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年是中國經濟轉型的關鍵年。很多曾經高速發展的行業中的一些崗位可能永遠消失不在,而新的高薪崗位的技術門檻要高得多,一些白領將不得不從事低技能服務業崗位的工作。這種過去幾十年在中國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將密集出現。這是大挑戰,也是大機遇。互聯網應用在中國的后來居上,使經濟轉型中原本要失業的人有了新的選擇。
最近因為拍攝一個電視節目,和幾位在北京打工的花卉園藝工人吃飯聊天,他們都來自河北,有好幾個人的上一份工作是在鋼鐵廠。在我經常使用網約專車的司機中,有制鞋廠的老板,有大紅門服裝市場的個體戶,有房地產公司的中層,還有工程公司的客戶經理。快遞小哥上門的時候,我也會問問他們之前的工作,在制造業工廠上班的占比很高。他們工作的轉換路徑和中國經濟轉型方向高度合拍。
從傳統的工業化發展歷史來看,中國正在完成從工業化中期向工業化后期的轉型。經濟主戰場正在從礦業、冶煉、房地產、基礎設施建設等重工業向消費、服務、金融、高科技領域轉型。同時,由于綜合成本的不斷上升,部分勞動密集型制造業正在撤出中國轉向更低成本或更貼近市場的國家。雙重變化疊加在一起,會有大量勞動者失去原來的工作崗位。
但與其他主要發達國家工業化路徑不同的是,互聯網帶來的新經濟與這種傳統轉型相疊加,給中國的經濟轉型帶來了更多的有利條件,但也讓身處這種轉型中的每一個個體可能面臨更加劇烈、更加復雜的變化。
什么是經濟危機?就是很多人丟工作。什么是經濟轉型?就是很多人換工作。
美國發生在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和70年代的經濟滯漲,本質上都是經濟轉型產生的陣痛,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人丟掉了已經干了很多年得心應手的工作。從整體上說,中國經濟用一次艱難的轉型代替發達國家在經濟轉型中所必然要碰到的一次大規模危機是大概率事件。
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適應這種變化,一些人會在新的工作崗位上獲得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成就感,而另外一部分人則由此跌落到更低的社會階層,從而在某種意義上成為“失敗者”。
一是大量的工礦、制造業企業的藍領工人將轉型到服務行業,工廠員工轉型為快遞小哥,就是典型代表;二是大量的小企業主和個體戶將退出經營,成為食利者或半就業者,一些人成為自雇體力勞動者,比如開網約車;三是不少在過剩產業中就業的白領階層將轉向服務領域的藍領工作。
第一種情況涉及的人群最多,整體年紀比較輕,丟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好事,經過短暫的適應之后,他們獲得的是比原來的勞動強度更低、賺錢更多、福利和保障更高的職業;第二種情況的這個群體大多有較為豐厚的家底,一般來說年紀較大,面對這種變化雖然有一定心理失落,但稍加調整便可提前進入退休狀態;心理上產生最大沖擊的第三種情況,他們大多正處在中年階段,上有老下有小,日常開銷很大。丟工作對他們來說是晴天霹靂,對于白領,尤其是大齡資深白領來說,被解雇的時候可能是他在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在美國上世紀80年代所開始的那次產業結構調整中,很多中產階級失去了原來的白領工作,從制造業、金融業、傳媒業、房地產業等高薪工作轉向零售、餐飲、旅游等低薪藍領工作。所有人在失去原來工作的時候,都以為這一次只不過和以前的歷次跳槽一樣,只是從這家公司跳到同行業的另外一家公司,說不定還會升職加薪。
《紐約時報》對美國勞工部的統計分析表明,從1979年到1995年美國有超過4300萬個工作崗位被撤銷。其中雖然有更多的崗位被創造出來,但消失的崗位越來越多的是那些白領員工丟掉的,其中許多人是為大公司服務的,而且處于他們職業生涯的巔峰期。一項民意調查,自1980年以來有四分之三的家庭中接觸過裁員,有三分之一的家庭中有成員丟掉過工作。
與以前的情況相反,那些至少具有大學教育程度的員工構成了被裁員工的主體,其數字超過了至多只有高中文憑的員工。而且薪水較高的員工丟掉飯碗的比例是上世紀80年代的兩倍。其痛苦之處在于,以前絕大多數被裁員工都能找到薪水同他們原來工作差不多的崗位,而后來僅有35%的被裁職員找到了同等報酬或者薪水更高的工作。
在過去的歷次經濟周期中,中國人才總體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各行業從事技術、管理、銷售等崗位的白領們即使有短暫的失業也幾乎都會很快在自己拿手的領域中重新找到就業或創業的機會。
而這一次不同的是,很多曾經高速發展的行業中的一些崗位可能永遠消失不在,而新的高薪崗位的技術門檻要高得多,因此和美國所經歷的那樣,一些白領將不得不從事低技能服務業崗位的工作。
從白領進入藍領,這種過去幾十年在中國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將密集出現,這種變化,對當事人是相當殘酷的。因此未雨綢繆,要么讓自己在調整中屹立不倒,要么讓自己盡早地進行知識和技能的儲備以便能夠平滑轉型,是放在白領們面前的新要求。另外,利用自己的年齡、經驗、人脈方面的優勢進入創業通道也是一個可以考慮的選項。
中國正在進行的是又一次規模巨大的產業結構調整,只是此次經濟結構調整所涉及的工作崗位,無論從數量、地區和行業上都要比上一次結構調整更加廣泛。
互聯網應用在中國的后來居上,也讓中國加入了“零工經濟”的大潮。在經濟轉型中丟掉工作的人有了新的選擇,現在他們有了獲得更高收入、更多自由工作的機會,當然,也增加了更多的壓力。
“零工經濟”和“共享經濟”有很大的重合度,但又不完全重疊。“零工經濟”的暢想要比“共享經濟”的概念早得多。互聯網技術和商業模式催生了新的商業環境,越來越多的全職職工將變成打零工。越來越多大公司為了開展一些短期項目,也更愿意雇傭一些簽約制的獨立員工。這種“零工經濟”會成為就業大主流嗎?
從《摩登時代》乃至更早的時代開始,人們就痛恨,在工業社會,工作將人變成組織、機器和工資的奴隸。人們一直在試圖探索新的組織模式和工作方式,讓工作能夠以人為本。
早在上世紀70年代,具有非凡想象力的管理大師查爾斯?漢迪就在他的著作《未來的工作》一書中描述出了他想象出的組織與個人工作方法的變革方向。
漢迪預言,在未來會出現三類新的組織類型。
第一類是一種以重要管理人員為核心建立起來的組織形式,其外圍是公司外的承包商和兼職人員,取名為“三葉草組織”。漢迪當時想象以這種組織形式組建的未來公司將主要出現在類似于現在的咨詢公司、廣告公司、設計公司等領域中。互聯網帶來的便捷溝通方式,只是讓那些原本就適合于“自雇”就業的就業領域實現了去組織化。
第二類組織方式是聯邦式結構,中心部門只考慮長期戰略問題,單位和部門在保持共同團結的前提下各自獨立。第二種組織實際上已經成為目前很多大企業的通常組織方式,在一些企業中被稱為事業部制。但這種變革對于員工的工作方式沒有任何變化和影響。
第三種組織類型將是“3I”型組織,“3I”指信息(Information)、智慧 (Intelligence)和想法(Ideas),在這種新的組織核心中,每個人都必須擔負起經理的職責,同時,誰也不能僅僅做個經理。核心的人數越少,越需要靈活性,需要成員承擔更多責任。每個人不單要有某一方面的專長,還要盡快擔負起財務、人事或項目的職責,甚至要三者兼具。換句話說,這是管理任務。將來組織核心中的每個人都應該是管理者,不僅要有能力,還要會管理。張瑞敏在海爾嘗試的實際上就是這種組織方式,但能否成功,是否變為未來的趨勢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漢迪不可能預見到如今互聯網全面普及對人們工作方式的改變,但他的預測從大趨勢上是對的——越來越多的人在去中心化、去科層化的體系中工作。由于互聯網的普及,這種體系不再是一種典型意義上的組織,而是某個網站、某個APP、某個公眾號。
因此,白領們如果沒有能力在大公司里保住自己的高薪飯碗,又不甘心掉入到藍領階層,那么必須抓緊時間做兩件事:一是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專業能力和專業影響力;二是全力地熟悉互聯網工具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