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 軍 歐陽敏
出版生活史:出版史學研究新視閾
◎ 范 軍 歐陽敏
生活史是當前社會史、教育史等領域較為前沿的研究視角,將生活史的理念、方法引入出版史學研究十分必要且有建設性意義。出版生活史是指一切與出版生活有關的歷史,其核心是出版從業人員以及與出版關系密切的人群的日常生活史,主要研究出版人的衣食住行等物質生活、休閑娛樂等精神生活以及人際交往生活。出版生活史的開掘有利于促進出版史學領域的拓展與深化,呼應國際出版史學潮流,同時也有助于觀照當前出版轉型中面臨的諸多問題,尤其是出版人才、出版文化建設問題。出版生活史研究應該堅持以問題為導向,深入挖掘史料,同時合理汲取歷史學、社會學、傳播學等學科的理論養分。
出版;出版史學;生活史;出版生活史
出版史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它的邊界是相對開放的,其研究領域吸引著歷史學、文學、社會學、傳播學、心理學等眾多學科的學者不斷加入。歷史與出版史有著天然的“親子關系”,社會史、教育史、文化史、經濟史與出版史有著難以割舍的“手足情誼”,這些學科的理論養分能夠為出版史所用。生活史是當今國際學術界一種比較前沿的研究視角,在教育史和社會史領域運用得比較充分;而在出版史領域中,雖然有少量的文獻曾對此有所涉及,但深度和廣度及學理的自覺性都還遠遠不夠。有鑒于此,本文試圖將生活史引入到出版史學中來,以期對拓展當前的出版史研究領域、豐富出版史研究方法有所助益。
出版生活史既是一種研究視角,也是一種研究方法,同時還是一種史學理論。生活史是出版生活史的主要學術源頭,要想了解出版生活史,首先要了解什么是生活史及其研究進展。
生活史的概念來自西方,最初運用于文化人類學中。早在20世紀初,西方的人類學家就嘗試進行生活史方面的研究。這一研究方法后來被引入社會學領域,美國芝加哥學派在20世紀30年代就對生活史進行過探索,湯姆斯、茲納涅茨基合著的《身處歐美的波蘭移民》,運用生活史的方法,立足生活史的視角,研究波蘭移民在歐美的生活情況。此后,日常生活、物質文化、人際交往等越來越多地進入社會學家、歷史學家的視野。到20世紀80年代,生活史更加廣泛地被運用到教育學研究中,歐美學界教育生活史方面的成果日漸豐富,影響越來越大。這種生活史的研究后來得到社會史、新文化史、微觀史學研究者的積極呼應,形成了從傳統的宏大敘事到當下的日常取向的轉變。史學家們越來越注重“從那些表面看來‘無意義’的對象中,發現歷史和文化的有意義的內涵”。著力于微觀史學領域的生活史研究意在見微知著,以小見大。如金茲伯格的名著《奶酪與蛆蟲——一個16世紀磨坊主的精神世界》(1976年),利用宗教裁判所保存下來的詳細記錄資料,研究一位生活在16世紀意大利北部偏僻山村經營磨坊的農民;他因有一定文化水平并持“異端邪說”而被宗教法庭起訴,在經歷十多年的審訊后被處死。作者力圖從一個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和個人遭遇來反映時代的脈搏,“通過研究這樣一個在歷史上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通過建構一個小磨坊主的心靈史,解讀當時的社會、宗教和文化”。同樣是利用宗教裁判所的歷史檔案,法國的勒華拉杜里在其《蒙塔尤:1294-1324年奧克西坦尼的一個山村》(商務印書館,2007年)一書中,“以歷史學、人類學和社會學的方法再現了600多年前該村居民的生活、思想、習俗以及14世紀法國的特點,從一個微觀世界映照了宏觀世界”。美國學者達恩頓的書籍史、新文化史研究著作如《啟蒙運動的生意——〈百科全書〉出版史(1775—1800)》(三聯書店,2005年)、《屠貓記:法國文化史鉤沉》(新星出版社,2006年),在研究路徑、價值取向上皆有相同相近之處。這種研究在西方仍呈方興未艾之勢。
中國近現代史學產生于20世紀初,明顯受到西方史學思潮的影響。梁啟超于1902年發表了《新史學》一文,號召掀起“史界革命”,將歷史研究的對象從朝廷移向人民群眾,移向社會。20世紀20年代末到40年代,生活史開始進入中國學者的視野,但生活史作為獨立的研究領域,基本上是最近20多年的事情。特別值得一提的是,20世紀30年代中國教育史家就曾明確提出研究教育史,必須研究生活史。而舒新城著《我和教育:三十五年教育生活史》(中華書局,1941年),更是直接標舉“教育生活史”的旗幟。因為舒新城不僅是著名的教育家,還是杰出的編輯家、出版家,在民國時期長期擔任中華書局編譯所所長(即總編輯),在教育出版領域貢獻卓著,因此,他的“教育生活史”無疑附著有“出版生活史”的意義。20世紀70年代以整理和研究中國傳統醫學聞名的陳存仁在香港接受《大人》雜志之邀,連續撰寫了《銀元時代生活史》和《抗戰時代生活史》兩部關于舊上海生活的札記類圖書。
當前,“生活史”在全世界也包括中國大陸已經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方法與視角,不斷吸引著社會史、教育史、文化史、文學史等領域學者的加入,產生了一批較有影響的成果。僅最近20年中,國內就涌現出了一批有分量又各具特色的研究專著(含部分譯著),其中有忻平著《從上海發現歷史——現代化進程中的上海人及其社會生活1927-1937》(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美]盧漢超著,段煉等譯《霓虹燈外:20世紀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朱鴻召著《延安:日常生活中的歷史(1937—1947)》(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嚴昌洪著《20世紀中國社會生活變遷史》(人民出版社,2007年)、李長莉著《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從傳統到近代》(四川人民出版社,2008年)、王迪著譯《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觀世界1900—1950》(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周洪宇著《學術新域與范式轉換——教育活動史研究引論》(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1年)、張鉆友等著《上海工人生活研究(1843—1949)》(上海辭書出版社,2011年)、劉訓華著《困厄的美麗——大轉局中的近代學生生活(1901—1949)》(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4年)、唐凱麟主編《中華民族道德生活史》(八卷本)(東方出版中心,2015年)、周洪宇著《平凡的偉大:教育家陶行知、楊東莼、牧口常三郎的生活史》(福建教育出版社,2016年)等。這些著作,還有數量更多的文章,從生活史的視角審視我國近現代以來社會生活中政治、經濟、文化的多個側面,創獲甚多,令人耳目一新,大開眼界。
在國內這些有關生活史研究的成果中,相當一部分關涉學者文人、編輯記者、出版家,它們間接或直接構成了我們今天出版生活史的一部分。這些成果包括魯湘元著《稿酬怎樣攪動文壇——市場經濟與中國近現代文學》(紅旗出版社,1998年)、陳明遠著《文化人的經濟生活》(文匯出版社,2005年)、王敏著《上海報人社會生活(1872—1949)》(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年)、許紀霖等著《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公共交往(1895—1949)》(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葉中強著《上海社會與文人生活(1843—1945)》(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年)、清秋子著《張愛玲私人生活史》(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年)、劉群著《時局 飯局 書局——新月社研究》(武漢出版社,2011年)等。比較直接地從生活史角度研究知識分子的論文屈指可數,其中有張敏的《晚清新型文化人生活研究:以王韜為例》(《史林》2000年第2期)、王敏的《嚴復的私人生活》(《檔案與史學》2003年第5期)、胡悅晗的《朋友、同事與家人:家庭生活與社會關系網絡的建構——以民國時期上海知識分子為例(1927—1937)》(《開放時代》2012年第11期)等。上述成果構成了我們出版生活史研究的“前史”和重要學術資源,但它們多屬不自覺地選取或關涉到“出版生活史”話題,有的甚至主要還是停留在名人軼事、書業掌故層面,較少進行跨學科研究,也大多沒有方法論自覺。眾多關于社會生活史、日常生活史研究的論文,只有少數篇目是自覺運用生活史的方法來探究出版人的日常生活,如金圣灝的《1912—1927上海出版人的職業生活與人際網絡》(華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年)、葉舟的《“過渡時代”知識分子的日常生活:蔣維喬在上海(1903—1911)》,實屬鳳毛麟角。因此,本文提出“出版生活史”的概念,提倡進行“自覺的”“跨學科的”、以“生活史”為理論工具和研究視角的出版生活史研究,仍是十分必要的,有其理論與實踐的雙重意義。

那么,出版生活史是什么呢?本文認為,出版生活史是指一切與出版生活有關的歷史,它的核心是出版從業人員以及與出版關系密切的人群的日常生活史,主要研究出版人的衣食住行等物質生活、休閑娛樂等精神生活以及人際交往生活。我們這里所謂“出版人”既包括那些著名的出版家、編輯家、發行家,也包括為數眾多的普通編輯、校對、發行人員、店員,以及其他從事出版工作的一般職工。只是歷史上這些普通出版人留下來的資料比較難以搜集到。他們才更應當引起出版生活史研究者的特別關注。限于資料,我們下文舉例,大多講的還是一些有地位、有影響的編輯出版家。

綜上所述,本文認為出版生活史的研究內容雖然面很寬,內容很繁雜,但主要可歸納為日常生活的經濟(物質)和交往(精神)兩個方面。而出版人休閑娛樂方面的也屬精神生活的內容,當是題中應有之意,同樣值得關注。
(一)出版人的經濟生活
日常生活的一個主要內容是個體的經濟生活,包括物質資料的生產、交換、分配和消費。出版人的經濟生活主要圍繞日常生活資料的獲取而展開,其經濟地位、收入狀況、生活方式等均是出版人經濟生活史的研究范疇。
人才是出版企業的競爭關鍵,所謂人力資本是核心競爭力在這里體現得尤其充分。而人既是精神的,也是物質的;精神的激勵和物質的滿足往往同樣重要。我國近現代出版企業尤其是一些大書局,或者經營得法、效益良好的中等書局,對人才是很有吸引力的,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開明書店、世界書局、大東書局、良友圖書公司、生活書店等出版企業人才薈萃,而那些領軍人才如張元濟、夏瑞芳、陸費逵、王云五、章錫琛、李小峰、吳朗西、舒新城、茅盾、巴金、葉圣陶、鄒韜奮、趙家璧、張靜廬等近現代杰出出版人在出版的熱土上做出了出色的成績,也取得了較高的社會聲望。書業為什么會出現這樣一種盛況?我們從出版人當時的經濟生活中無疑可以尋找到部分答案。




(二)出版人的交往生活

從“交往論”出發,出版人、出版業之所以分別作為獨特的文化群體和文化組織而出現,主要是由出版人與包括出版人在內的眾多個人以及群體之間的交往;出版制度或結構雖然強大,但作為個體的出版人在微觀層面的日常生活交往中對出版制度或結構也是有能動作用的。而出版人的交際生活史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出版人與出版人之間的交往,出版人與外部群體之間的交往。大多數時候,這種交往是混雜而非單一的。
1.出版人與出版人之間的交往


2.出版人與外部群體或個人之間的交往
這一點上面已有所涉及。實際上,出版人與外部群體或個人之間的交往,更主要的還是體現為一種權勢網絡關系。



(三)出版人的休閑娛樂
所謂“休閑”,往往是指人們在非勞動或者非工作時間內以各種“玩”的方式求得身心的調節與放松的業余生活。而“娛樂”是指快樂有趣的生活,包括諸多相關活動。休閑與娛樂常常緊密相連。我們過去研究出版史、出版人基本不怎么涉及休閑娛樂方面,主要聚焦于編輯出版工作或活動本身。有人說,一個人一生成就大小,往往取決于他八小時以外的時間如何分配;看一個人做人的品位和境界的高低,往往看他的休閑娛樂方式。研究出版人的休閑娛樂,其意義實際上與他的出版活動、事業追求、人生理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一)出版生活史能夠促進出版史學研究的創新與發展
檢視近些年來中國出版史的研究成果,我們注意到該領域在取得長足進步的同時,也還存在明顯不足。從更宏觀一點的視野來看,中國出版史研究古代部分與近現代部分存在的問題有所不同。古代出版史的研究有一個正本清源、回歸或尋找本位的問題;近現代出版史則需要進一步轉換研究范式,更新研究方法,拓展研究視野和學術領域。我們倡導的出版生活史研究,在中國近現代出版史范圍理當更有發展的空間和有利條件。

古代出版史研究必須回歸出版概念的本位,緊扣出版概念的內涵,不輕易超出出版概念的外延,始終圍繞出版物是如何編輯、如何復制、如何向公眾傳播的來進行研究。談社會環境、文化政策、書籍制度、印刷材料、復制技術、書刊定價、人物機構等,都必須以“出版”為紅線,發掘史料,分析問題,探尋出版活動自身的歷史軌跡和演變規律。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拓展出版史研究范圍,深化對類似出版經濟史、出版文化史、出版經營管理史、出版技術變遷史、出版機構史、出版制度史、編輯出版家等的探索與研究。至于出版生活史也當是有所作為的。特別是明清以后,有關出版生活史的資料只要下功夫去挖掘,也一定會有所收獲。美、日學者研究中國出版,尤其是歐美稱之為“中華帝國晚期”出版史時,生活史的視角、方法的嘗試已屢見不鮮,值得我們注意和學習。
中國近現代出版史研究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實現學術范式的轉換、研究范圍的拓展。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中國近現代出版史研究,“革命史范式”在相當長一段時間是占主導地位的。這有點類似新聞史和報刊史。如中國報刊史研究,其“革命史范式”始于20世紀50年代。它的形成以1956年初中央黨校新聞班教師編寫的《中國報刊史教學大綱初稿》及其座談會的召開為標志,此后有高校編寫了《中國現代報刊史講義》等。從此,報刊史的“革命敘事”就與新聞學科化建設相伴而行、互為規定:“革命”敘事圈定了報刊史書寫的基調、邏輯和范圍,報刊史的學科化一舉奠定了“革命敘事”的正統地位。中國近現代出版史研究也大體如此,特別是八九十年代的多種出版通史性著作,涉及近現代部分的,具體呈現方式往往是,以出版物的內容為重點,以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的、進步的出版活動的歷史為主體,以出版活動在政治斗爭、思想斗爭中的作用為基本內容。這種研究范式無疑是時代的產物,也曾經發揮了重要的歷史作用,但它終究難以全面展示近現代出版業的真實而豐富的面貌,難以深刻揭示出版活動自身發展演進的特殊規律,也無法深入闡釋出版與社會互動的復雜關系。近些年這種局面雖說有所改變,“現代化史模式”有所復興,但出版史研究范式、敘事模式的根本性突破還有待時日。既往那種革命史的研究范式、宏大敘事的寫作策略無疑大大縮小了出版史的范圍,降低了出版史的多重價值,束縛了出版史發展的豐富與多元。我們倡導開展出版生活史研究,也是對單一的“革命敘事”模式的一種突破。從生活史視角研究中國出版史,雖然既涉及古代,也涉及近現代,但重點無疑是在后面。無論是近現代出版史本身富含的生活史內容,還是對當今出版的昭示意義,我們都應更加關注晚清民國以降的出版生活史研究。
(二)出版生活史研究是對當今國際出版史學界學術思潮的呼應


我們倡導出版生活史研究,無疑是順應了國際出版史學的這種潮流。加強出版生活史的研究,可以豐富生活史的內容,拓展生活史的空間,同時也有利于人們了解普通人關于出版的生活,有利于更好地了解出版家、編輯家們出版活動以外的日常生活及其意義。
論述了“出版生活史是什么”和“為什么要研究出版生活史”之后,本文接著回答“如何研究出版生活史”。出版生活史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因此,在研究視角的選取上也應該是多維度的。
(一)堅持問題導向
一般來說,歷史研究中主要存在著兩種范式:“敘述史學”和“問題史學”。前者注重讓史料自己說話,后者注重對史料提問,它們的本質區別在于如何看待歷史研究者與史料之間的關系。
“敘述史學”占據了19世紀西方史學的主導地位,蘭克學派是這一范式的忠實踐行者。該范式將史料置于極端重要的位置,而忽視了研究者的主體性,它主張歷史研究者在研究過程中,必須摒除主觀觀念,保持不偏不倚的態度,通過大量地搜集、整理和考證史料,力求如實地敘述歷史,最大限度地再現歷史的真實面貌。到了20世紀30年代,法國“年鑒學派”崛起,呂西安·費弗爾、馬克·布洛赫等人在總結前人成果的基礎上,對以蘭克學派為代表的“敘述史學”展開了持續的批判,并逐漸形成了對后世史學界影響深遠的“問題史學”范式。


(2)問題意識應該貫穿研究過程始終。“問題史學”將歷史研究者置于主導地位,認為研究者應該緊緊圍繞問題,能動地選擇、分析和組織史料,創制“研究對象”,回答研究問題。這就要求我們在開展出版生活史研究時,要充分彰顯研究者的主體性,在出版生活史料的選擇、分析和組織上要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創造性地開展研究工作。

(二)深入挖掘出版史料


在涉及出版人的相關文獻中,自覺地以“生活史”為主題的比較少見,多數都是處于一種“不自覺”或“無意識”的狀態。一些如編輯家、出版人的回憶錄,如茅盾的《我走過的道路》(上、中、下冊,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1984、1988年)、汪原放的《回憶亞東圖書館》(學林出版社,1983年)、趙家璧的《編輯憶舊》(三聯書店,1984年)、韋君宜的《老編輯手記》(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孫犁的《編輯筆記》(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等。日記就更多了,包括張元濟、葉圣陶、舒新城、蔣維喬等人的日記都已編輯出版,或者有影印本。其間無疑包含著豐富的出版生活史料可供挖掘和利用。同樣的史料,換一個角度、換一種研究方法,仍然會有新的發現。比如張元濟的日記,研究近現代出版史、商務印書館史,撰寫張元濟評傳,進行相關專題研究,人們都會用到它。若從出版生活史的角度重新爬梳,這些日記中有關其人際交往、休閑娛樂、經濟活動等內容,就會煥發出新的光彩,創造出新的價值,帶給我們新的驚喜。




(三)汲取多學科的理論養分
我們在開展出版生活史研究的過程中,還應當盡可能合理借鑒和汲取歷史學、社會學、傳播學等學科的理論養分,融合貫通,相互生發。如果說歷史學是一棵大樹,生活史就是上面的一根分枝,出版生活史則是生活史分枝上的枝條。因此,出版生活史研究首先必須遵循史學的共同規律,遵循生活史研究的一般原則,同時結合出版領域的實際,努力深化與拓展,形成自己的領地與特色。傳統的出版史研究方法以中觀層面的居多,這與研究對象和研究視野有密切關系。我們倡導的出版生活史研究,在理論方法上明顯下沉,更加關注微觀和個體,因此對于具體方法的需求更多。傳統的史學研究方法如考證法、文獻分析法、歷史模擬法、口述史方法等仍舊是十分有用的;而現代西方史學中的微觀史學、新文化史、心態史等理論與方法,都可以為我們的研究工作提供借鑒。

此外,傳播學中的人際傳播、組織傳播、大眾傳播理論、方法與技術等都有可資借鑒之處;其他學科中的諸如個案分析法、心理分析法、計量分析法、類比研究法等,也都有用武之地。當然,方法只是手段,出版生活史的價值還在內容,在于能夠提供以往的出版史研究所沒有的東西。生活連著社會,生活連著文化,生活連著思想,出版生活史的豐厚與深刻正在于此。
綜上所述,生活史作為當前較為前沿的研究視角,在教育史、社會史等領域得到了較充分的運用與展開,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出版史領域的生活史研究要形成氣候則尚待時日。筆者希望通過這篇嘗試性的論文引起出版史研究者對生活史的關注。
出版生活史是研究一切與出版生活相關的歷史,它的核心范疇是出版人以及與出版活動關系密切人群的經濟生活史和交往生活史。從學科屬性來說,出版生活史屬于出版學三大板塊之一的出版史的領域;出版學自身是一門尚處于成長期的學科,開放學科邊界能夠更好地促進學科發展與完善。因此,我們提倡將生活史引入到出版史學研究中來,目的在于汲取歷史學、社會學、教育學、傳播學等領域中的相關理論,促進出版史研究領域、理論和方法的創新與發展,進而對出版學的學科體系建設有所助益。

(范軍,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歐陽敏,武漢大學新聞管理學院博士后)
注釋:
① 出版史研究領域中涉及“出版人生活史”的文獻里,明確提出“生活”范式的僅見《1912-1927上海出版人的職業生活與人際網絡》(金圣灝,華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此外,陳明遠的《文化人的經濟生活》(文匯出版社,2005)、忻平的《從上海發現歷史——現代化進程中的上海人及其社會生活1927-1937》(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等文獻中對出版人的“生活”范式有所涉及。其他絕大多數文獻均屬于“無意識”的生活史研究。
②③ 王迪.新文化史、微觀史學和大眾文化史[J].近代史研究,2009(1):140,128.
④ 周洪宇.教育生活史:教育史學研究新視域[J].教育研究,2015(06):114.特別說明,本文標題幾經斟酌,最后決定借用此文標題略改而成,且對其研究思路也多有借鑒。
⑤ 常建華.生活史給史學研究帶來新視角[N].北京日報,2015-06-18:理論周刊·文史.
⑥ 陳存仁.銀元時代生活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507-508.
⑦ 陳明遠的同類著作還有《何以為生:文化名人的經濟背景》(新華出版社,2007年)、《知識分子的人民幣時代》(文匯出版社,2006年)。
⑧ 葉舟.“過渡時代”知識分子的日常生活:蔣維喬在上海(1903—1911)[J].史林,2015(01):11-22.蔣維喬是現代著名學者、教育家、編輯家,1903年到1911年他在上海商務印書館擔任編輯。其間雖也在愛國女校等兼職,但主要職業是商務的高級編輯。
⑨ 李香玲.國外“生活史研究”述評[J].課程教學研究,2015(02):64.
⑩ 我們從國內已有的社會生活史著作,約略可知其研究范圍。如莊華峰著《中國社會生活史》(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03年)就包括以下12個專題:飲食生活、服飾風俗、建筑與居住生活、行旅交通生活、婚姻生活、生老禮俗、衛生保健習尚、喪葬習俗、生產與行業生活、社交與節慶風尚、娛樂生活與風尚、信仰習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