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小津影響下的處女作

【摘 要】周防正行是日本電影導演中比較獨特的一位，其拍攝的《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可以被稱為是日本電影史上高水準的粉紅電影，并且很多時候被冠以小津安二郎“變奏”。他的作品選材獨特，對日本社會中的小人物形象刻畫深刻，常常引起觀眾的共鳴。

【關鍵詞】周防正行；《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粉紅電影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05-0148-02

周防正行從20世紀80年代到2016年，一共拍攝了七部劇情片和兩部紀錄片。他的作品選材獨特，對日本社會中的小人物形象刻畫深刻，常常引起觀眾的共鳴。又因為其獨特的喜劇處理方式，往往得到商業和藝術上的雙重豐收。至今為止，周防正行導演的影片獲得了包括日本奧斯卡電影旬報、藍絲帶等多種獎項。1996年拍攝的《談談情跳跳舞》更是打開了美國的商業市場，獲得8000萬票房的收入。“以往也有日本電影以世界性規模上映的情況，那些要么是黑澤明的古裝片，要么是像《哥斯拉》一樣面向兒童的怪獸劇，其他藝術水平受到高評價的左偏，基本上也只是小規模的專放藝術電影的影院或電影節、大學校園之類的地方上映而已，都沒有達到與美國電影的商業大片一起上映、爭奪票房成績的地步。特別是日本電影中的現代片，更是這種情況。《談談談情跳跳舞》成為日本現代片中突破這面墻壁的一部劃時代作品。”[1]日本電影著名電影學者佐藤忠男對于周防正行的電影做出了如此之高的評價。

周防正行早期的從影經歷是從粉紅電影開始的，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他參與了大量的粉紅電影編劇和拍攝。回憶起那段往事，周防正行的心態倒依舊很是輕松，他說，“那時工作機會少，當粉紅電影副導都算是抓住了機會，要感激涕零。粉紅電影如今沒落了，現在的年輕人啊，甚至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電影從任何時代來講，都是一個封閉的產業。如果沒有人領著進門，新的導演很難出頭。從一個導演的成長歷程和生計上考慮，從事粉紅電影也是曲線救國的一種手段。如果沒有那段特殊的經歷，周防正行的第一部影片也不會是《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或許也不會有周防正行這個導演被我們熟知。

《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是周防正行導演的處女作，拍攝只用了六天時間，風格上模仿了小津安二郎《東京物語》。當時周防正行非常喜歡小津電影的敘事節奏和電影風格。可以說這一部處女作就是對小津安二郎的一種致敬。之后他跟隨日本著名導演伊丹十三學習，為伊丹十三拍攝了多部紀錄片。他從拍攝的紀錄片中仔細研究了伊丹十三的導演方法，以后的影片也受到伊丹十三的影響，接下來的幾部影片比如《五個光頭的少年》、《五個相撲的少年》和《談談情跳跳舞》都一定程度上有著伊丹十三的喜劇風格。這些作品雖然是伊丹十三的喜劇風格，但是在影片的氣質之中無不透露出小津安二郎電影中的幽玄美學，這種對于生活日常的凝視態度也是有著社會批判的伊丹十三所不具備的。

周防正行的七部劇情長片，大多都是日常生活的常態，人物圍繞著一件平常的小事而展開，情節平淡但人物性格鮮明。這樣處理能夠讓觀眾更加專注人物本身，而不是戲劇情節。比如在《五個光頭的少年》中，就是一個要繼承家族寺廟的青年要去山中寺廟修行一年的故事。通過青年的修行讓我們了解到和尚的日常起居、飲食生活。由于劇情簡單，反而更讓我關注寺廟生活，發現更多的趣味。包括鏡頭語言的克制，周防正行將小津的克制運用在反諷幽默上，也別具一格。比如在本木雅弘飾演的陽平被主持叫到房間里面訓斥的時候，訓斥的內容是要節儉，克服物欲對內心的干擾，然后鏡頭搖的是房間內的布置，冰箱、電視機和各種現代居家設備。看到這樣音畫不一的場面，觀眾都會會心一笑。這種冷幽默的處理方式，比比皆是。這也是周防正行對小津方式的創造性學習。但是相對于小津安二郎的克制，他又自由很多，電影語言更為豐富，人物肢體動作也更為輕松自然，我國電影學者舒明說周防正行影片中的人物是“體態喜劇”[2]。比如《談談情跳跳舞》中竹中直人的表演極為夸張，肢體動作張揚而富有韻律。

《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這部影片在眾多導演處女作之中并不出眾，但是其中所透露出來的幽玄美學和感傷在周防正行的作品中得到了一以貫之。《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講述的是間官周吉早年喪妻，和兩子一女同住。長子幸一的新婚妻子叫百合子，二女兒秋子是個辦公室女郎，三子和夫還是個學生。幸一和百合子洞房的聲音常常令妹妹秋子與弟弟和夫興奮難耐。于是，不甘寂寞的秋子主動跑去做侍浴女郎，怎知一天竟陰差陽錯地遇上了前來消遣的大哥幸一。和夫則無心上學，終日沉迷于賭場，大嫂百合子發現之后，主動教他做人的道理。而幸一因為百合子無法滿足他對性虐待的需要，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和酒吧老板娘同居去了。最后，兒女們都離開了周吉，只有百合子留下來和公公間官周吉同住。對照劇情是否像極了小津安二郎電影《東京物語》和《晚春》的結合。在拍攝和剪輯上得到了小津的精髓。榻榻米式的低角度仰拍，固定鏡頭，然后慢慢凝視著劇中人物的對話和生活，讓人更加專注片中的人物本身，消除導演的痕跡。空鏡頭也是極力照搬小津的風格。開場的松竹映畫的富士山片頭也是照搬無誤，就是讓觀眾產生一種錯覺。一旦產生錯覺，也就會被后面截然不同的劇情所引發出另外一種戲謔的感覺。因為是一部桃色片，在致敬小津安二郎，追求自己藝術上自我滿足的時候，周防正行也沒有忘記商業屬性。這部影片的外殼是小津式的日常家庭展示，實際上卻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情色電影，裸露的女性肉體，亂倫的情節設定，以及性虐的展示，都滿足了觀眾的重口味需求。與小津所追求的恬淡寧靜風格相比，這部影片簡直讓人欲火焚身。在主題上，《東京物語》上主人公周吉的孤單和寂寞，主要是由于兒女成家出走不在身邊所造成的家庭崩潰，而《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中主要是由于兒女間的欲望得不到滿足。可以說《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的主題是探討人的欲望，這是一個不完整的家庭，有一個無能的父親，兒女間的成長隱藏著巨大的家庭危機。綜上所述，這部處女作無論是鏡頭機位的擺放，光線的運用，演員的長相，家庭的設置，還有場景的展示等都展示出周防正行得到了小津安二郎影片風格的精髓，對于小津安二郎所下的功夫之深，也深深影響著他以后的電影創作。

同時，周防正行又是一個反叛的人，他曾說過小津是“大說謊家”，意即指他作品中的人物及其生活，都是經過小津升華處理后的完美的理想世界，是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的世界；而周防正行的《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所要揭穿的正是這個謊言。讓大家看到一個真實的小津電影中不曾透露出的隱情。表面上（小津電影）的兒女嫁娶，平淡無奈其實都是因為欲望得不到滿足（《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正如克拉考爾所說：“內在的生命，通過不同的元素或元素的組合，特別是通過幾乎不被覺察的表面現象，得到外現，這就是畫面構思的精髓。電影通過可見世界，讓我們感受到隱藏在思想中的動機。”[3]或許，《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就是小津試圖隱藏的“動機”。

周防正行的《變態家族：兄長的妻子》可以被稱為是日本電影史上高水準的粉紅電影，并且很多時候被冠以小津安二郎“變奏”。談起小津情結，周防正行雖然說“他對我的影響，更多的是比如對日本傳統的拍攝，學習怎么拍好，一部分而已。”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看過《窈窕舞妓》的人是否感到影片女主角白石萌音與《秋日和》中的岡田茉莉子有些相像呢？

參考文獻：

[1][日]佐藤忠男.卿云館：日本電影史·下冊[M].應雄譯.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

[2]舒明著.平成年代的日本電影[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3][德]齊格弗里德·克拉考爾.電影，人民深層傾向的反映[A].摘自《外國電影理論文選[C].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272-273.

作者簡介：

王衛星（1988-），男，漢，安徽省宿州市人，研究生在讀，中國傳媒大學藝術研究院，電影學（理論創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