,借此給觀眾最大的沖擊力。考慮到舞臺布景的不可轉化性,采取兩個地點,兩個故事同時展開的舞美設計值得借鑒,而振保最終面對熱烈選擇了平淡,正印證了張愛玲的那句話:“如果說愛情是一場劫,那么每個人都要歷經劫數才能重生。”
舞臺語言文字vs動作
劇本基于文學,加以劇本語言,方可登上舞臺。在讀者眼中,張愛玲的文字是一壇烈酒,品過的人都愿意為之痛飲,醉得七零八落才肯罷休。天才張愛玲,她的才思如破裂的冰河,在某個剎那,傾瀉而出,奔騰萬里。
可是,在讀過其小說之后,便知張愛玲的小說很難改編成劇本,她用文字度人,同時也在度己,這是思想上的超度,亦是對許多寂寞靈魂的救贖。文學語言轉化為劇本語言正考驗了編劇的創新性,則多了些大膽性與表現感,例如兩個佟振保中間夾著一個王嬌蕊在玻璃走廊用手指激烈地彈鋼琴,類似假定性的語言用以展現兩人身體的結合,毫無淫穢意味,多了些趣味和看點。
自古言紅顏禍水,當我們把唏噓聲傾向紅顏時,卻很少有人真正發覺男人的劣根性和女人的角色扮演。古有男權社會,男性始終與生產力捆綁,娶妻納妾的生活使得女性一直以來扮演的是相夫教子的卑微角色,成為男性的附庸品。而女性研究作為意識形態批評領域的一個重要分支,可以說占據著一定地位,如果說以一個理性劇評人的旁觀者視角看話劇及電影是專業學習的需要,那么從女性視角評論話劇及電影,或許更能使我感同身受,真實把握情感源頭。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這樣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自古以來這就是男子劣根性所在,不管怎樣選擇總會有遺憾,而缺憾總歸是好的,經歷了這些使振保決心做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