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國彪

2月3日,人們呼吁許久的可再生能源“信用標簽”———綠色電力證書終于落地,《關于試行可再生能源綠色電力證書核發及自愿認購交易制度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明確提出,擬在全國范圍內試行可再生能源綠色電力證書核發和自愿認購。
“綠色電力證書”(以下簡稱“綠證”)是國家對發電企業每兆瓦時非水可再生能源上網電量頒發的具有惟一代碼標識的電子憑證,由國家可再生能源信息管理中心按照國家能源局相關管理規定,通過國家能源局可再生能源發電項目信息管理平臺向符合資格的可再生能源發電企業頒發。任何企業和社會公眾均可以自愿認購“綠證”,作為消費綠色電力、支持綠色電力發展的證明。
在新能源發電補貼缺口一直不斷擴大的情況下,“綠證”的出現能否促進全社會清潔能源的高效利用,引起各方的廣泛關注。
2月3日,當不少企事業單位還沉浸在春節假期之時,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國家能源局便聯合發布了一項被業界視為“絕對重磅”的電力新政——《關于試行可再生能源綠色電力證書核發及自愿認購交易制度的通知》,為電力體制改革,也為更好的促進可再生能源消納確立了方向。
《通知》顯示,綠色電力證書是國家對發電企業每兆瓦時非水可再生能源上網電量頒發的具有獨特標識代碼的電子證書,是非水可再生能源發電量的確認和屬性證明,以及消費綠色電力的惟一憑證。自2017年7月1日起,綠色電力證書將正式開展認購工作,認購價格按照不高于證書對應電量的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資金補貼金額,由買賣雙方自行協商或者通過競價確定。風電、光伏發電企業出售可再生能源綠色電力證書后,相應的電量不再享受國家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資金的補貼。綠色電力證書經認購后不得再次出售,國家可再生能源信息管理中心負責對購買綠色電力證書的機構和個人核發憑證。
“根據這一試行電力新政,未來,光伏、風電等綠色電力或將轉化為某種‘有價證券——綠證,并實現市場化交易。從中,賣方得到了資金,買方則可憑證獲得相應政策或優惠,以及彰顯社會責任,甚至是‘證券的溢價。”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向記者介紹,“當然,從政策制定到目標實現,需要循序漸進,例如這一試行新政還有很多限制,比如綠色電力證書只能交易一次,價格設有上線,還不是所有可再生能源發電形式都可獲得綠色電力證書,且購買綠色電力證書可以帶來的好處也不清晰等等。但這畢竟是為市場確立了未來發展的方向。”
在新能源發電補貼缺口一直不斷擴大的情況下,“綠證”的出現讓很多新能源發電企業瞬間感覺被打了一針“強心劑”,賣“綠證”及時回籠資金或將成為不少新能源發電企業的新選擇。
彌補補貼資金缺口
“綠證”是國家對發電企業每兆瓦時非水可再生能源上網電量頒發的具有惟一代碼標識的電子憑證,由國家可再生能源信息管理中心按照國家能源局相關管理規定,通過國家能源局可再生能源發電項目信息管理平臺向符合資格的可再生能源發電企業頒發。任何企業和社會公眾均可以自愿認購“綠證”,作為消費綠色電力、支持綠色電力發展的證明。
2015年,我國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標準提高到每千瓦時0.019元,但是始終無法滿足可再生能源發展中面臨的資金缺口問題。截至到2016年上半年,我國可再生能源發展的補貼缺口約為550億元,業界預計到2016年年底將達到600億元。而且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不能按時發放,影響了風電和光伏企業的現金流,尤其對于光伏企業來說,補貼資金占到光伏電價的近70%。“目前,有很多光伏企業18個月至24個月已經沒有拿到補貼了,這嚴重影響了企業的現金流和后續投資。”相關業內人士稱。
相關專家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可再生能源補貼存在缺口,通過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或能部分解決補貼問題,也將有利于企業快速回款。不過,這項制度推行初期偏向公益性質,還需等待試行結果及后續規定出爐。此外,廣發證券在研究報告中表示,現階段,“綠色電力證書制度主要是通過市場化的方式來緩解企業補貼資金的來源問題。其有效推進可以解決補貼資金來源和提高補貼的效率,也為配額制的推行和實施提供了一定的制度基礎。”
“綠色證書可以作為獨立的可再生能源發電計量工具,也可以作為一種轉讓可再生能源的環境效益等正外部性所有權的交易工具。”中國風能協會秘書長秦海巖指出,通過市場化的方式,打通綠色電力消費和生產兩端互相激勵模式,給予生產清潔能源的發電企業必要的經濟補償,是可再生能源產業實現可持續健康發展的有效措施,是一種市場化的補貼機制。
中國循環經濟協會可再生能源專委會政策研究主任彭澎認為,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有利于促進清潔能源高效利用和降低國家財政資金的直接補貼強度,其中“降低財政資金直接補貼強度”主要是解決未來補貼來源問題,“現在可再生能源的補貼主要依靠附加費,且上漲難度很大。”
水電水利規劃設計總院副院長易躍春認為,隨著政策宣傳推廣力度不斷加大,全社會對“綠證”逐步認同,我國“綠證”自愿認購市場前景將非常廣闊。
易躍春解釋說,結合我國國情,我國的“綠證”價格仍考慮以市場定價為基礎,但不高于相應的國家補貼標準。在補貼資金上,采取以認購“綠證”數量沖抵補貼電量的方法,即發電企業出售“綠證”后相應的電量不再享受國家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資金的補貼。
可見,“綠證”并不是要替代原有的國家財政補貼,而是增加新能源補貼資金來源的一個手段,其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國家財政補貼壓力,特別是有利于緩解當前補貼拖欠的局面,大大降低企業的財務成本。同時,新能源發電企業還需要通過技術進步提高整體轉化效率,通過規模化管理和競爭性選擇,把成本降低,從而逐步減少單位新能源電力的補貼需求。
“根據認購規則,陸上風電證書的價格競爭力相對強一些。”彭澎表示,以目前的標桿電價測算,風電綠色電力證書最高價為0.26元/千瓦時,光伏綠色電力證書最高價則可能達到0.55元/千瓦時。若證書交易順利且價格接近可再生能源補貼的話,對于風電、光伏業主而言有利于優化現金流。
國內一家光伏電站主流企業的負責人透露,由于可再生能源補貼來自于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費,存在較大的缺口且近期上調的空間不大,大量項目補貼到手至少需要排兩年的隊,期間融資壓力、資金成本都非常大。企業方面一直在向有關方面呼吁,希望加快發放補貼的速度。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被認為是降低國家財政資金的直接補貼強度、完善可再生能源支持政策的一項措施。基于目前的證書買方屬自愿性質,并不能從交易中得到好處,因此要等試行后,交易的電量、價格等關鍵細節才能見分曉。
華北電力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袁家海表示,2017年會是純自愿交易,新能源企業自愿參加,各類用戶自愿購買,價格上限為各類可再生能源有效的補貼額。根據2017年的實施情況,2018年可能把綠證與非水可再生能源強制配額制結合起來,這樣供求雙方的積極性才能真正調動起來。
彭澎認為,2018年將進行強制考核,目前有兩種思路:考核電網公司,通過對電網的配額考核,讓電網想辦法把綠色電力賣出去;考核發電企業。他認為,選擇哪一種思路,要看電力市場的改革情況。
據了解,“綠證”在適用范圍上只涵蓋了納入國家財政補貼目錄內的陸上風電和光伏發電(不含分布式)。究其原因,是出于風險防控的考慮。易躍春表示:海上風電初始投資大、建設周期長、投資風險較高,執行“綠證”交易可能給項目收益帶來一定波動風險;光熱發電剛剛起步,還未進入規模化發展階段,電價政策也處于探索階段;分布式光伏發電在監管和電量計量上有一定難度,且可能對初期的“綠證”交易造成一定沖擊;生物質發電技術類型較多,且各技術類型電價政策不盡相同,環保監管難度也較大。因此,上述項目均暫不考慮列入“綠證”核發對象。
而陸上風電和光伏發電項目,技術較為成熟,項目規模在我國非水可再生能源中的比重高,需要國家大額補貼支持,先期讓這些項目參與“綠證”交易有助于促進產業可持續發展,因此,該政策考慮首先將列入國家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補助目錄內的陸上風電和光伏發電項目作為“綠證”核發對象是客觀務實的。未來隨著產業發展及技術進步,再考慮將分布式光伏發電、海上風電、光熱發電、生物質發電等項目逐步納入核發對象。
支持綠色電力的最佳證明
事實上,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并非我國獨創,據了解,當前,美國、日本、德國、澳大利亞等20多個國家均實行了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國際經驗表明,推行綠色電力證書交易,通過市場化的方式,給予生產清潔能源發電企業必要的經濟補償,是可再生能源產業實現可持續健康發展的有效措施。
“綠證”作為消費綠色電力、支持綠色電力發展的證明并不是一張空頭支票。對于企業、社會組織和個人來說,“綠證”都是有價值的。我國已向世界鄭重承諾,到2020年實現非化石能源消費占比15%的目標。為實現該目標,有效治理霧霾,推動我國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迫切需要大力發展風電、太陽能發電等綠色電力。
支持綠色電力,并不是喊幾句口號那么簡單,“綠證”作為最好的支持綠色電力的產品,是可以統計和計量的,一個“綠證”對應1000度新能源發電量。
“綠證”在提升企業品牌形象、產品宣傳等方面還會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易躍春以蘋果公司為例講述了“綠證”對于企業打造品牌形象的作用。蘋果公司的品牌知名度、美譽度與其一直以來的支持綠電有重要關系。蘋果公司設定了100%使用綠色電力的目標,截至2015年底蘋果公司使用的能源有93%來自可再生能源。消費者對于蘋果公司的做法非常認可,同樣類似的產品,盡管蘋果公司的價格貴一些,消費者卻依然愿意選擇他們的產品,因為在消費者看來,這樣的公司有更強的社會責任感。
華北電力大學能源與電力經濟研究咨詢中心主任曾鳴告訴記者,國際上更多的是用戶認購,國內終端用戶認購的環境、條件還不具備,用戶暫時達不到積極認購的節能減排意識,這需要慢慢加以培育,逐步形成。
袁家海認為,還是會有一批注重綠色環保的企業積極參與,關鍵是要看能否帶動更多的企業參與——需求強勁才能盡快培育市場。袁家海判斷,在目前補貼發放不到位和不及時的情況下,新能源企業對綠色能源認購應該有積極性。“該政策給了實際補貼標準作為價格上限和拿到綠證收入的電量無補貼,相信會引導較為合理的均衡價格。”
袁家海分析,對于用戶側,購買綠電是一種社會責任的體現,勢必要增加用電成本。辦法并未明確可再生電力是必須從電網直接購入,還是可以從新能源企業直接交易購買。
樂葉光伏科技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助理王英歌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綠色電力證書政策是一種嘗試,政策將驅動形成綠證市場。對于擁有可再生能源項目的企業而言,增加了交易渠道;對于央企電力集團而言,有了完成非水可再生能源指標的更多選擇——不一定要采取自投模式;對于政府、公共事業、企業等而言,也可以通過購買綠證履行社會責任。
在世界范圍內看,“綠證”與強制配額休戚相關。國際上,“綠證”交易制度通常是可再生能源配額制的配套政策,例如在英國、澳大利亞等國家和美國的部分州,售電企業需要遵照可再生能源配額制的規定,在銷售電量的同時需要購買一定比例的“綠證”,“綠證”不足部分則需要繳納罰款。
根據國家能源局的統計,2016年全年棄風電量497億千瓦時,全國棄風較為嚴重的地區是甘肅(棄風率43%、棄風電量104億千瓦時)、新疆(棄風率38%、棄風電量137億千瓦時)、吉林(棄風率30%、棄風電量29億千瓦時)、內蒙古(棄風率21%、棄風電量124億千瓦時)。
彭澎坦陳,在綠證自愿交易的情況下,電網企業和火電企業沒有強制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配額,是無法通過綠證交易來解決棄風和棄光問題,促進清潔能源高效利用。
為此,《通知》提出,根據市場認購情況,自2018年起適時啟動可再生能源電力配額考核和綠證強制約束交易。
彭澎指出,在可再生能源發電配額制和綠證強制交易下,確定考核主體有兩種思路:一種是考核電網公司,通過對電網的配額考核,讓電網想辦法把綠色電力賣出去,這個比較類似國外電力市場的模式;第二種思路為考核發電企業,由發電企業承擔一定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配額,該配額可以自建或者綠證交易完成,否則就要承擔責任。
易躍春認為,“綠證”強制配額交易的建立需要一個過程。強制配額交易涉及的問題很多,尤其是關于考核主體的確定,在電力市場改革尚未完全開展的情況下,是考核政府、用戶、售電公司還是考核發電企業是個問題,需要結合電力市場改革推進情況充分研究慎重決策。同時,還要考慮現行“綠證”自愿市場的交易情況,如果自愿市場交易份額夠大,能夠有效減輕財政補貼壓力,緩解化石能源消費導致的環保、霧霾問題,啟動綠證強制配額交易的緊迫性也就不那么強烈,反之亦然。
易躍春最后表示,在我國“綠證”自愿認購政策出臺后,不少跨國公司和國內知名企業紛紛向我們和其他機構咨詢認購“綠證”事宜,表示出濃厚的認購意愿。目前“綠證”的相關籌備工作已經基本完備,信息平臺能滿足今年7月1日正式上線交易的要求。相信自愿認購市場的成功開展,必將為下一步基于可再生能源配額制的綠證強制交易推行奠定良好的輿論基礎,并積累必要的實踐經驗和技術力量。
目前,我國“綠證”市場才剛剛開始建立,為實現對市場的有效培育,除了對綠色能源消費的宣傳外,還需要配套制定相應的激勵措施,例如通過綠色電力認證給予企業榮譽、為認購“綠證”企業的產品加貼綠電標簽、針對個人銷售“迷你綠證”等方式,都是提升企業社會品牌形象,調動企業和個人更廣泛、深入參與“綠證”認購積極性的辦法。而“綠證”制度能否促進發電企業分配發電量、電源投資向可再生能源傾斜,改善棄光、棄風現象,還需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