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輝
COD業務不僅沒能為星晨急便帶來現金流,反而成為損傷公司商譽的最大殺手,也成為整個加盟體系土崩瓦解的最大誘因。
“公司解散了,阿里的7000萬、我的5000萬全部賠光了。現在客戶的2000多萬貨款被加盟商非法侵占,也不能返還。1400多名員工兩個多月沒有領工資,我已經傾家蕩產。”
陳平在2012年3月的一個晚上發了這樣一條微博,之后沉默許久。
微博中的“公司”便是他二次創業的星辰急便速遞公司,而這條微博的發出,也被認為是在宣告星辰急便的落幕。
陳平對媒體承認,自己在擴張速度、管理上有諸多問題,最終導致公司資金鏈斷裂。星晨急便,取義為日夜兼程、快速送達。這個與宅急送一樣有著日式風格名字和創始人的企業,卻有著不同的結局。
占領“別人做不到的地方”
2008年,50歲的陳平離開與兩位哥哥一同創業15年的宅急送快運公司,憑借其15年的快遞業管理經驗,陳平創辦星晨急便并不意外。
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前,陳平已經意識到過去十余年宅急送賴以生存的B2B項目物流的好日子到頭了,未來是“2C”的時代,一個簡單的轉換,帶來的會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物流需求。在星晨急便二次創業時,陳平又意識到,電子商務的崛起會帶來巨大的落地配送需求,打造中國最大最開放的“云快遞”平臺成為星辰急便的戰略方向。
為此,星晨急便做起了倉儲,2010年3月在全國建立了5個規模都在四五千平米左右的倉庫。然而,半年后便相繼關門。以當時的凡客為例,一個兩萬平米的倉庫至少有300個員工,傳統倉儲最多七八個操作流程,為電商物流服務的倉儲流程則多達20個環節。復雜的流水線操作和龐大的管理開支,讓陳平徹底放棄了倉儲服務,就此,“云物流”也只能“飄在空中”。
于是,星晨急便又回到做“物流產品”這條老路上來,問題是這條路上已經擠滿了太多的競爭對手,要想突圍還得另辟蹊徑。
當時,盡管大、中城市甚至發達地區的鄉鎮都已被各大快遞公司搶占完畢,但除了EMS,能做到覆蓋全國鄉鎮網絡的快遞公司仍然缺位,“別人做不到的地方,我們去做”,陳平一語豪言又將公司帶入轉型之路。
若想覆蓋遠郊區縣,成本高、收益低。這些地區偏遠路遙,油費、路費、人力和時間成本都大大高于城市,訂單數量卻寥寥可數,加之上游B2C電商都在拼命壓低物流配送的價格,做這些業務不僅利潤太低,吃力還不討好。
不過既然定了方向,就要走下去。星晨急便降低成本的方法,是打“錯位戰術”,把人力集中在B2C網站和其他快遞公司覆蓋薄弱的地區,比如有100人的直營團隊覆蓋市區,星晨急便就把100人全部集中在郊區。和大快遞公司形成差異化,和B2C網站形成互補,星晨急便在努力尋找差異化競爭的契機。
致命的漏洞
憑借“宅急送創始人”的號召力,星晨急便在全國的招商轟轟烈烈地展開,網點數量急速擴張。2009年8月,星晨急便才剛剛成立不久,就把配送點做到了在廣東、浙江、江蘇三個省份的鄉級無盲區。次年,星晨急便已實現14個省、直轄市下轄的52個地級城市,170個區縣的全覆蓋。
資本的介入,更是加速了星晨急便的擴張。
2010年3月,阿里巴巴集團入股星晨急便,對外宣稱為7000萬元。同時,阿里巴巴明確對星晨提出要求,要其在規定時間內“增加三倍的加盟商”。
于是,到了2011年末,星晨急便已發展為擁有運轉及分撥中心150多個,網點數量3800多個,員工28100名,機動車5000輛,摩托車19000輛,日處理業務量13萬票的大型全國快遞連鎖企業,2011年全網營業額達7.5億元。此時距離公司成立還不到三年。
可以對比的是,做了十幾年的中通快遞,彼時分撥中心不過43個,服務網點3000余個,員工3.5萬人,運輸車8000多輛。
據當時星晨急便廣東一個中轉站的負責人透露,陳平曾在一次內部講話中說,阿里巴巴投的7000萬元約有5000萬元一直“沒有就位”,也有可能是加盟的速度還沒有達到阿里巴巴的要求。
事實上,星晨急便與傳統快遞企業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專做B2C物流服務,而其中有80%的業務涉及代收貨款服務(COD)。COD業務指收貨人支付現金后,賣方才交貨,而貨款由物流方代收后付給賣方,物流方從中收取5%左右的費用作為回報。
按理說這的確是星晨急便一個很好的利潤點,但在快速擴張、加盟管理不善的基礎上,代收貨款就變質成一個致命的漏洞。
星晨急便的COD業務一般是在替客戶送達貨物后代為收款,隨后在5個工作日內返款給客戶。但是,由于落地配的終端全部是加盟商,向客戶返款這個環節很難把握。在加盟商利潤降低、星晨急便管理混亂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的時候,加盟商紛紛采取扣押代收貨款的行為,導致星晨急便出現高達數千萬元的巨大資金缺口。因此,這個業務不僅沒能為星晨急便帶來現金流,反而成為損傷公司商譽的最大殺手,也成為整個加盟體系土崩瓦解的最大誘因,這也印證了陳平微博中的那句“現在客戶的2000多萬貨款加盟商非法侵占,也不能返還。”
既是榜樣,也是教訓
一家公司運作至此,管理之混亂可想而知。而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源自盲目、倉促的大規模招商加盟。說陳平不想管理好,是不公平的。但是在短時間內擴充如此多的加盟商,又缺乏統一的、嚴格執行的篩選標準,管理流程、溝通渠道、監督人員全部缺位,他想要管理好,也是力不從心的。
浙江慈溪有一位小型加盟商,加盟星晨急便3個月,保證金交了1.25萬元,加盟費2000元一年,本想靠著星晨和阿里巴巴的名號賺大錢,沒想到業務量少到不敢相信。兩三天才來五六件貨,也沒有自己的貨車,都是用別的快遞車發過來。不僅沒賺錢,連本錢都收不回來。
“這就是星晨急便大肆擴張的另一個致命弊端,盲目覆蓋”,中國快遞咨詢網首席顧問徐勇認為。陳平把物流覆蓋到了“別人做不到的地方”,可步子邁得太大,缺少前期調研,又沒有合理的發展規劃,同時也覆蓋了很多“電商做不到的地方”,或者是電商訂單很少的地方。即使有訂單,也是電商認為沒利潤而從自建物流扔給星晨急便的“雞肋”,基本上是做一票虧損一票。這樣一來,加盟商也是受害者,沒生意沒利潤,很多地區的加盟商只好同時運營其他快遞公司的業務,星晨急便反過來又要處罰加盟商,招致加盟商激烈反抗,扣貨、扣款等情況越發嚴重,星晨急便的資金鏈逐漸惡化,公司架構和管理上也呈現分崩離析之勢。
“再給我3年,我一定會摸索、建立較好的物流快遞商業模式,我會一直在物流快遞業領域慢慢耕耘。”作為中國快遞業成長的見證人,陳平既是榜樣,也是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