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亡于官官相護？

劉吉同

嘉慶末年，浙江湖州德清縣有個大戶，戶主叫徐寶華，其侄兒徐敦誠和侄媳婦蔡氏依靠著徐寶華生活。徐寶華年過花甲，正妻已亡，家務全由小妾倪氏掌管。倪氏年輕貌美而又能殺伐決斷，她可能是厭倦了徐寶華，就暗地里和徐敦誠來往。兩人通奸達七年，數次被蔡氏撞見，蔡氏與倪氏之間為此不斷發生“戰事”。倪氏為了除掉“情敵”，竟然借蔡氏生病、前去看望之機，與婢女一起將其勒死，再對外謊稱蔡氏自縊身亡。

這本是一起很普通的亂倫兇殺案，接下來卻演繹成了驚天動地的官場大戲。

原來，蔡氏的叔叔乃本州生員，他發現侄女的脖頸有勒痕，懷疑是被人害死，便于道光二年（1822年）將狀子遞到了德清縣衙。哪知德清知縣和仵作均收了倪氏的銀子，故無視蔡氏頸部等的多處傷痕，一口咬定其是自縊，將案子一拖再拖。報到湖州后，知府偏聽德清知縣一面之詞，此案在湖州與德清之間折騰了幾個回合后，又推到了杭州府。杭州府為顯示公正，令德清官員回避，另選異地幾位知縣審案，但不知是不是也是倪氏的銀子起了作用，結論仍是自縊。

蔡家不服，繼續上告，并通過關系將狀紙直達天聽。道光看出了端倪，令浙江巡撫親審。然而結論仍是自縊。道光急調湖北按察使出任新的浙江按察使，仵作則直接從福建調來。新的浙江按察使辦事一向認真，未費多大工夫便弄清了真相?？纱藭r的他“寡不敵眾，孑然孤立”，官場的巨大壓力迫使他不敢說真話，無奈之下，他竟在官署自縊身亡。

浙江巡撫恐慌了，道光震驚了。道光果斷出手將這個浙江巡撫革職，調山東巡撫任新的浙江巡撫，又調曾長期在刑部任職的河南糧鹽道祁貢接任新的浙江按察使，令他們“務令水落石出，不許稍有含混”。兩人不敢怠慢，祁貢秘密調查，找到了已流落他鄉的當年徐家一個年幼的婢女，這個婢女當時無意中窺見了蔡氏被害的全過程。隨著她說出真相，其他人也開始招供，蔡氏一案遂真相大白。

就在新的浙江巡撫準備挖出蔡氏一案的幕后黑手時，倪氏竟于獄中自縊而死！倪氏是這起欽辦大案的主犯和重犯，收監后披枷戴鎖、不能自由活動，怎么會有機會自縊呢？道光雷霆震怒，認為“顯有受賄故縱情弊”。但倪氏一死不知保護了多少官員，很多應被定罪和懲處的官員由此得以逃脫。連道光也不得不承認，“該省大小各員通同一氣，牢不可破”，無奈收手。

倪氏為了賄賂官府、翻轉官司，致徐家幾近破產，但僅查出賄銀千余兩，可見蔡案背后的那張網是何等厲害。最后，朝廷只有拍死幾只蒼蠅了之：德清知縣被發往黑龍江充當苦差，湖州知府被發往軍臺效力贖罪，杭州知府被交部議處，原浙江巡撫被勒令回家休息……

此案能辦到這個程度，除了祁貢等人找到了關鍵證據，也有賴于道光的堅持，不過，道光最后還是沒能徹查此案。其一，對手太強大了，從浙江巡撫到知府、知縣、仵作乃至不少京官都聯合了起來，縱然是三皇帝也沖不破那張關系網。其二，對手與他是“兩股道上跑的車”，道光要的是河清海晏、國無冤民，對手則想的完全不是這個，正如道光事后總結：“凡此皆因官官相護，罔顧天良。罔盡心力，只知竊祿肥家，置民瘼于不問?！币痪湓挘砬骞賵鲆呀洀氐赘嗔?。

道光在位期間堪稱克勤克儉，不近嬉戲，夙興夜寐，寬厚仁慈，其父嘉慶也是如此。然而，大清恰恰在嘉慶、道光手里由盛轉衰，清朝敗亡的根本原因其實早在小小的蔡氏一案中便有所預示了。

編 輯/葡 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