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惡魔”彼得·丁拉基

埃琳娜·博布羅娃

近些年來，一部中世紀史詩奇幻題材的電視劇《權利的游戲》火遍了全球。其中核心角色之一提利昂深受影迷歡迎，盡管在劇中身材矮小的他似乎在眾多帥哥靚女中被埋沒，但他發光的人格魅力牢牢地拴住了千萬女粉絲的心。更令我們驚訝的是，提利昂的飾演者彼得·丁拉基本身就擁有著更加傳奇的經歷。

現實生活中，彼得·丁拉基的思維敏捷度及其對人生的坦然態度絲毫不亞于他所飾演的提利昂。2011年憑借在火爆至今的電視劇《權力的游戲》里的精彩演出，他斬獲了當年的艾美獎與金球獎。他被粉絲親切地稱為“小惡魔”。本刊記者對彼得·丁拉基進行了采訪。

您是怎么決定飾演《權利的游戲》里提利昂這一角色的？您喜歡這個角色嗎？

說出來，您可能都不會相信，只是一通電話我就決定要飾演這個角色了。這部劇的一位導演打電話告訴我，提利昂是這部劇中最主要的一個“壞蛋”。我覺得這聽起來非常酷，也引起了我的興趣。然而，演員在選角色時并非如此簡單：我在《X戰警》中飾演的玻利瓦爾·特斯拉克不是一個完全正面的角色，但也不是一個完全負面的角色。他的性格中有多個看似對立的方面，這和他的經歷密不可分。

當時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提利昂和他有很多共同之處：他們的角色特點都使善與惡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說每個人都是如此，人本來就是很復雜的，只是有時我們想法太狹隘，會認為一個人物非黑即白，這兩個角色最吸引人之處就是都模糊了正義與邪惡之間的界線，會讓旁觀者對做了壞事的角色產生同情，作為一名演員，我很喜歡這樣的挑戰。

總之，導演都沒有上門說服，我就一口答應出演這個角色了。順便說一句，在拿新劇本前我沒讀過原著，這是為了保持對劇情的新鮮感，讓自己有更大的想象空間。我當時就想，等這個劇徹底完結后，等我年紀大點再去讀小說，那時候我可能會有新的想法。

您認為提利昂是一個壞人嗎？

我認為提利昂是個做壞事的好人，他很聰明。出演一個聰明的角色是很有趣且具有挑戰性的。提利昂傲慢的外表下有一顆很正義的心，他英勇，經常為弱者說話，有拯救世界的雄心壯志。他雖屢遭命運的戲弄和流放，卻敢于反抗父權統治，并充滿智慧。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失敗者，總是對人存有提防之心，因此變得暴力和具有侵略性。這種具有兩面性的形象，從某種程度上給了我足夠的表演空間。

很多人認為，是得益于您出色的表現，這個丑陋不堪、內心有些許陰暗的“小惡魔”才成了整個劇中最受歡迎的角色。

實際上，很多人都認為在這樣一部華麗制作的大片中怎么也輪不到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四的矮人成為核心人物。但提利昂這個形象能吸引觀眾的關鍵因素就是他叛逆且有趣的性格，他風趣詼諧，是這部劇的幽默擔當。在現代社會，人們很容易被具有這樣特質的人吸引。因為即便是一個功成名就的人也經常會感到壓抑，提利昂迎合了觀眾的胃口：人們想要沖破壓抑。他是王室之子，受到家族強權的壓抑，因此變得叛逆、另類，“小惡魔”也因此得名。

而就我個人而言，我從小罹患軟骨發育不全癥，盡管我的父母和哥哥同常人無異。身體缺陷讓我的心靈變得更加強大，在這點上，我和提利昂十分相像，毫不謙虛地說，我們都是靠人格魅力征服大家的，哈哈。我曾在紐約公共劇院扮演過殘忍、復雜又悲觀的理查三世，這是莎翁的戲劇。理查三世跛腳、駝背甚至手臂萎縮，這種天生的身體缺陷和提利昂以及我本人的境遇非常類似。莎士比亞曾經說過：“我寧愿重用一個愿與命運抗爭的侏儒，也不要一個貪睡的巨人。”這句反諷意味濃重的名言，是我們最好的注腳。盡管身體有缺陷，但我可以正視這個問題。人們喜歡以傳統的觀念看待事物，觀眾在與提利昂最初相識時，只是從大多數人的審美角度出發。但隨著劇情發展，人們會漸漸發現角色外表下的人格魅力。

您在拍攝過程中是怎么工作的？眾所周知，演員經常向導演和編劇提建議，您向導演和編劇提過什么建議嗎？

我幾乎沒怎么提過建議。通常，我會按他們說的去做。他們很專業，知道如何幫我將角色表現得更好。我很欣賞他們的開誠布公以及專業態度。在拍攝過程中，我就非常確定這將是一部杰作，因為這個制作團隊的確非常敬業，非常有創意，而且還有很多非常優秀的演員參演。

作為一名演員，我遇到過很多良師益友，包括導演和演員，從他們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我聽過的最好的一條建議來自導演史蒂文·索德伯格，他說：“運氣就是才華加堅持。”我知道運氣是個很抽象的概念，但要想獲得好運，就必須把兩者結合在一起。

X戰警是漫畫人物，您喜歡看漫畫嗎？

小時候當然喜歡，現在很少看。我的一些朋友是漫畫迷，他們收藏了很多漫畫。我從來沒像他們一樣對漫畫如此癡迷，甚至可以說我對漫畫知之甚少（笑）。

在《權利的游戲》中，您穿著上世紀70年代的服裝，你覺得那個年代的造型怎么樣？

我很喜歡那種風格的服裝。想要將一個時代鮮活地展現在屏幕上，就要在所有細節上做到位，但又不能太過夸張。我們的化妝師、服裝師和道具師都非常專業，在這點上，他們做得恰到好處。

聽說您對劇中角色的造型很有個人見解。

我確實說過：“讓長胡子和尖頭鞋去見鬼吧！”在最初接觸《權力的游戲》的制作方時，我就明確地表示我的這個角色絕不能有長胡子和荒謬的尖頭鞋，后來也正如我所愿。我非常不喜歡黏假胡子，而我唯一一次做出讓步就是在電影《納尼亞傳奇：凱斯賓王子》中：我黏上了長長的假胡須，還穿了尖頭皮靴，手里握著比自己的胳膊還要長的匕首。那次之所以妥協，一方面是因為當時生活的負擔重，我需要拍電影賺錢養家，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部電影對我有強大吸引力，可以讓我做出這些退讓。但那樣的造型的確對我來說是一次相當非凡的體驗。

與其說，很多人看過《權利的游戲》喜歡上了提利昂，不如說他們是被您本人圈粉了。因為您的經歷也非常勵志，是當代年輕人的榜樣。

我也從未想過身高只有135厘米的自己有一天能站到艾美獎最高領獎臺。2003年的獨立影片《心靈驛站》是我的成名作，我開始被人關注。后來我出演了《納尼亞傳奇：凱斯賓王子》中的矮人，一個大家都覺得很適合我的角色。當時我在東歐和新西蘭粘著長長的紅胡子整整揮汗拍攝了半年。但其實，我內心并不喜歡這樣的角色，這種被固化的形象，有時候對于敏感的我們來說像是一種歧視。

在很多人看來，作為一個侏儒，我已經擁有足夠美好的生活了：事業成功，還有了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但對我來說，還有許多新的挑戰。我一直在不斷嘗試挑戰自己，但由于自身條件，進展得都不太順利，而且我骨子里是個很固執的人。我經濟狀況不好時，出演一場舞臺劇只有50 美元的酬勞，但我也會一口回絕那些想要招募小精靈演員的電視廣告商。我不能理解為什么在奇幻讀物里，尤其是給孩子的書里，我這樣身高的角色都是奇形怪狀的非人類。如果那些作者身邊有矮人朋友的話，就不會這樣寫了。

盡管這個時代已經很開放了，人們的很多偏見也在逐漸改觀，但侏儒依舊會被人嘲笑。我一點不想提什么身殘志堅之類的心靈雞湯，我只想告訴像我一樣命運坎坷的年輕人們，不要等別人用鼓勵和安慰的話語來激勵你的勇氣和斗志，只有強大自己才能讓生活變得更廣闊。

在生活中我要面對很多不為人知的困難。年輕的時候我曾經為之懊惱，可真正成熟之后，我覺得這些根本不是問題。我不會再在乎大家怎么看我了。我從小就因身材被人指指點點，但無論我把這件事扔到多么黑暗的角落里，它都已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且是我無法改變的，但別人的眼光和自己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只有昂首挺胸，把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自己不敢面對的事實放到陽光下，接納自己，調整自己的心態，讓自己變得強大后，有一天你才會知道，曾經的那些自卑和膽怯是多么微不足道。

在少年時期，我也曾有過一段極其不快樂的時光，即使那時我的家人都一直努力給我無盡的溫暖，但我仍認為現實世界是丑陋的。我的性格甚至變得沉悶陰郁，開始愛上抽煙，總是穿著一身頹廢的黑衣服，面對孩子間的惡意或戲謔玩笑，我甚至產生邪惡的怨恨心。但即便你對世界再不滿，它也不會因此善待你，這種不滿的憤怒更不會使你感覺好受一點。我漸漸開始學會了在孤獨中自處，也正是這個時候，我開始將戲劇當作自己的心靈避難所。孤獨其實很容易成就一個人，現在回想一下，我很慶幸自己曾在頹廢中及時找到了自救方法。我從沒想過要用自己的故事激勵像我一樣的人，我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他們不要放棄自己，其實你并沒有那么不幸。

我曾在布魯克林一間沒有暖氣的地下室里居住，兜里只有幾個硬幣，有時候連盒飯都沒的吃，可那時的我并不覺得我有什么不幸。如果只用一句“幸運”或者“不幸運”來概括人生的話，努力的價值就完全忽視了。

看得出來，你非常熱愛演藝事業，而且我認為，您的確在這方面擁有天賦。

是的，我非常熱愛表演和戲劇，也可能真是因為我在人生最迷茫的時候遇到它們，才能及時從頹廢的深淵中走出來。在本寧頓學院時，我還曾留著一頭飄逸的長發，哈哈，那個時候很流行那種造型。上學時，我一向表現得很高冷，也是因為想要掩飾內心的害羞才故做樣子。但后來漸漸地，我也和大家熟悉起來了，他們才發現我原來是個風趣幽默的人。友善的同學們和熱愛的專業讓我的大學生活非常愉快。

1991年大學畢業后，我進了一家服務公司，在那里干了7年，但我一點都不喜歡當時的工作，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那種迷茫感讓我覺得絕望，但同時我也更加堅定自己對戲劇和電影的熱愛。因此，在那期間，我一直沒有放棄自己鐘愛的表演和編劇事業，一有空閑時間，我就會去劇場看幾場演出。4年后，我開始陸陸續續接一些影視劇中的角色。盡管一直都是矮人角色。每個矮人演員都可以改變這種偏見，辦法就是拒絕這樣的角色定位。但堅持這樣做，會失去很多機會。我清楚自己想成為怎樣的人，也不會讓任何東西阻撓我實現目標。

矮小的身材，讓我有著很強的自尊心和戒備心，我也承認有時我甚至會變得敏感。最初，我覺得導演們只看到了我的外形，而沒有看到我的才華，便放下自己的自尊心，裝作不在乎偏見的樣子，出演那些滑稽的矮人角色。但我很快發現，這些角色不僅讓我內心受到傷害，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們無法讓我展現自己的演技，畢竟像提利昂這樣的角色是很難得的。但能接到提利昂這個角色，顯然也是因為我的身高原因，但我已經可以心態更平和地看待這個問題了：或許上帝限制了我的身高并不是一件壞事，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帶給我一些機遇。如果我不是這樣的，我也不可能扮演這個角色。隨著心態的日漸成熟，我漸漸放下了自己的這份執拗，因為我已經知道如何利用好自己的身高條件，而不是一味地厭惡它。

談及個人生活，您可以說是真正的人生贏家。

沒錯。2005年，我與舞臺劇導演埃里卡·施密特結婚，2011年妻子為我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現在，我已經是兩個女兒的父親了。平時閑下來的時候，我喜歡在自家花園里弄點園藝，或是陪妻子和女兒們逛逛公園。我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還有一條忠實的大黑狗，生活的確美妙得恰到好處，這更使我明確了要不斷前進的目標，好讓我的家人生活得更幸福。

您現在是眾多女粉絲心目中的完美偶像。

說實在的，在出演“小惡魔”后，我的魅力呈直線上升趨勢，網友還曾在 YouTube上專門調侃過，我在出演了《權力的游戲》后捕獲了多少女觀眾的芳心，他們甚至還計算出結果：我的女觀眾比原來翻了五六倍！然而，這些花邊報道對我來說，更像是在惡搞，我也承認自己的確性感迷人，但女觀眾還是會更喜歡一個身高180厘米的大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