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克菲勒：第一位億萬富翁

魏云峰　武彥

剛去世的戴維·洛克菲勒曾以101歲高齡被稱為“最老的億萬富翁”。不過在洛克菲勒家族，第一代領袖老約翰·洛克菲勒有個頭銜是不可撼動的，那就是“世界第一個億萬富翁”。然而這個名聲給老約翰·洛克菲勒帶來的不僅是榮耀，也是各種責難和批評，甚至于改變了他的后半生。

從“百萬富翁”到“億萬富翁”

1859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掀起“石油熱”，年輕的約翰·洛克菲勒覺得機會來了，但他并未選擇競爭激烈、風險不可預估的采油和找礦領域，而是精明地充當“證券公司門前賣報紙”的角色，在1863年決定開設煉油廠。當時克利夫蘭是新興油田的鐵路儲運中心，正是煉油產業理想的落腳地。洛克菲勒以7.25萬美元的價格買下了一家煉油廠。經濟歷史學家認為，這時的洛克菲勒已可以稱作“百萬富翁”了，因為7.25萬美元相當于今天的100萬美元。但按照洛克菲勒自己的“賬本”，這名“百萬富翁”其實背了一屁股銀行債，以至于在最初的時間“一想到自己全副身家都賭在煉油上，就連覺都睡不著”。

這就是洛克菲勒石油帝國的起點。當時1萬美元就可以入行煉油，有5萬美元的本錢屬于大型煉油企業，7.25萬美元的規模堪稱“巨無霸”。不過洛克菲勒已經明白一個道理：企業經營決勝的關鍵是“永遠比對手規模更大、渠道更多，并形成壟斷”。由此至1882年，他瘋狂地進行業內并購，不斷收購行業內的潛在對手，曾創下60天內并購20家煉油廠的驚人紀錄，他自稱“這是天賦，我相信自己有責任以錢賺錢”。

1879年《紐約世界畫報》估計，洛克菲勒此時已真正踏入百萬富翁行列——他的個人資產當年突破100萬美元，相當于2016年的2500萬美元。也正是這一年，他參與創建的標準石油公司控制了全美90%的煉油業。

但洛克菲勒的斂財腳步并未停息。1882年，洛克菲勒創建了世界第一家托拉斯——標準石油托拉斯。這種首次出現的超級壟斷怪獸展示出它的驚人能力，它迅速成為美國最大的原油生產商，一度壟斷美國95%的煉油能力、90%的輸油能力、25%的原油產量。

1889年，美國媒體第一次將“世界首富”和“第一個億萬富翁”的頭銜戴在了洛克菲勒頭上。當時評估他的凈資產達1.5億美元，“一小時就能賺750美元”，而那時普通美國人每周平均收入還不到10美元。

從“世界首富”到“美國公敵”

伴隨著財富光環而來的，還有各種責難和批評。在媒體的歌頌和鼓動下，各路乞討和仰慕者絡繹不絕，無論洛克菲勒身在何處，總有陌生人一路尾隨。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很快堆成小山，最多時一周就能收到數萬封，但據說其中80%的信件只為借錢。

在洛克菲勒看來，這種企圖不勞而獲的行為與自己從小的信條和經歷格格不入，他堅信應該通過自己的勞動和智慧來獲得財富。據說洛克菲勒早在12歲時就出臺了整個家族的第一份“財富報告”——通過幫鄰居打零工和在同學中倒賣零食，他攢了高達50美元的“巨款”（相當于今天的1400美元）。他的母親給他提供了一個建議：放貸。洛克菲勒居然成功了，這50美元被一名鄰居借走，年息是7%，這是洛克菲勒家族有記載的第一次“風險投資”和第一筆“金融收益”。在他成名后，私生活仍像清教徒一般，不煙不酒不賭不色，樸素節儉。他常四處巡視，親自關煤氣、擰緊水龍頭，甚至將生活中一切開銷都記在賬本上，并仔細研究。

由于洛克菲勒對求助者的回避、對財富近乎偏執的追求以及發家過程中結下的各種仇敵，他在輿論中的“光輝形象”開始改變。傳記作家切爾諾和內文斯描述說，洛克菲勒發家時具有兩重性：一方面，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低估對方資產價值、利用行業壟斷地位碾壓、低價傾銷和給運輸商回扣，是他對付競爭對手、使之無路可走的不二法門”；但另一方面，他又總是給愿意妥協的對手一條生路，不吝用金錢、股票和期權讓對方體面退場，不至于一無所得。盡管他的合作伙伴和曾經的對手普拉特諄諄告誡“消滅1個競爭者就會產生10個”，但他總是嗤之以鼻。

1902年，昔日對手之女、記者艾達·塔貝爾寫了一本名為《標準石油公司的歷史》的書，抨擊洛克菲勒“壟斷、自私、傲慢，殘酷無情，是美國最大的公敵”。這本書還首次披露洛克菲勒父親老威廉的劣跡，宣稱后者是劣跡斑斑的江湖騙子，美媒甚至懸賞8000美元尋找失蹤的老威廉。這讓洛克菲勒受到極大震動，擔心自己孩子會被綁架，從此與家人深居簡出。

從瘋狂斂財到慈善救贖

盡管洛克菲勒創建的壟斷石油帝國遭到美國政府和民間的強烈批評，最終被拆分成34個公司，但這并沒有損及洛克菲勒的財富：他幾乎從不出售股權，拆分反倒令其財富在短短10年內大幅膨脹，1902年美國財政部公布對洛克菲勒家族的審計報告，顯示其身家高達2億美元，而當時全球GDP總值約240億美元。1914年，他的個人財富增至驚人的9億美元。或許是為了改變自身的“吝嗇”形象，洛克菲勒曾在傳記中透露自己從1855年開始工作時，就養成了將收入的10%捐給慈善機構的習慣，因此他的后人喜歡說“只要把洛克菲勒的善款乘以10，就是他的財富數”。還有一種說法是，他經常通過“白手套”對外捐助而不留痕跡，這讓洛克菲勒當時得到“鐵公雞”的綽號。

無論這些說法是否可信，但從1913年，洛克菲勒成立洛克菲勒基金會后，就將自己的人生重心轉向了慈善，致力于推動全球公共衛生事業，資助了多所大學和研究機構，甚至連青霉素的發明和普及也同洛克菲勒大有淵源。

中國人熟悉的北京協和醫學院則是洛克菲勒基金會在海外單項撥款數目最大、時間延續最長的慈善項目。1914年，洛克菲勒基金會剛成立不久，便派出中國考察團，對社會狀況、教育、衛生、醫學校、醫院進行細致的考察。三次考察的結果讓洛克菲勒基金會下定決心，為中國創辦一所高標準醫學院，這就是后來的協和醫學院。20世紀20年代周口店“北京人”的挖掘和考古工作，也得到了洛克菲勒基金會的支持。

1937年，洛克菲勒與世長辭，他兒時的兩大理想——賺到10萬美元、活到100歲——實現了一大半：他肯定遠遠不止10萬美元身家，而且活到了9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