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人帶編“沉”到一線，共青團改革給基層帶去了什么

王燁捷

“張清軒”的名號在上海張江高科技園區里打響了。

他在微信公眾號上發表的一份工作總結刷新了很多同齡團干部的“三觀”，這篇名為《2016年說實話我們的確努力了，但還是不太滿意》的總結報告自評70分，卻收獲了超過8萬次點擊，2000多人次點贊。

他還是全中國第一個把團的“服務”拿到“大眾點評”網上供眾人點評的團干部，迄今為止，共收獲30多個好評、1個中評和1個差評。

一年來，因為他的出現，使得上海張江，這個“活了”25年、擁有整個中國東部地區最高端人才和最美地面有軌電車的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終于有了一個與之經濟社會地位相匹配的團組織——這個始建于1992年的國家級自主創新示范區，一直沒有統管整個園區青年工作的團工委。

“張清軒”本名宣祿樂。在上海此輪共青團改革中，他從團上海市委宣傳部（文明辦）主任科員崗位“連人帶編”一起下沉到張江，組建上海張江高科技園區團工委，并擔任書記。“張清軒”取諧音“張江青年宣”，是園區團工委的一個對外形象。

人均年創經濟價值170萬元，

“張江男女”為啥需要團組織

說句實話，“張江男”“張江女”們目前在上海，可能除了房子，啥也不缺。但共青團組織，卻迫切需要與這群年輕人建立聯系。

這里青年的數量和質量，大到、高到令人難以想象。

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36萬從業者，其中80%是35歲以下青年。這群青年，高層次、高學歷，海歸、外籍專家、千人計劃不計其數，據不完全統計，有博士6000多人、碩士4.6萬人、本科12.3萬人，人均每年創造170多萬元的經濟價值。

張江園區團工委成立以前，這里有張江集團、張江高科兩個開發主體團委，有數不清的大中小型互聯網公司、高科技公司團委或團支部，還有張江核心園區、康橋工業區、國際醫學園區3個綜合團委。這些零零散散的團組織，在過去，幾乎互不往來。

團組織活動開展了多少，有沒有效果，甚至到底有沒有開展活動，活動含金量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楚。

根據團上海市委的改革安排，團市委機關會精簡30%、27個編制，其中16個下沉團區委、8個下沉大口團工委、3個下沉青年集聚但工作力量薄弱的園區。張江高科技園區，就是“青年集聚但工作力量薄弱的園區”。

宣祿樂的到來，就像是一顆小型炸彈，一時間在張江園區引爆了“三種說法”——一種說法認為，這個原團市委機關干部是到張江來掛職“做樣子”的，編制和工資都不在張江；第二種是“補經歷說”，因為這個年輕干部基層經歷還差一年，來張江補一下“經歷”；還有一種是“鍍金說”，可能上級要培養他，讓他先到張江這個科創中心核心承載區來鍍個金。

宣祿樂是個爽快人，他入職后挑選了一個公開場合，當面回應了以上三種說法，“我是帶著編制下沉的專職團干部，我肯定是會扎根基層的。”

一句話，“堵”住了議論紛紛，“張江青年好，才是真好。我就是來給青年們提供服務的。”

平等和民主怎樣“籠絡人心”

初來乍到，宣祿樂缺少“幫手”。

“說我是團工委書記，其實我就是個會議召集人。”第一次召開團工委委員會議，他當著5名兩新企業團干、3名國企團干、2名“兩新”黨群工作者的面，極力低調。

這次會議，他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團工委議事規則》，里面的一處“亮點”馬上就被團工委委員們發現了。委員們對于某個議題的意見表達被分為4種——贊成、保留、反對和棄權。

“保留”是在其他體制內議事規則中從未見過的新詞。他解釋，“保留”就是對部分內容持保留意見，如果會議同意修改，則贊成；反之，則反對。

團工委副書記、上海國際醫學園集團綜合黨委辦公室主任鳳麒對這項規定尤為在意。他是一個愛提建設性意見的人，“保留”選項的存在，讓他有了當家做主的感覺。

第一次開會，他就充分行使了自己的權利。那天，宣祿樂把團工委整個一年的工作經費預算攤在了大家面前，請大家審議。

“我問問，基層團組織為什么沒有一些工作經費的支持？群團改革不是要把力量向基層傾斜嗎？那我們作為更基層的團組織，是不是也應該有一些工作經費？”鳳麒毫不客氣地第一個提意見，盡管張江園區團工委下轄的3個下級團組織可能“并不差錢”，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應該放棄權益。

表決當場進行，包括宣祿樂本人在內的11名團工委委員全都同意鳳麒委員的建議。2017年，園區團工委將向下轄的3個基層團委每家撥付2萬元工作經費。錢雖然不多，但這是一種尊重民主、尊重基層團組織的態度。

平等、民主的規則，也為團工委工作的開展帶來了好處。比如，在團工委“協管”基層團組織人事任免方面，宣祿樂本著就事論事的態度提出，“從嚴治團、協管團干，不只是協、還要管，我們不當‘橡皮圖章。”

過去，基層團組織人事變動，通常由基層自己定——人全定好了，打個報告，讓上級團組織批一下。但這種做法，不是張江人應有的、萬事都講規矩的“精、氣、神”。

現在，只要基層團組織人事有變動，宣祿樂一定會登門造訪基層的黨政主要領導或分管領導，“當面談，我會說說我們希望配備一個具備哪些基本素質的團干部。事先溝通好，再走程序。”

改革少不了“創新”基因

打動人的，除了平等、民主，還有張江這塊東部創新熱土少不了的“創新”基因。即便是團的工作，也被深深烙上了“創新”的標簽。

張江園區團工委秘書處，有一個洋氣的名字——青春張江園群團改革創新研發總部。這里“駐扎”著宣祿樂和兩名通過“超級管培生”計劃招募來的志愿者，他們仨幾乎每天都會像“打了雞血”一樣聚在一起工作。

三個人的合影，被“釘”在墻面上，隔壁貼了一張N字帖，上書“現在，青春是用來折騰的；將來，將來還有青春么？”落款名為“張清軒”。墻面背景，是一張鋪平版的五大洲地圖，大大的英文字母向來訪者表態“See The World，Through ZJ”。

你可能會想，這不過是比較活潑的辦公室裝扮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記者采訪發現，真正值得炫耀的，是這個創新研發總部“研發”出來的項目。

過去一年里，從這個“頭腦風暴室”里走出了7個改革創新項目，件件有新意。

比如，張江在全國第一個研發出“連鎖式青年中心”，它與一家專注于孵化器建設的地產開發商簽約，開發商在張江每建一個孵化器，就配套成立一間青年中心。青年中心采取“雙首席制度”，除CEO外，還要由團工委配備一名首席政治官CPO，確保每月一次青年活動。

“超級管培生計劃”本身也是研發項目之一，它面向社會招募“群團改革創新研發總部”的管培生，團工委對“管培生”有3個承諾。第一，承諾輔導其公務員、事業單位筆試過關；第二，承諾在實習期滿后，為其推薦就業；第三，承諾為有意創業者申請最高30萬元的免息貸款。

90后女孩周鑫，是第一批管培生中的一個。她在看到管培生招募廣告后，毅然辭去了月薪6000多元的正式工作，加入“群團改革創新研發總部”，拿起了每月800元的實習補貼。實習結束后，還沒等宣祿樂推薦就業，她就被“青春上海”媒體中心“挖”走了。

“團務審批流程縮短”計劃，將原本至少需要10個以上工作日的審批時間，縮短到了1天。事實上，基層報上來的團務審批文件，最快的，當天上午送來，當天下午就能拿到批文。

這得益于張江所屬的浦東新區團委充分授權，園區團工委被當作是新區團委在張江園區的派駐機構。過去，一份文件報到區里，要經過團務部門、分管書記、主要領導、書記辦公會等層層審批，如今一個園區團工委，1天就完成全部流程。

十幾年沒人戴過紅領巾的民辦學校，要建團、建隊

園區團工委辦公室的墻面上，掛著各種工作“進度表”。其中有一張表，再過幾天就可以撤下了。

這是一張“中芯學校建隊重點環節時間進度表”，其中包括校務會討論、學校向董事會報告建隊事宜，請示報集團黨委蓋章，請示上報浦東新區團委等各個環節。

3月8日下午，這所學校的團委書記帶著“請示件”來到園區團工委蓋章了，比進度表上原定的3月15日，提前了整整一周時間。

“總算是差不多定了。”為了讓這所明明有很多適齡青年、少年兒童的國際學校建團、建隊，宣祿樂也算操碎了心。在他接手這件事兒以前，這所國際學校從未有過戴紅領巾的少先隊員。

這在一名長期從事共青團工作的團干部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后來他知道，這樣的學校，全市總共只有4家，浦東就只有張江的中芯學校一家，“它最早是一個臺資企業辦的學校，后來經過多次股權變更，大陸資本已經占了主導，沒有理由建不成團、隊。”

這所學校，成了他下定決定要啃的一塊硬骨頭。他多次到學校走訪，向校領導、校董明確表示，“在戴紅領巾這件事兒上，一個張江的孩子都不能掉隊。”這件過去很少有人過問的事，成了宣祿樂的“碰硬死磕”的對象。

今年3月，學校終于不再像過去那樣撰寫“不能建團、隊的情況說明”，轉而遞交了申請建團、隊的請示件。

除了中芯學校，張江園區里老外聚集的德國中心、沒有黨組織的通用電氣GE公司，都被宣祿樂的真誠“拿下了”。他把血液中心獻血車“請”到了老外聚集地，讓他們可以體面地在“七夕節”完成獻血的小心愿；他毫無偏見地把外資企業一名優秀青年推薦到“上海市五四青年獎章”的競選平臺，給“兩新”企業青年一個機會。

團工委的“怒刷存在感”也令張江園區管委會的黨政領導刮目相看。

去年五四青年節，張江園區管委會主任、黨組書記楊曄頂著39度的高燒，全程參加團工委成立大會；宣祿樂也以園區團工委書記身份，得到了列席管委會常務例會、黨組中心組（擴大）學習會、年度工作推進會的待遇，還作了兩次交流發言。

“改革，不僅讓園區團員青年有了獲得感，實際上也讓我收獲很多。”宣祿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