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蘭環能(MotionECO)的創始人劉疏桐的名字和地溝油仿佛被捆綁成一個關鍵詞,很多人管他叫“地溝油哥”,他完全不介意,還笑說:“大家提到地溝油都想到我,說明他們知道我在做什么。”道蘭環能的創新能源方案對于中國人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它通過特有的技術手段,可以將俗稱為“地溝油”的廚余用油轉化成清潔的生物燃料。
這一獨創性的智慧能源項目可謂一舉三得:可以解決“地溝油重上餐桌”的飲食安全問題;可以生產更為清潔的生物燃料,讓交通和物流體系變得更綠色;通過道蘭環能的解決方案,每升地溝油能轉化為0.9升生物燃料,每單位可以實現90%的溫室氣體減排,還可以減少固體顆粒物和二氧化硫的排放。
2011年,“地溝油事件”將“食品安全”炒上熱搜榜時,劉疏桐正在“自行車比人多”的國家——荷蘭念書。
他本科在荷蘭讀商業物流專業,大三實習去了全球四大快遞公司之一的TNT,被分到電動車項目組。在這里,他順理成章地接觸到綠色交通、新能源,并對此產生了興趣。
讀研究生時,他選擇了能源管理專業。準備畢業論文期間,他看到了一則報道:SkyNRG這家位于荷蘭的全球第一個商業生物航空燃料公司,正在將餐廚廢油加工為用于飛行的生物燃料。
“報道上說,SkyNRG到中國去采集地溝油,運到歐洲來,給生物航空燃料做原料。”為什么要從中國收購餐廚廢油呢?他帶著疑惑直接找到SkyNRG的相關負責人。剛好SkyNRG對中國市場很感興趣,劉疏桐便以“生物航空燃料原材料、廢棄物在中國的潛力”為題幫SkyNRG做調研,同時完成相關方向的研究生畢業論文。
畢業后,劉疏桐留在了這家由荷蘭航空和荷蘭另外一家能源公司合資的企業中,專門做生物能源方面的工作。
其實SkyNRG更關注的是空氣污染問題,研發生物燃料供應航空等交通領域也是為了降低普通航油等化石燃料對大氣造成的污染。劉疏桐了解到,歐洲幾乎每一輛車都加了生物燃料,“生物燃料在歐洲是非常普遍和廣泛應用的,使用廢棄物比如地溝油所制作的生物燃料單位減排效率可以高達90%,也是最環保的生物燃料之一。”
傳統生物燃料使用普通油脂比如棕櫚油、菜籽油、大豆油等食用油脂來生產,但直接使用糧食做燃料一直受到詬病,所以生物燃料的原料更傾向于使用餐廚廢油等廢棄物,這樣做既可以廢物利用,又能夠達到節能減排的效果。
然而歐洲的飲食相對清淡,想要在荷蘭本地或周邊收集大量的餐廚廢油比較困難。有兩三年的時間里,劉疏桐的工作便是做亞洲區的供應鏈、商務開發,其中一個重要工作便是在中國找地溝油,然后運到歐洲去。
在中國,地溝油不僅是餐廚廢油,更是對食品安全的一種威脅。地溝油是對生活中各類劣質油的泛稱,大部分是從剩菜中提取的餐廚廢油,小部分據稱取自下水道。在煉制過程中地溝油經過一系列化學變化,可能產生致癌物質。食用“地溝油”會導致腹瀉、腹痛,長期食用可能會引發癌癥,對人體的危害極大。
地溝油在中國發展出了一條“完美”地下產業鏈。每天晚上,油販子拉著潲水車去餐廳收購廢油,這些廢油經過黑工廠加工轉化為“食用油”,最終回到餐桌,有的甚至返回到出售潲水的餐廳。
據了解,這種“食用油”的“生產”成本一噸僅在300元人民幣左右,而利潤可以高達10倍。高利潤正是驅使這條地下產業鏈運轉不息的根本原因。
在為生物燃料收集原料的過程中,劉疏桐愈發意識到地溝油問題在國內的嚴重性,“收集和轉化供應方面都出了問題”。
如果成熟的解決方案在歐洲可以完美執行,在中國何妨一試呢?把中國的地溝油全部做成生物燃料,運用到交通能源體系,既不用把它們運到歐洲,還可以幫助節能減排,最終還能解決其回流餐桌的問題,這不是個一舉多得的解決方案嗎?
2015年初,劉疏桐停下從國內往歐洲“倒”油的工作,回到國內創業,創辦道蘭環能。
他想要做的這件事涉及環保、新能源、食品健康等比較敏感的話題,“壁壘比較厚”,牽扯的利益相關方非常多。而且,想要打破地下地溝油產業這個鏈條,勢必要面臨多方面的阻礙及壓力。
一味地圍追堵截地溝油黑心工廠或者油販子,在劉疏桐看來并非最佳辦法,“光靠政府打壓,成本非常高,而且反彈很大,用可持續的商業模式從經濟利益角度來推動,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不跟油販子搶油,跟他們合作。
“我們付他們差不多的錢,把地溝油全都送去做成正規的生物燃料,首先廢油不會再回流餐桌,此外運送過程需要物流參與,提升了物流供應鏈的可持續性,物流車還可以使用地溝油制生物燃料進而降低燃料成本。我們把大大小小的餐館和食用油的供應商也拉進來,因為普通民眾更注重食用油的安全性。”
如果他的想法得以實現,參與其中的每一方都能夠獲益:餐館將餐廚廢油賣出,降低了采購食用油的成本,同時廢油可以轉化成具有經濟價值、環保價值的生物燃料;生物柴油廠得到了原材料,又得到了銷售的渠道;大型的集團物流在不增加成本的情況下,保證了供應鏈的可持續性;幾百萬噸的地溝油被“消化”掉,食用油企業多出了大片市場……
“這就形成了一個有機的體系,既保證了廢油的安全處理,又保證了食用油的安全供應,我們暫且把這個體系叫作‘安全油聯盟’。”
劉疏桐認為,把食品安全、能源、交通、環保等原本看似不相干的行業、公司都整合在一起,并且讓每一方都獲益,當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轉化為經濟效益或經濟效益附加值的時候,就會有更多人一起促進社會的改變。
商業的理念已經成型,接下來重點放在哪里呢?
“提高終端產品價值。”劉疏桐解釋,“用地溝油做生物燃料,每單位溫室氣體會減排90%,包括二氧化硫等污染物的排放,都將大幅減少。”
雖然國內的轉化技術已經可以將地溝油制生物燃料安全地用到汽車、飛機上,但是大眾對生物燃料的認識不夠,“生物燃料質量是否合格”一類的擔憂仍然存在。
劉疏桐從另一個方向去考慮這個問題。在他看來,正是因為大眾對生物燃料的認知不夠,不敢去使用它,導致它的價格非常低,利潤不足以支撐前端收油的成本,這也是地溝油流向地下產業鏈的一個原因。
道蘭環能的客戶名單中有一些“世界五百強”企業,這些企業對自己的供應鏈包括交通運輸,在環保方面都有一定的要求,如果能夠幫助它們減少污染排放,品牌競爭力便會相應提升。“所以目前我從商業角度,跟這些大的集團公司合作,為它們提供生物燃料,幫助它們做節能減排,這些大企業做好了以后,有一定的示范效應,就可以更大規模地在社會上進行推動。”
劉疏桐曾在Ted演講中說道,歐洲不只是注重產品的經濟價值,而且特別關注產品的環境和社會價值,他們有非常好的鼓勵機制把環境和社會價值都轉化為經濟價值,體現在產品上。“要知道,生物燃料在歐洲比普通柴油貴20%,為什么還有人去用?”
一方面是環保意識;另一方面是歐盟的倡導,“歐盟對使用生物燃料是有一定硬性要求的。”目前,國內政府也正在做這件事,“但是它的落地非常差,” 劉疏桐說,“如果我們的方案被政府認可了,由政府進行引導,把地溝油交給我以及我的合作伙伴,就能確保地溝油被安全回收,做成生物燃料,用于市政交通或者商業物流中去。”
劉疏桐也在做著商業化嘗試,“希望創造一個可持續的商業模式讓更多的商業機構、物流或者快遞公司來使用它,希望它的規模不斷擴大。”
他給自己設置了一個期限為10年的目標,將國內所有地溝油全部應用到生物燃料這個供應鏈上,把道蘭環能做成一個平臺,連接全國各地的地溝油和終端生物燃料用戶,把污染降低,讓地溝油滾離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