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韶 秉承東方傳世精工，重塑中國文人風雅

趙雯

休閑西裝，運動鞋，一副斯文的眼鏡，孟繁韶比想象中的年輕，著裝與氣質也比想象中的現代。

孟繁韶，生于20世紀70年代，祖籍山東。畢業于人民大學法學院，全國青聯委員，中國和平發展基金會常務理事，中國國際交流協會理事，北京文房四寶協會副會長。現任每日文化集團董事長、風雅文房董事長、一得閣文化董事長、燕京八絕文化公司常務副董事長等職務。

與孟繁韶聊天，你的確會感到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夠，因為他看的都是《天工開物》、《齊民要術》一類書籍。

孟繁韶感慨：“在日本，墨的年產值是47億元，而中國的筆墨紙硯加起來一年產值也不到20億元，日本僅一家墨運堂就有900多個墨塊、墨汁品種，而一得閣100多年來卻只靠四款產品打天下：北京墨汁、一得閣墨汁、中華墨汁和云頭艷。”

即使在相對保守的發展模式下，“一得閣”也成為眾人皆知的品牌，其市場占有率為80%。“但此前年營業額只有3000萬元，這與品牌價值是不相稱的。”

孟繁韶告訴記者，他入股“一得閣”緣于5年前和一得閣墨業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徐小鳳的相遇。當時他們均為北京市政府組織的赴臺文化創意產業代表團代表，兩人聊天，孟繁韶納悶：中國寫書法、作國畫人數眾多，數量遠遠超過日本，為什么日本的墨業銷售額是中國的100倍？

2012年，孟繁韶決定投資加盟“一得閣”，在他看來這是一件意義非凡的事情。

墨守成規、推陳致新

孟繁韶自投資一得閣以來，一直強調八個字：墨守成規、推陳致新。“老字號在當年都是靠創新打出天下的，一得閣就是為創新而生，我們今天面臨的問題依然是如何持續創新。”

孟繁韶解釋，“墨守成規”即“照著做”，完全復古，按照古人的選料、技法、思維來做，“能照著做就很不錯了，中國的手工藝發展到現在基本上符合了100%完美的狀況，甚至有些東西我們現在人的水平和思維方式還不如古代人，照著做就是要100%去傳承”；“推陳致新”即“接著做”，在產品、營銷、包裝等方面與時俱進，更貼合現代人的需求。

孟繁韶介紹，一得閣生產的墨汁，墨跡光亮，耐水性強，書寫流利，寫后易干，不湮紙，永不退色，適宜拓裱，濃度適中，香味濃厚，四季適用。《人民日報》曾有文：“一得閣墨汁能分為五色，即‘濃、淡、干、濕、黑，或指‘焦、濃、重、淡、清，特別是用于書法繪畫作品時，使用效果優于日本及國內其它墨汁。”著名書法家啟功先生曾稱贊：“硯池旋轉萬千磨，腕力終朝費幾多。墨汁制從一得閣，書林誰不頌先河”。

“一得閣”于2006年被商務部認定為“中華老字號”。“一得閣墨汁制作技藝”已被列為北京市及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就是這樣一個百年老字號，自2013年起，玩起了微博、微信，在淘寶開起了網店。

在孟繁韶看來，豐富一得閣的產品線，讓每個年齡層級、藝術層級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產品，進行產品創新，是一得閣創新之路的首要任務。

孟繁韶召集制墨老藝人，成立了“一得閣創新研究院”。他們推出一款直接以墨宗“謝崧岱”命名的墨汁，廣受書畫家們的稱贊。這款墨減少使用化學碳黑和化學調配，大量采用遵循古法工藝取天然松煙制作的碳黑，所用動物骨膠也由廉價的普通骨膠提升為價格昂貴的優品骨膠，增加加工工序，恢復傳統配方，并以精心設計的陶瓷小瓶作為包裝。孟繁韶當時請來名家們來試墨，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蘇士澍評價：“如果我們以前用的一些墨汁是棒子面，謝崧岱就是特級富強粉，謝崧岱真正做到了墨分五彩，一筆下去‘焦、濃、重、淡、青全都出來了。”

如今，一些藝術家以及團體也開始根據自己需求向一得閣定制墨汁。而為了普及書法，一得閣還專門為中小學生設計了一款全新的墨汁。

“過去由墨錠到墨汁，解決了很多問題。但是隨著時代發展，現在人們出行坐飛機了，于是帶墨汁又有了不便。一得閣就開始研究從墨汁到墨塊、墨片。”孟繁韶透露，一得閣已與北京化工大學合作建成實驗室，“我們能將墨做成泡騰片，這樣就方便攜帶了，再比如，納米技術也可運用到制墨中來，墨粉經過納米化處理，會又黑又亮。一得閣的產品在質量穩定的基礎上不斷革新提高。墨汁從首創至今，始終保持著它的獨特優點，從未改變。所以我說，形式不斷創新，但文化一脈相承。”

孟繁韶坦言，目前文房四寶的從業人員基本為學徒工出身，市場化意識不夠。所以，如何吸引既具有文化理想又有市場能力的人才進入該行業，是一得閣面臨的挑戰之一。另外，他認為營銷渠道再構也是當務之急。

方向是比速度更重要的選擇

孟繁韶給一得閣的定位是：墨，文房，藝術品。“過去的中國文人活得很風雅，文人內心始終保持一種風骨，然而現代人丟失了這種風骨。“

今年正值一得閣創辦150周年，孟繁韶將組織一系列名為“近墨者”的書畫展。“我們想通過展覽，探索一下一得閣做藝術的路子。”

因為用墨，所以熟悉。一得閣及孟繁韶的朋友圈中不乏大書畫家，“有此資源，大家共贏，何樂不為？！”孟繁韶對當下藝術市場有著自己的反思：“現在的中國藝術品市場就是資本的決斗場，只有商業個案，而沒有共通的商業模式。自己有一個圈子，然后自己人炒作，自己玩自己。”孟繁韶認為，藝術可以有很多分類法，但本質上沒有區別，千年前與當代的藝術創作，精髓應該是相通的。“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能夠流傳千古的藝術品都是經得住時間和學術考驗的，在某個階段靠某種炒作、噱頭紅極一時，最后仍會被遺忘、拋棄。”

孟繁韶研習書畫，崇尚文人字畫，他把書畫練習當作修身養性。孟繁韶引陳衡恪先生的話說：“他們（文人）的字符合四個標準，一曰人品，二曰學問，三曰才情，四曰思想。”“我見過那些寫字寫得很爛還使勁吹牛的人，我們一得閣希望探索一個模式，將藝術品市場的泡沫擠掉，讓藝術品走進中產階級的家庭，藝術真正走進大眾，讓人們買得起，也收藏得起。我們現在的市場只是有錢人的市場。一得閣做展覽、拍賣，不會做一錘子買賣，我們更看重實際成交，讓藝術品回歸真正的市場，也讓市場推動藝術的發展。”

到此，孟繁韶給“一得閣”的定位便非常清晰了：墨，文房，藝術品。“我們現在核心做一件事：為藝術家們提供最好的器材。我提出要‘秉承東方傳世之精工，重塑中國文人之風雅。一得閣是在做墨，但未來不僅僅是生產墨汁，我希望創建150年的一得閣，以‘墨 文房 藝術品為業務方向，復興文房四寶，復興中國傳統文化。我們總在說要實現一代人的中國夢，到底什么是中國夢呢？我認為，中國夢不僅僅是追求GDP的領先，更重要的是實現文化復興的夢想。”

孟繁韶感嘆：“這個世界太快了，都在追求速度，但其實方向是比速度更重要的選擇。我想慢下來！”他希望能把過去那種千錘百煉的大小工序保留，用最“笨”、最原始的方式去做文化。“過去的中國文人活得很風雅，琴棋書畫、筆墨紙硯到文房清供，無論世事變幻甚至兵荒馬亂，文人內心始終保持一種風骨，然而現代人丟失了這種風骨。”在孟繁韶的理想中，他希望一得閣能為人們的風雅生活提供“整體方案”，因此，從筆墨紙硯到書桌屏風，甚至到茶，都將是一得閣的品牌延伸。

“古時，蘇東坡和司馬光有墨茶之辨。蘇東坡說‘上茶妙墨俱香，是其德也；皆堅，是其操也。譬如賢人君子黔皙美惡之不同，其德操一也。”在孟繁韶看來，一茶一墨一人生，一得閣即便做茶也在情理之中。

短短幾年間，孟繁韶完成了多家文房老字號的投資與合作，成立了風雅文房集團。北京一得閣墨汁、安徽屯溪胡開文徽墨、湖州善璉湖筆廠的湖筆、涇縣千年古宣的古法宣紙……這些文房老字號產品匯聚于一個燕京八絕的木質文盒里，被孟繁韶打造成風雅文房禮盒套裝，一經面市，便獲得不錯的口碑和銷量。

孟繁韶說自己與其它老板不同的地方是，他深入工廠。孟繁韶不僅大量閱讀古時有關文房四寶的書籍，還前往生產第一線與老手藝人交流，他認真拍照、做筆記，儼然已是文房方面的專家。“宣紙大家都認紅星，除此之外別無他家，毛筆以湖筆、宣筆、齊筆、侯筆有名，但是這些都是以地名命名，無一品牌。所以一得閣可以發揮優勢，整合資源，圍繞文房四寶打造一條文化產業鏈。”孟繁韶將這一思路稱為“雁行模式”，“像大雁一樣，在一起，可以飛得更高、更遠。”

為理想主義找一個出口

孟繁韶希望憑借自己多年來在市場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來復興民藝。“那些有市場、在生活中還可以廣泛使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應該通過自我創新，走向市場，通過市場重新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18歲時，孟繁韶以優異的成績從山東考入北京，大學和研究生階段均在中國人民大學度過，他曾擔任過學生會負責人，研究生畢業后，順理成章地進入政府機關工作。1999年，孟繁韶辭職下海，投身文化產業，先后從事過發行、廣告、公關等行業。2000年悉尼奧運會期間，孟繁韶的公司與新華社合辦了一份《奧運快報》，通過30期《奧運快報》獲得近一億元廣告收入。2009年，孟繁韶創立每日智庫有限公司，專門負責政府機關的公關和智力外包服務。

或許因為來自孔孟故鄉山東，孟繁韶骨子里便有一種儒家胸懷，“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孟繁韶說，自小受家庭氛圍熏陶，他尤其熱愛中國傳統文化和藝術，后來自己也開始收藏古董、藝術品。當看到一些老字號、傳統手工藝的萎縮和邊緣化，孟繁韶希望憑借自己多年來在市場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來復興民藝。他發起并參與整合京作手工藝，創辦了“燕京八絕”品牌并設立了燕京八絕藝術館。將北京的景泰藍、雕漆、金漆鑲嵌、花絲鑲嵌、牙雕、玉雕、宮毯、京繡8大工藝門類整合于一個品牌里進行設計研發、生產制作、推廣銷售，為工藝美術師提供生活與藝術創作的保障，提供創作的原材料，令他們潛心創作，多出精品。

這些年來，孟繁韶一直致力于中華老字號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與創新發展。他堅信“越傳統，越時尚”。他領導管理的一得閣，對于每一件產品在用料和用工上都是極盡苛求，“我希望用最好的東西做最好的藝術品，既對得起祖宗留下的東西，又對得起自身的努力，讓中國文人回到最風雅的時代。別人供奉神靈，一得閣供奉的是蘇東坡先生，我們供奉的是大文人。”

孟繁韶強調，如今有一個可喜的現象，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習近平主席非常強調弘揚傳統文化，最近又刊登出他過去在福建工作時的講話和工作思路，習主席說‘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好文化遺產。我們看到彭麗媛女士從服飾到外交時展示書法，也在傳遞信號。”孟繁韶還不無驕傲地說：“去年彭麗媛女士隨習近平主席訪問印度，在泰戈爾國際學校教寫書法時，用的就是一得閣的云頭艷。”

“寫好中國字，做好中國人”，這是孟繁韶與人交流時經常提到的一句話。自2013年起，一得閣與北京水墨公益基金會、中國書法報社聯合發起“少年傳承中華美德，書法名家走進校園”公益活動。

“天生五才，民并用之，廢一不可。”在孟繁韶看來，中國傳統的手工藝秉持了四個“觀”：致用利人的實用觀，天人合一的構造觀，上下有序的型制觀，有無相資的哲學觀，“這與中國整個傳統文化發展是息息相合的。真正的文化復興，一定是源自中國人內部的，中國幾千年以來勞動人民智慧結晶的復興才能真正實現中華民族的復興。”

知白守黑，孟繁韶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這既像是在說他的職業理想、審美趣味，更像是在說他的人生修煉和哲學思考。他的一位朋友抱月堂堂主趙盾如此評價：“孟繁韶是一個游走在現代都市里秉承中國傳統文化的理想主義大俠。”孟繁韶說，一生愛好是天然，比如：賣墨。他認為現在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為理想主義找一個出口。

（責編：張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