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圖書館在公共圖書館發展中的引領作用：邏輯與路徑

[摘要] 需求、保障、服務是支撐公共圖書館發展的“三支柱”。基于“三支柱”認識框架下城市圖書館的特點，城市圖書館的發展應：以信息公開為前提，以社會學相關理論為支撐，以“知識中心、學習中心、文化中心、交流中心”為功能定位。城市圖書館的引領機制包括3個層次：第一層次，良好的服務效能應是集中體現和優先領域；第二層次，城市（或城鄉一體化）中心館一總分館體系建設；第三層次，需求、保障與服務結合機制建設。其中，應以“服務效能”引領為核心，以“信息公開”為起點。

[關鍵詞]城市圖書館 “三支柱”認識框架 發展模型 引領作用

[中圖分類號] G258.2 [文獻標識碼]A

當今我國公共圖書館事業正處于大發展時期，城市圖書館無疑是其中最活躍的部分。一般理解，城市圖書館是由城市政府設立的公共圖書館。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4年我國共有縣級以上行政區劃單位3219個，其中城市（含地級市、市轄區、縣級市）1546個，在縣級以上行政區劃單位中占比為48%；縣級以上公共圖書館機構數為3117個。根據上述數據可以判斷，城市圖書館在公共圖書館機構數中占比與城市行政區劃數占比大體相當，可以說占據了半壁江山；城市圖書館的發展及其引領作用，對整個圖書館事業意義重大。

2016年中國圖書館學會在公共圖書館分會的框架下設立了城市圖書館工作委員會，這傳遞了一個明確的信息：圖書館行業充分認同城市圖書館在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中發揮的引領作用并期待強化這種作用。為了實現城市圖書館的引領作用，就需要在公共圖書館發展的基本框架之內，對城市圖書館的特點、發展邏輯進行深入分析研究，進而明確城市圖書館能夠發揮何種引領作用，以及如何發揮作用。本文試就這些問題展開初步討論，以供業界參考。

1關于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認識框架

關于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認識框架，經典的觀點有：1932年杜定友先生提出的“三要素”說，即書（包括圖書等一切文化記載）、人（閱覽者）、法（包括圖書館的設備、管理方法、管理人才等）；1957年劉國鈞先生提出的“五要素”說，即圖書、讀者、領導和干部、建筑與設備、工作方法。而當前在國家把公共圖書館服務明確界定為基本公共文化服務，學界、業界、法律界都在致力于把明確政府保障責任作為推動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主要路徑的大背景下，基于《廣州市公共圖書館條例》的立法實踐，筆者認為，需求、保障、服務是支撐公共圖書館發展的“三支柱”。“三支柱”分別對應不同的主體，有著不同的屬性和行為，具體的認識框架如下頁表1所示。

就上述框架，筆者需要強調：一是無論就整體還是個體而言，公共圖書館要實現良性發展、可持續發展，需求、保障、服務“三支柱”缺一不可。需求方面，以公眾人均外借公共圖書館文獻的數量與成年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作簡單對比，2015年這一比值為0.37/4.58冊化，是一個有機整體，需要整體認識、統籌規劃、協調推進。其中，體系化是主要方向、目標、任務，而以標準化（即8%），可大體反映公眾需求巨大。保障方面，各級政府“十二五”期間在公共圖書館經費投入上以年均16.83%即高于經濟增長速度的幅度增長，在館舍建筑面積上年均增速也達到7.90%，但總體上仍處在“量變”階段，并未進入“質變”階段，尤其在制度保障方面并未突破，制度化的圖書館設置與服務保障仍然停留在縣（區）以上層面，在財政投入方面也尚未出現結構性變化，人力資源投入保障方面不足也是突出問題之一。服務方面，尤其是公共圖書館主體，在已有資源條件下進行了多樣化的探索實踐，也取得了顯著的成效，“十二五”期間公眾利用公共圖書館人次、外借文獻冊次年均分別增長12.40%、14.04%。綜合分析可見，我國當前公共圖書館總體呈現強需求、快發展、弱保障狀態。二是新時期公共圖書館發展的4個方向，即體系化、數字化、社會化、專業為路徑、以均等化為目標，尤以縣（區、市）、鎮（鄉、街）兩個層次的體系建設為重點；數字化既是當前圖書館服務的重要手段，同時越來越具備獨立的服務主體地位，可以作為提升服務均等化水平的優先路徑；社會化應理解為全方位的社會化，其中又以使命層次的社會化為核心；而專業化是公共圖書館進行專業服務的本質要求，其核心是利用專業知識、技能、方法提升服務績效和服務能力，其基礎支撐是館員隊伍的專業化水平。簡言之，體系化重點解決服務覆蓋面、保障水平的問題，數字化既是個體服務手段，也是解決服務體系覆蓋面不足的主要路徑之一，社會化、專業化可理解為以個體圖書館為主的服務廣度和深度問題，四者之中以體系化為統領。三是在服務效能方面，要求圖書館在所有方向的探索、實踐都需要接受檢驗，績效明顯并具有服務模式即專業人才、資源和方法的支撐，才可以說是可持續的，否則也僅表明進行了探索而已。當然總體而言，服務效能取決于需求、保障、服務的有效對接，而且往往是事業發展驅動機制中激發需求、爭取保障的第一驅動力。在服務層面，服務效能取決于服務理念、使命定位、服務結構、服務模式、人才支撐、管理支撐等。

2城市圖書館的特點

關于城市圖書館的特點，筆者繼續在需求、保障、服務“三支柱”框架內進行分析。

2.1需求支柱

在公眾個體層面，城市服務人口規模大、分布高度集中、受教育程度高、文化背景復雜多元，決定其閱讀能力強、閱讀需求或潛在需求比較集中，但具體需求分化，對圖書館服務的需求旺盛、要求較高且呈現多元多樣的特點。這要求城市圖書館提供高標準、同城化的圖書館服務保障和專業化、多樣化的服務；對服務體系建設的要求由于同城化的背景而更為迫切；當然圖書館服務效率、績效也更高。

在群體（含組織、政府）層面，城市的社會組織化程度較高，各種群體、組織發展迅速，成員聯系活躍，對社會參與的程度較高。這要求城市圖書館拓展服務對象一從個體到包容各種群體、組織，包括政府及政府部門；拓展服務領域，從傳統的閱讀、學習服務拓展到公共交流服務。

在社會整體層面，社會的轉型發展在城市發展中有著集中、密集的體現。這實際上構成圖書館轉型發展的外部環境，或者說，圖書館的轉型發展實質上源于社會的轉型發展。這要求城市圖書館更多關注社會發展，不僅僅從服務區域的人口統計學即個體需求層次去規劃和提升服務，而要著眼于從社會整體的層面去定位自身的發展方向、服務邊界和使命功能，參與解決社會問題、促進社會發展。我國正處在經濟社會發展轉型期，社會階層分化已成為社會現實和社會學界共識，十大階層、各種群體具有各自利益訪求、價值觀念，因此，各階層、群體之間的對話、交流及對公共生活的理性參與，以及共同價值觀的重構，構成城市圖書館發揮公共空間、“第三空間”作用的社會基礎；要求城市圖書館積極承擔新文化建設、參與社會交流平臺建設等新使命。從社會整體視角、發展大勢看問題，城市圖書館才能自覺地體認和遵循社會發展的內在規律，才具有長期可持續發展的堅實基礎。

2.2保障支柱

就政府主體而言，城市政府的保障意識、能力都相對較強。多個城市已經開展了一系列成功實踐：深圳市政府從2003年起率先在全國開展“圖書館之城”建設，此后東莞、嘉興等市政府逐步在圖書館體系建設中發揮主導作用；深圳、北京、廣州相繼通過地方立法，上海、烏魯木齊相繼通過政府規章保障城市圖書館服務體系建設。因此，城市圖書館需要積極爭取兩層次保障：一是高水平的要素保障，尤其是基礎性、經常性或項目性的要素保障，包括館舍建筑、人力資源投入、經費投入等保障；二是高層次的政策保障，包括立法、政府規章、發展規劃等長效保障機制，尤其要重點解決保障水平、保障標準兩個基本問題，其中制度化的公共圖書館服務保障水平要從全國層面的縣（區、市）一級提升到鎮（街）一級，保障標準要爭取與《公共圖書館建設用地指標》《公共圖書館建設標準》等新頒國家標準銜接，并盡可能引入國際通行標準。服務保障要區別于全國范圍的廣覆蓋、低水平的目標定位，而應定位為廣覆蓋、高水平。

就社會主體而言，城市的社會資源富集、市場發育成熟，有更多的社會化運營的選擇。因此，城市圖書館有更好的條件推進各種社會合作，尤其在館舍建筑、人力資源等要素投入層次。這方面城市圖書館早在20世紀90年代開始即有各種探索，目前在佛山、杭州、廈門、嘉興等城市都有非常好的實踐案例。當然在市場化運營方面，目前還普遍存在配套政策不完善、市場主體發育不成熟等問題，城市圖書館應積極爭取政府進一步建立鼓勵社會參與保障的體制機制。

2.3服務支柱

就圖書館主體而言，城市圖書館在體系化、數字化、社會化、專業化4個方向都應能起到示范引領作用。基于需求、能力與績效的邏輯，城市圖書館尤其是城區圖書館、城市化地區圖書館是圖書館服務體系建設的重要主體，這些主體可以更好地將公平與效率目標結合起來。佛山市禪城區聯合圖書館、嘉興市城鄉一體化的中心館—總分館體系、東莞的集群圖書館體系都是很好的標桿。城市圖書館還要先行探索利用市場化物流體系推進均等化服務目標，這方面蘇州圖書館已經開始了很好的探索。數字化方面，城市的基礎設施條件好，公眾家庭、個人的信息環境好，信息素養高，要求城市圖書館的數字化服務到達時間、空間、方式、受眾的所有邊界，并跳出傳統路徑依賴，與中心館服務體系或中心館一總分館服務體系相對應，建設市域一體化的數字圖書館。這方面廣州數字圖書館已經成為非常好的案例。在社會化方面，城市圖書館在使命、服務、支撐、管理等各個層面也都有著更充分的條件。在專業化方面，其內涵包括服務與管理的專業化，而決定性因素是館員的專業化。城市圖書館顯然有較好的條件，而且城市越大條件通常越好，城市圖書館同樣應發揮引領作用。

就社會主體而言，各種主體因城市圖書館服務的包容性、用戶數量的龐大、功能與設施設備條件的綜合性以及豐富的公共服務機會，具有更為強烈的動力，參與提供更多的公共服務。

就服務效能而言，其基礎是服務和管理的專業化。服務效能的評價機制，是服務目標、任務及其實現的評價機制、控制與協調機制，也是專業化水平的評價機制。隨著城市圖書館專業管理水平的提升，進行效能評價的專業化水平也越來越高，指標不斷細化，范圍不斷擴大。突出的案例如廣州圖書館、東莞圖書館“十三五”規劃分別提出了67項、120項效能指標，蘇州圖書館提出“10個100%”跨越式提升服務效能行動計劃，《嘉興市公共圖書館中心館一總分館服務體系標準》提出10項效能標準。服務效能評價尤其是社會影響力評價，實際上也是改變社會觀念的機制，使社會對圖書館功能、作用、影響的認知因為圖書館效能的提升而發生了很大變化，普遍認同城市圖書館對城市文化建設、塑造城市文化形象的作用；效能評價也反映了城市政府對文化建設、公眾文化權益保障的重視程度，有利于爭取不斷強化政府投入保障，同時也有利于爭取社會支持。目前，對于我國部分城市化水平程度較高并已基本實現圖書館體系化構建的地區以及已建成的主要位于城市的新館，提升服務效能已經成為其首要任務。

綜合上述分析，城市圖書館無論在“服務支柱”內的4個發展方向，還是在需求、保障、服務“三支柱”的層面都具有明顯的優勢，因此，良好的服務效能就成為必然的要求，這也直接呼應了發展公共圖書館事業的最終目的——提升服務水平、滿足社會需求、保障公民權益。

3城市圖書館發展模型

根據前述分析，筆者可以基本建立城市圖書館的發展模型，如表2所示。

就這一模型，筆者強調3點：一是社會發展邏輯。當前城市圖書館發展的最大背景是社會轉型發展，圖書館的轉型發展實質是圖書館與社會關系的重構，因此，需要借助社會學相關的理論來認知、研究和指引圖書館的發展。表2所列的理念和理論都是以社會學為基礎的圖書館學理論或直接就是社會學理論。近年來圖書館界重點關注過信息（或學習）共享空間建設，這主要基于傳統的專業視角；又處在創客空間建設熱潮中，這主要基于技術視角；而建設“第三空間”“第三文化空間”“公共交流平臺”，這主要是基于社會視角來闡述的。這也是圖書館發展的3個基本邏輯，即專業邏輯、社會邏輯和技術邏輯，其中社會邏輯更多地是從問題和需求出發，是業界在轉型發展期需要把握的主體邏輯。

二是4個中心的功能定位。程煥文、吳建中關于圖書館分別有“知識中心、學習中心、文化中心”、“知識中心、學習中心、交流中心”的3個中心的定位。筆者以為，就性質而言，文化中心是交流中心的一個組成部分，但因其在圖書館服務中所占的體量足夠大并且與圖書館傳統服務的邏輯關系更為緊密，故予以獨立，4個中心并列。

三是作為發展策略的信息公開。筆者認為其應作為服務效能提升的前提性策略，理由包括：從行業視角，不公開如何評價服務效能？不公開如何建立最佳實踐的發現、推廣機制？不公開如何開展研究以促進提升？不公開如何實現與社會良性互動？而從圖書館個體視角，圖書館陸續參與推進的法人治理結構改革中，信息公開是基本配套制度之一，是作為強化公眾監督機制的組成部分，也形成倒逼提升服務效能、提升專業化與規范化管理水平的機制。在更基礎的意義上，信息公開是每個圖書館對利益相關方負責、構建良性社會關系的內在要求。

當然，單以行業自覺恐難以推動信息公開，必須要有外部力量的參與，而當前恰恰有來自外部的強大壓力。我國目前正處在信息公開的大趨勢、大潮流中，各層級政府、社會各界已經形成信息公開的廣泛共識，中央政府也明確提出了信息公開的要求。2007年國務院頒布了《政府信息公開條例》，2009年財政部開始推進預算公開，此后國家陸續發布關于政務公開的政策文件，2016年兩辦《關于全面推進政務公開工作的意見》進一步明確信息公開要求，各地方政府也都在積極響應落實。可以說，從各級政府到各行各業再到圖書館，信息公開已成為潮流，并將很快成為圖書館行業的基礎性、規范性要求。

4城市圖書館的引領作用和引領機制

綜上所述，城市圖書館在公共圖書館行業中的引領作用應是全方位的，當然也是分層次和有重點的：

第一層次：良好的服務效能應是集中體現和優先領域，相配套的有及時充分的信息公開和面向社會的行業發展報告。

第二層次：城市（或城鄉一體化）中心館—總分館體系建設，其中包括城區總分館體系建設、市域數字圖書館服務體系建設和市場化物流服務體系建設；城市圖書館合作伙伴關系建設；城市交流平臺和文化中心建設；系統、規范的業務統計和績效評價；專業人才隊伍建設。

第三層次：需求、保障與服務結合機制建設，重點是政策保障機制，包括人力資源投入機制建設、需求研究等。

相應地，城市圖書館在公共圖書館行業中的引領機制可以歸納為：以“服務效能”引領為核心，以“信息公開”為起點，一方面發現標桿圖書館并推動交流推廣，即識別良好的“服務效能”，再研究其背后的服務模式，進而確定標桿圖書館，再通過最佳案例、學術會議、學術論文等各種形式進行交流、分享；另一方面形成城市圖書館發展報告并及時發布，發揮整體引領作用，同時與社會建立良性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