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中國經濟遇到全球經濟寒湖?如何理解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世界經濟、中國經濟是否還能夠恢復到2008年以前的常態?原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浙商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郭占恒認為,當前宏觀經濟大勢正面臨七個方面的重大歷史性調整和變化。而這些調整和變化,正深刻影響金球及中國的經濟走勢、戰略布局與政策選擇。

中央一再強調認識新常態、適應新常態、引領新常態,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中國經濟發展的大邏輯。新常態不僅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大邏輯,也是世界經濟發展的大邏輯。
新常態一詞,最初是2010年l月27日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由美國太平洋基金管理公司總裁埃里安提出的概念。意思是說, 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世界也許再也無法回到全球金融危機前那種穩定的“正”狀態,它將面臨一個全新的“正常”狀態。這個全新的“正常”狀態,就是全球經濟的深度調整和低增長。據統計,世界經濟增長已由危機前20年的年均5%左右,下滑到2008年以來年均不到3%,預計今后一個時期也很難恢復到危機前的水平。同時,世界經濟的結構和增長方式也已發生新的變化。
中國經濟的新常態,是在全球經濟新常態的大背景下導入的,并且有著更為深刻的內涵,面臨著增長速度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的“三期疊加”,甚至還包括社會矛盾凸顯期、環境治理緊迫期、全面深化改革攻堅期、國際市場低迷常態期、國際地區沖突頻發期等“多期疊加”,面臨著經濟發展模式和社會治理方式的全面轉型。需要強調的是這一過程剛剛開始,今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針對全球氣候變暖和環境惡化趨勢,經過多年特別是中、美等國的努力,2015年l2月12日,巴黎氣候變化大會近200個締約方終于一致通過《巴黎協定》,提出把全球平均氣溫較工業化前水平升高控制在2攝氏度之內,并為把升溫控制在l.5 攝氏度之內而努力;全球將盡快實現溫室氣體排放達峰,本世紀下半葉實現溫室氣體凈零排放。中國承諾二氧化碳排放2030年左右達到峰值并爭取盡早達峰。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入冬以來,中國自北向南連續出現大范圍、長時間的嚴重霧霾,PM2.5 屢屢爆表,嚴重威脅到人民的身體健康。在生存與發展問題上,生存問題再一次提到最緊迫的位置。
由此可以說,節能減排,治理霧霾,不僅是遵循《巴黎協定》,遵守國際承諾,更是我們自身發展的迫切要求。完全可以預期,“十三五”期間,經濟增長應為治理污染、治理霧霾讓路,一切高消耗、高排放、高污染的產業、企業、項目都應在關停并轉之列,而且實行最嚴厲的行政問責和法律追究。這是我們必須要付出的轉型代價,也是一種歷史還債,同時也為新能源、節能環保、大健康等綠色產業發展帶來無限商機。
產品大進大出,廢氣、廢水、廢物直接排放等, 一直是傳統工業化的標配;工業強省、工業強市、工業強縣,一直是各地發展經濟的首選戰略,也是拉動各地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然而,隨著工業化峰值的提前到來,這種發展場景正在成為過去,傳統制造業正逐步向智能制造轉變。隨著頁巖氣、石墨烯電池、火箭回收、智能機器人等新能源、新材料、新技術的突破和商業化應用,傳統工業制造將發生根本性變革。而大規模淘汰落后過剩產能,必然反助服務業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如今服務業也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服務業,而是與工業緊密結合,尤其是與“互聯網+”緊密結合的現代服務業,是工業化與信息化“兩化”融合的服務型工業化,或工業型服務化。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歷了世界歷史上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市化進程,城市發展波瀾壯闊,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然而,以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為主要特征的城市化進程正在放緩,同時也積累了諸多壓縮型城市化的問題,面臨復雜而艱難的轉型任務。
城市化結構性問題凸顯。一是城鄉結構突出,各類資源大規模向城市集聚,造成城市像歐洲,農村像非洲,許多村落衰敗甚至消失;二是地區結構矛盾突出,各類資源大規模向沿海城市集聚,尤其向北上廣深等城市集聚,造成中國特有的城市分級論等,由此造成基礎設施、產業、資金、教育、醫療、人口等分布嚴重失衡;三是常住人口和戶籍人口結構突出;四是“城市病”問題突出。
由此可見,中國以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為主要特征的城市化即將結束;而以結構優化和質量提升為主要特征的城市化即將開啟;推動城市發展由外延擴張式向內涵提升式轉變是必然選擇和必由之路。今后城市化的重點應是推動城市資源向農村延伸,東部沿海地區城市化向中西部城市化延伸,大城市資源向中小城市延伸,中小城市資源向中心鎮和中心村延伸,以資源和產業疏導帶動人口流動,走就地就近城市化道路,使國土資源分布重新得到整合和提升,使中小城鎮和廣大農村得到復興。在城市化戰略性調整的背景下,各地“特色小鎮”應運而生。
過去維系經濟高增長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充足而低廉的勞動力供給。目前這一情況已發生拐點。“人口紅利”的減弱導致勞動力低成本競爭優勢的減弱。
勞動力供給絕對減少和工資水平大幅上升,為企業發展和經濟增長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此同時,人口老齡化快速到來。這不僅帶來勞動力成本競爭優勢減弱,還會帶來養老保險金支出總額越來越大,青壯年社會負擔越來越重,老年人看病、贍養、失能老人臨終關懷等一系列社會問題。
對此,中國的經濟發展必須盡快導入適應人口老齡化社會的模式。一是以“人才紅利”替換“人口紅利”,包括提高全民受教育程度,提高勞動者的勞動技能,提高全要素勞動生產率水平。二是加快科技創新,實施質量提升、自主品牌、標準化三大戰略,充分激活和發揮科技第一生產力的作用。三是大規模采用“機器換人”,減人增效。四是抓緊研究制定勞動力就業結構轉換、退休年齡延長、養老保險標準支付,以及其他應對人口老齡化問題的政策。
隨著以移動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等為標志的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突破性和應用,人類社會進入了萬物互聯的時代,傳統機器人也發展為具有感覺要素、運動要素和思考要素的智能機器人。智能機器人越來越成為生產、救援甚至軍事領域的主力軍。企業大規模使用智能機器人替代傳統工人,必然會大幅提高全員勞動生產率,同時也必然會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和價值凝結的空間。
今后“互聯網+”將連接一切,將催生一大批互聯網+制造業、互聯網+服務業、互聯網+農業、互聯網+金融、互聯網+教育、互聯網+醫療等新業態。“互聯網+”的結果,必然極大地提高勞動生產率,但未必會極大地推動經濟增長和經濟總量規模的擴張,因為“互聯網+”的增長是以傳統模式的升級或消亡為代價的。
中國經過38年來的改革開放,已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貿易國、第一大外匯儲備國。“一帶一路”建設,人民幣“入籃”,成立亞投行,所有這些都標志著中國已經從世界經濟舞臺的邊緣走到舞臺的中央,由配角變為主角,由全球經濟的參加者變為全球經濟的引領者,由國際規則的被動執行者變為國際規則的主動制定者。這也標志著,中國的對外開放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面臨著新的機遇和挑戰。從機遇來說,中國將更多以全球為大市場進行資源配置,組織生產、流通、分配和消費,提升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空間。從挑戰來說,中國的成長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圍堵和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