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晚期的九江關及其商品流通

廖聲豐+廖劍南+劉生文

[提 要]清代前期九江關稅收居全國第二，是清政府主要大關之一。鴉片戰爭后，九江出現“一地兩關”，即清政府管理的九江關（常關）和外籍人員操辦九江海關，伴隨著近代中國社會的變遷，清代晚期九江關（常關）不斷衰弱，難于維繼。

[關鍵詞]清代晚期；九江關；商品流通

[作者簡介]廖聲豐（1965—），男，南昌航空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院長、教授，研究方向為區域社會經濟史；廖劍南（1992—），男，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西方經濟學；劉生文（1975—），男，南昌航空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史。（江西南昌 330063）

[基金項目]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重點課題“九江關、贛關視野下的近代江西區域經濟變遷研究——以商品流通為考察中心”（13LS01）；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課題“近代九江開埠與城市發展——兼論九江與周邊口岸的埠際貿易”（14LS10）

目前學術界對清代前期九江關有較多的研究，但是對清代晚期九江關的研究卻較為薄弱。據此，筆者主要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的關稅檔案為依據，對這一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一、清代前期九江關概況

清代九江關的前身是九江鈔關。明代九江鈔關，設于景泰元年（1453），主要對過關的貨物征稅，為明代中央政府直轄的八大鈔關之一，也是長江沿線唯一的鈔關。在明末農民戰爭中，九江鈔關被摧毀，順治四年（1647），清政府在明代九江鈔關基礎上重建九江關。[1]

明清九江關的設立，與九江所處的交通地理位置和繁華的商品流通緊密相關。九江位于長江中游，“北負大江，據江湖之口，為咽喉之地”[2]，早在秦漢時期就已經成為長江沿線重要的港口城市和交通樞紐。明清長江，“河面船只往來如蟻”[3]，長江上游各省的米谷、木材和長江下游的絲布，通過九江關中轉到全國各地。江西物產豐富，其茶葉、瓷器、夏布、米谷等產量位居全國前列。九江通過鄱陽湖，將江西眾多河流緊密相連，江西各地的商品通過河運在九江中轉至全國各地。

從歷年九江關稅收狀況也可以看出其清代前期商業貿易的繁華景象。資料顯示，雍正四年、乾隆二十年、乾隆四十八年九江關稅收分別為326184.304銀兩、370741.3銀兩和742077.329銀兩。[4]九江關稅收的增加，一定程度反映了清代前期九江乃至江西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

二、清代晚期的九江關

清代前期，包括九江關在內的由戶部管理的比較大的榷關有24個。1854年，西方國家侵略勢力在上海建立了第一個近代海關，1859年，清政府任命李泰國為中國海關第一任總稅務司，此后在中國不斷設置海關。近代海關建立以后，原來的海關稅業務為近代海關接管，原來的稅關被稱為常關。

根據《天津條約》規定，1861年九江正式開設通商口岸，總稅務司赫德在九江英租界設九江海關，管轄地區為上至武穴，下至江蘇江寧的長江流域廣大地區。1883年蕪湖開關以后，九江海關的管轄范圍重新調整為自安徽省城安慶至湖北半壁山。[5]于是，九江出現“一地兩關”，即清政府管理的九江關（常關）和外籍人員操辦九江海關。清代前期，清政府掌握了關稅的主權。但是，晚清以后，九江海關和全國其他海關一樣則成為西方國家控制中國經濟命脈的一個重要工具。

九江海關設立后，控制了九江全部對外貿易，而清政府原設的九江關，則無權過問對外貿易。九江海關設有監督和稅務司兩個職位，其中監督由中國官員擔任，是海關行政長官，稅務司由西方人擔任，主要負責征稅，但是由于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和默許，外籍稅務司很快竊取了九江海關監督的實權。[6]

1900年八國聯軍發動侵華戰爭，中國戰敗，不得不于次年簽訂《辛丑條約》。為了支付大量的賠款，鹽稅、海關稅和常關稅均作為賠款抵押品。條約規定：“所有常關各進款，在各通商口岸之常關均歸新關管理”，各常關所設稅收分卡“在距海關所在口岸五十里以內者，歸稅務司兼管；其在五十里以外者，仍由各該關監督專管”[7]。1901年9月30日，總稅務司赫德發出海關總稅務司署第977號通令，要求各通商口岸五十里內常關改歸海關稅務司兼辦，務必于《辛丑和約》簽字后兩月開始實施。[8]

1903年，九江關稅務司致信九江關監督，進一步要求將五十里外的九江關管轄的姑塘常關口岸交給稅務司兼管。[9]但遭到江西官員反對，時任江西巡撫的李興銳行文總稅務司，強調，“原札載明五十里外仍歸監督專管，姑塘關陸路雖離水路四十里，然所征稅課均系水路船貨，并無陸稅，……且江面雖有灣環而水路外，無捷徑似亦不得謂之繞道”[10]。堅決反對將姑塘常關交給九江海關兼管。因而，清末九江海關對五十里外常關的兼管只限于收受監督方面實征款數的報表，直到民國初年，才被稅務司直接管轄。[11]在這一階段，晚清九江關發生了由盛轉衰的重大轉折，關稅權自主權進一步被削弱。

三、清代晚期九江關的商品流通

據資料記載，清代前期的九江關是戶部管轄的二十四關中稅額量居全國第二的稅關[12]，這反映了九江關地位之重要。九江關主要征收征船料、竹、木、鹽、茶等商品，繁華的長江商品流通推動了九江關的中轉貿易。雖然道光年間，偶有虧損，但基本上能夠完成規定的稅額。

九江通商后，隨著西方控制下的九江海關出現，九江關稅銀每況愈下，由于“添設新關，征收洋稅”，以致九江關“常稅縱竭力整頓，至多亦只收銀三十萬兩上下”。特別是行駛在長江上的“輪船既便捷，又無風波之險”，以致商人“販運莫不舍民船，而就洋船”，“從前過關輪船每年僅三百余只，近來歲歲增多，本屆共過五百八十余只”，這樣九江關原有的“大宗稅課或被洋稅侵占，或因銷路壅塞，其余茶、竹二稅向本無幾，更難恃以挹注”[13]。

19世紀九十年代前，九江關稅收下降不多。因為，此時期輪船作為運輸工具還不普遍，“光緒二十年前，江省內河，尚無小輪行駛”，“商旅往來，尚須雇傭民船，報納船料”，因此，九江關的“貨物轉運、行旅往來，皆系雇傭民船，日有數只，不惟商賈附搭，貨物也攬載”。此后，“自定小輪新章，內行民船亦日見稀少”，每年九江關關稅少征10多萬兩。[14]

時任江西巡撫松壽指出，由于長江沿線的其他常關主要征收貨物稅，九江關僅僅征收民船的船料稅，但輪船船料稅歸九江海關征收，而民船船料稅遠遠少于輪船船料稅，以致九江常關所征船料、木、鹽、茶、竹五項稅課中，“洋稅已占其三”[15]。

正如表1所示，清代晚期九江常關稅收年均僅有白銀42.12萬兩左右，而海關對子口稅的開征，又使常關失去很大一部分稅源，因此，清代前期的九江關向清代晚期九江常關演變過程中，稅收不斷減少，無法維繼，而正如表2所示，九江海關稅收增長卻很快。

近代九江海關的設立后，西方列強便以此為根據地，通過誘勸華商試銷、對華商賒銷、建立推銷員制度等方式，壟斷進口市場，利用子口稅制，向江西各地擴張商品侵略勢力[16]，這無疑對江西經濟的影響是極為不利的。

從表3可以看出，九江海關開設后，洋貨涌入江西的數量激增。1865年洋貨凈進口值為2625535兩，到1870年，增加到2844028兩；至1892年增加到4755579兩。當時輸入江西的洋貨主要有鴉片、棉紗和洋布，每年輸入的數量增加很快。以棉紗為例，國外運進九江的棉紗，1775年為764擔，1881年為3245擔，1886年為14890擔，1896年61088擔，1899年達到102091擔。[16]江西進口的洋紗1899年比1875年增加了133倍。洋紗之所以能大量傾銷江西，主要是洋紗為機器生產，有較低的成本；特別是在大量不平等條件下，洋貨輸入中國能夠享受各種稅收的優惠政策，反觀中國所產商品稅負奇重，“縫關必征”，勢難與洋貨競爭。

清代晚期，江西通過九江海關對外輸出以茶葉、農產品和礦產品為主，江西逐漸卷入西方資本主義市場，有利于外國商品傾銷和原料掠奪。九江關關稅也由此從清代前期主權獨立的傳統性關稅，變為清代后期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質的協定關稅，難于保護本地的農業、手工業和工商業。江西近代經濟的發展，很大程度反映了晚清江西經濟對世界資本主義市場的依賴，江西日益也淪落為西方列強傾銷商品的市場和掠奪中國廉價原料的市場。因此，清代后期的九江海關帶有強烈的半殖民地經濟性質。

[參考文獻]

[1]（清）劉坤一等修.光緒《江西通志》卷87《經政略·榷稅》[M].

[2]（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85《江西三》[M].

[3]（清）趙宏恩等修.乾隆《江南通志》卷1《輿地志》[M].

[4]朱批奏折（關稅），乾隆七年正月十五日九江關監督唐英折；乾隆二十一年閏九月十一日九江關監督尤撥世折；乾隆二十六年五月十六日內務府員外郎九江關務舒善折；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十八日九江關監督伊齡阿折；乾隆四十年六月二十一日九江關監督全德折；乾隆五十年三月初三日九江關監督額爾登布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5]《中國海關通志》編纂委員會編.中國海關通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2.

[6]文松.近代中國海關洋員概略[M].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6.

[7]孫修福.中國近代海關史大事記[M].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5.

[8]海關總署編譯.舊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署通令選編：第1卷[M].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3.

[9]（英）布魯伊特.新關文件錄[M].臺北：臺北文海出版社，1987.

[10]（英）布魯伊特.新關文件錄[M].臺北：臺北文海出版社，1987.

[11]戴一峰.論清末海關兼管常關[J].歷史研究，1989，（6）.

[12]（清）王慶云.石渠余記[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

[13]朱批奏折（關稅），同治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江西巡撫劉坤一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4]朱批奏折（關稅），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七日江西巡撫李嘉卿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5]朱批奏折（關稅），光緒二十五年四月十一日江西巡撫松壽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6]黃志繁，等.贛文化通典·宋明經濟卷[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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