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秉哲
摘要:《暗算》自問世以來便引起了爭議,后在第七屆茅盾文學獎揭曉時,麥家的《暗算》又再一次被推至風口浪尖。《暗算》爭議的焦點與核心即是《暗算》中正派英雄形象的塑造問題。本文嘗試從 《暗算》 當中麥家所刻畫的多面立體的英雄形象分析入手,淺談麥家在《暗算》中對傳統意識形態下英雄形象的突圍,以此闡釋英雄的“真本色”。
關鍵詞:英雄塑造;英雄本色;意識形態;突圍
一、以奇突圍
在《暗算》中,英雄形象的出身并不是正統般一如既往地“根正苗紅”,相反,他們神秘而又離奇。
《聽風者》一章中的“聽風者”阿炳便得到麥家這樣的描寫:“阿炳是個怪物,生下來就是傻子,3歲不會走路,5歲還不會喊媽 ……有人說他耳朵是風長的,只要有風最小的聲音都會隨風鉆進他耳朵,他甚至能從剛出生嬰孩的哭聲聽出這孩子是屬于哪家兒的……”阿炳離奇的身世與異乎常人的能力使他變得神奇。而之后當阿炳用他的神奇成為英雄時,我們便不難看出麥家在此為塑造另類英雄所作的努力。
而《暗算》中最“名不副實”的英雄,同樣也是最為神奇,以靈魂闡述人生的特殊英雄——韋夫。根據作品情節,我們不難看出韋夫作為“借尸還魂”的替代品,以傳統的眼光來看韋夫這一形象與英雄這個語詞并無掛鉤。麥家將韋夫的“奇”與他的戰術價值相結合,一具尸體的神奇使用竟成為英雄,奇妙的利用造就奇妙的英雄,這份奇幻的英雄形象抒寫與別具一格的英雄界定更加可以視為麥家在英雄塑造方面的突圍。而在此上帝價值觀的引入,韋夫那種人類自身對于神秘未知的復雜情感與向其發問、追尋的崇高勇氣,在一定意義上顯示出了與主旋律不盡相同的聲音。
《暗算》并不將英雄局限在于“苦出身”等之類的硬性標簽,而是給予他們一種異于常人的神奇,使他們創造異于常人的奇跡,獲得異于常人的奇妙。《暗算》中的英雄形象以奇突圍,也因此滿足讀者不一樣的英雄情結,收獲不一樣的感動。
二、以弱突圍
尼采有言:“我們每個人都有英雄主義的情結。”英雄,是對人性光輝形象的極致崇拜。在古代漢語當中,“英”本義為草木之精華,“雄”則為雄鳥,由此,英雄相加引申為豪杰。“英雄”一詞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指本領高強、勇武過人的人。總而言之,不論古代還是現代,英雄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都是至高無上的,永遠是人們崇拜的對象。
自新中國成立至今,無數的英雄形象被塑造。自魏巍在《誰是可愛的人》中塑造的“高、大、全”的人民志愿軍以無私與無畏和當時新中國的呼喚的主流意識形態契合得天衣無縫。新中國英雄的形象也好似有了一種定型,即與主旋律相適應,與意識形態相配合。無論是《林海雪原》孤軍深入虎穴的楊子榮,再到后來《人間正道是滄桑》的楊立青,抑或是《夜幕下的哈爾濱》的王一民……這些英雄幾乎都是英俊瀟灑、氣質超凡、沉穩內斂、身手矯捷、智勇雙全,從容抗敵、魅力無限……但與此同時,小說戲劇英雄形象的類型化、臉譜化、扁平化的傾向問題日益凸顯,這些近似的英雄形象在前期滿足觀眾之后,很快便走入人物形象類型化的窠臼。
而當廣大人民群眾甚至是部分作者開始對宏大的英雄敘事感覺疲倦,英雄的固有塑造方式已不再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時,英雄題材也是時候做出新變。而麥家的 《暗算》便不可不謂為英雄題材新變的發軔之作。
在“聽風者”中,陸家炳,他是找出所有敵特電臺的英雄,可他同時也是是智力和生理上有缺陷的人。他甚至自私、蠻橫、脆弱,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與傳統紅色經典一抓一把的“扁平化”英雄形象相比,阿炳完全是一種“座山雕”式的另類英雄。他不具有主流意識形態英雄該有的那般從容、淡定的意志力,也不懂什么是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他會害怕,也怕的那么真實;他參加革命是為了給母親“帶柴禾”,這甚至讓他看起來不像一位英雄。
作者沒有回避阿炳的缺陷,正如他不回避《暗算》中其他人物的缺點一樣。
《看風者》中更是用“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來形容主角黃依依。在學術上,她有著不服輸的嚴謹性格,可以為了“烏密”而不眠不休;在生活中,她有如兒童般的天真無邪,可以在樹林里一整天喂小松鼠吃餅干;在愛情上,她自私、乖戾,在愛上別人的第一時間表白,也和上司、同事弄出種種桃色新聞……一個活得很真實、很自我的超現代女性。她的穿著、舉手投足、品質完全沒有傳統革命英雄的特質,相反,她更像那個時代的“某些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嚴重的小知識分子”。可也正是這樣生性風流、乖張、無恥、邪乎、詭秘的“有問題的天使”破解了“烏秘”,成為了英雄。
《暗算》的英雄形象借此成功地突破了傳統英雄主義敘事風格的束縛,顛覆了傳統意識形態下的英雄完美無暇、無懈可擊的正統形象,從平常人的視角釋放著英雄們的七情六欲,以平常人的方式再現著英雄們的本色,營造一種真實的意味。
《暗算》的英雄雖然天賦異稟,卓越不群,但同樣樸實平凡,優劣并存,這樣的英雄設定也因此符合大眾的審美期待,從而更加震撼人心。
三、以悲突圍
在以往傳統的紅色經典為了迎合時代的價值取向與意識形態,在英雄人物命運設計上幾乎都是以完滿結局告終,即使是英雄人物的犧牲也描寫的轟轟烈烈,至少也是死得其所——死于紅色經典中的光輝事業。《英雄兒女》的王成、《鐵道游擊隊》王強、李正都是在讀者的見證下,以一種最耀眼的姿態而壯烈。他們的犧牲與偉大這一標簽緊緊的聯系在了一起。而在《暗算》中所有的英雄不僅是以異于常人的天才形象出現,同樣也是以一種意想不到方式走向“非傳統”的悲劇結局。
《暗算》中的阿炳遭“百爹種”暗算,黃依依遭情敵“暗算”,而鴿子雖然死于諜報工作的危險性,但不可否認的是一定程度上是女兒的出生 “暗算”了她。這些英雄在間諜戰場上暗算敵人,也在無常中被生活無可抗拒的暗算。
麥家之所以塑造有著特殊的能力,非凡的本事,同時有附帶著不可抗拒的悲劇命運的英雄,筆者認為不是一種偶然,是作家故意而為之。作者意圖通過悲劇的展現,而達到一種更高的目標——“揭示人的本質”。麥家在接受訪談時說過:“在我們這種體制,很多英雄是被制造出來的。”出于社會主流意識形態投射的需要,太多的英雄形象失去普通人應該擁有的命運。英雄本來是普通人,當他們變成主流意識形態下的英雄的時候,原本立體的生命被片面的展現,所以他們便不知道怎么活了。我們身邊缺少健康的英雄,完善的英雄,而當他們缺少生命中該有的悲歡離合,這些英雄形象就不免失真乏味。
《暗算》塑造英雄時總是把他們搞的悲慘。不同于之前,即使是犧牲,他們也終于死于了“自己的死亡”。可見,麥家想極力表現的便是他筆下的英雄并不是體制制造的英雄,不是神話的英雄。沒有刻意的將死亡“革命化”“拔高化”,給予英雄更多的人性,使英雄更加親民,更加生動,從而從心底引發讀者對英雄真正地崇敬與共鳴。
四、結語
《暗算》成功地突破了傳統英雄主義敘事風格的束縛,顛覆了傳統紅色經典英雄完美無暇、無懈可擊的正統形象,從平常人的視角釋放著七情六欲,以普通人的方式再現著悲歡離合,旨在營造一種平凡卻又真實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從而展現英雄本色。
另外,《暗算》既沒有濃厚的說教意味,又借鑒了浪漫主義敘事的精華手段,麥家在兩者之間把握了很好的度,讓作品既沒有同流“盲目響應主旋律”的合污,在大眾面前贏得了很好的市場。
【參考文獻】
[1]麥家.暗算[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2]吳洋洋.風再起時——談麥家《暗算》對紅色經典的繼承與疏離[J].作家,2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