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撥”電話的母親

湯園林

父親生病以后，全靠母親一個人照顧，我們不放心，就給母親配了個手機，萬一出點什么事，母親也好第一時間聯系我們。

我們幾個的號碼都存進了母親的手機里，弟弟又手把手地教了好半天，母親點頭大聲說：“學會了學會了，放心吧，保證能給你們每一個人打電話！”

那天，正在開會，母親忽然打電話來，我心里忍不住打個激靈，母親遇到什么麻煩了？趕緊跑出會議室，按了接聽鍵。沒想到，母親聽到我的聲音后，疑惑地說：“怎么打到你這里了？我給你弟弟打電話呢，我再重新撥一次吧。”

放下電話，我有些不放心，連忙打給弟弟。弟弟哭笑不得，原來，母親讓他幫忙買袋大米，卻把電話打給了所有兒女。

我終于放下心來，但是沒想到，這樣的鬧劇三天兩頭就上演一次，有時候，母親明明想找大姐，結果其他人都被錯打的電話騷擾。

時間久了，我們終于弄明白一件事，母親根本就不會用手機，也難怪，母親不識字，無法分辨幾個兒女的名字，打電話時，只能亂撥一氣，打哪兒是哪兒了。

為了讓母親不再打錯電話，弟弟手把手了數十遍，甚至把我們的名字改用數字代替，可是，母親就是學不會，一會兒嚷嚷著眼睛痛，一會兒又說頭暈。最后，干脆撂挑子不學了，氣呼呼地說：“反正你媽就這么笨，打死也學不會，你們誰怕我騷擾，就把號碼刪掉！”

星期天，我還在床上睡懶覺，母親的電話打過來，有氣無力地說：“我今天有點頭暈，大丫頭啊，你來幫忙給你爸做頓飯！”唉，母親的電話又打錯了，明明找大姐，卻錯到了我這里。

放下電話，我再也無心睡覺，母親身體一向不錯，忽然叫頭暈，也不知道嚴不嚴重。趕緊爬起來，到超市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坐公交車趕到父母家。

還好，母親并沒有什么大礙，可能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看到我，病好了一大半，嘴里埋怨著：“讓你大姐來，你怎么也來了？”卻又高興地忙著要去洗水果、做飯。我把她摁坐在床上，自己系上圍裙做家務。

洗完水果，端到父母房間門口時，聽見父親在小聲地埋怨母親：“你也真是的，孩子教你打電話，干嗎不好好學？天天打錯電話，讓孩子們多操心啊！”

母親說：“我故意不學的，我要是學會了，就不能每次把四個孩子的電話都撥一遍了。”

“你這是何苦呢？孩子們已經夠忙了，凈添亂！”父親嗔怪。

母親的聲音低下去，委屈地說：“我就是希望他們沒事就來看看我，實在沒時間，聽聽他們的聲音也成，我想他們！”

我站在門外，忍不住紅了眼圈，一直覺得母親笨，也曾為她打錯的電話煩不勝煩，沒想到，這竟是母親有意為之。再小的事，她都想說給每個兒女聽，想聽到兒女的聲音，想兒女有空就回家看看，打錯電話，只是她為自己找的不讓兒女厭煩的借口。

我的心針扎一樣痛，父母用盡一切手段，只為了多見兒女一面，而作為兒女，我們又找了多少借口，來減少見父母的次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