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忠
維書的“維”,是指維系、聯系、維持。當下,對為師者的培訓已比較發達,有關經費、人力、時間、方法、模式、技術等的消費,喜人程度有很大抬升。教師聽報告、聽講座、觀課、游學、看視頻(收聽)的形式多種多樣,但個人讀書時間卻因此被壓減。出現呼吁教師要讀書者,也是誘因之一。
教師成長與議書沙龍
世界各國開展教師培訓,涉及關系方的認識、自覺程度及管理。在許多情況下,當事人很難體驗到心想事成的愉悅。不過,我國的情況好得多。無論是閱讀甲骨文、竹簡、布帛還是電子書,無論是宏觀閱讀還是微觀閱讀,無論用肉眼觀察還是用眼動儀研究,教師閱讀總像“幽靈”在視野前晃動,擺脫不掉。書籍是教師生命的滋養,是生命的云梯,沒有替代物。
教師培訓,無論是國培、省培、縣培,還是校本培訓,主要方式不應該是聽講座、觀課,而應該是讀書和用書。馬若耶夫以為,教師提高的最佳方法是模仿;而培訓機構認定,為教師開課和開講座,比較省事,最感愜意。經驗表明,類似的做法,所解決的僅是皮毛而已。教師自己同書打交道,即自動讀書和用書,才最可寄托,是最有益的繼續教育。
筆者與幾位手握教師培訓組織權的同事、記者,于2002年6月在《中國教育報·讀書周刊》上發表有一篇逾4000字的文章,題目叫《教育名著,你讀了多少?》。這是繼更前些時候關于“讀名著是教師進修的重要途徑”的具體化。我們以自身經歷力證閱讀對教師的重大意義。之后,合伙發起一個大型項目,最后卻無疾而終。
一興一散,沒有失敗,讀書風氣在有關學校生長起來,吸引大批教師,創造出經驗,生動顯露出教師的向學秉性。事實印證陶行知的一個論斷,“與其說‘讀書,不如說‘用書”[1]。這是他對“子孫雖愚,經書不可不讀”的補全。讀書而用書,教師進修呈現新視野,催生出新型生命體。這是散發馥郁書香、凝聚高潔書品的生命體。
業界內外,時不時要求教師讀書,抱怨教師不讀書或誓為教師讀書創造條件,拳拳之心可以感天。那為什么需要花工夫“勸慰”教師讀書,卻影響寥寥;其間“勸慰”的功夫是否不濟,有助益的方法是否被藏著掖著?
20世紀90年代初,四川許多地方出現了青年教師沙龍,瀘州尤其聞名。這些沙龍為全省成就了大批優秀教師,后稱為名師。沙龍的意圖是逐漸成形的:成員自覺自愿,十分熱情、踴躍;不收會費,不考勤,不比拼優勝。據了解,它的主要活動及效益,借力于涵蓋著讀書用書兩重意義的“議書”。議書者,根據教育中遇到的難題,自己找書讀,進而與同伴討論;用書的成分隱顯在議書的事前、事中、事后。議書的內容有應用的,有思考的,有不解而問詢的,有驚喜而發表的。凡此種種,帶入沙龍,擺上桌面,激起共鳴,引發討論。交流之中,碰撞有之,融匯有之,驚醒有之,猛擊有之,納悶有之,意氣風發,興味盎然,為下次議書話題形成鋪墊。
議書之火熱,恰因讀用結合誘發。沒有用書這種要素成分,議書不可能信馬由韁,起伏跌宕,滔滔宏論,動人心魄,反而會陷入東拉西扯、談天說地,不會產生反思、內化、提升、增益、給力的效果,亦不可能長久。類似這些要素成分,是教師議書的爆點。若要識得他們學習、進修的積極性和自覺性,“抓不住這一要素成分,就休去嘗試”。
試析教師議書沙龍
所謂沙龍,有參與者,有發起者,有組織者,有場所提供者。其效用藏顯收放,很有學問,以讀書用書比照,可能啟迪出教師才學增進的法則。沙龍是非正式、非正規的學習方式,培訓效能不盡然全佳。但在教師提升進階上,成功的沙龍卻能給正式、正規的培訓以提醒,甚至警覺,關鍵在于書的功能是否得到發揮。
沙龍議書彰顯為師者獨特的情趣、過程、辦法和結果。所謂獨特,與真正教師的事業、神思、做派、靈性關聯。管理主義之所以對教師幫襯不佳,在于他們習慣的管卡壓施錯了對象,更可能剪掉維書的興味紐帶。降低從教門檻進入行業的南郭教師,感受不到做教師的樂趣。為使南郭教師成為真正的教師,應該立一個莊重的項目來研究。管理者要毅然而然地承擔起相關責任,不能認為這些南郭教師不讀書或他們甚至也是蛀書蟲,只不過看不進去教育專業書籍。用議書沙龍的做法讓他們嘗試,也許有用。此說不打妄語,就是要廣泛推動為師者維書。
欲使教師生命體在進修中煥發學習熱情,必須依據其特征制定措施。成年、在職、有成、慈幼,決定教師學習的傾向和特點。成年教師理解力較強,而記憶力減弱;在職教師對學習具有選擇傾向,有點兒功利;有成表明有經驗,具備內化特定知識的可能性,而于經驗之外的學習效果較差;慈幼表明重感情,喜歡純情類書報刊(如《讀者》),對枯燥說教的課堂和報告缺乏認同心。這些特征制約著教師的培訓和維書。教育部原副部長林礪儒先生建議,教育科學專業學生應該來自具備教育經驗者,肯定教師有深鉆師范學問的優勢;相比之下,應屆高中生進師范學習,難以體驗強勢情感。俗語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培訓者不根據教師特征來教學,出現“教者萬言,難獲一贊”的尷尬,不足為奇。所以,廣種薄收式的培訓絕對屬于兒戲。培訓更需要與學習者原有的認知結構緊密關聯,即理解并且重視其“親知”或“先前經驗”,把質疑和經驗作為引擎加注能源才會輸出強大功效。議書沙龍成員帶著自己的工作感想和問題參與交流,交流對象必有一些在工作中讀活書和用活書的背景。議書擴大著參與者讀書和用書的幅面,以讀書用書為主體的培訓,意義非凡而動人。
積極讀書與踴躍用書必然是真學實學的結果,其選書、讀書、體會的過程不虛。由于教師自己所為,他們已然書香襲身,進修局面決然切實前行。判斷其他形式的培訓,如聽課、聽報告及后續情形,持續度恐怕要差些。調查十分引人入勝的大報告的效果,事后認真整理筆記的人數不超過10%。所以,讀書用書是教師進修的基本形式。呼吁教師讀書的根據,亦在此間。
我們姑且不談全國的情況,一個縣區,成百上千名教師,經驗學養差別可謂懸殊,“不下去調查不知道,一下去就會嚇一跳”。均衡與否,現實就是如此。以為交流,教師就能夠解決懸殊問題,推進均衡,近乎一廂情愿。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交流應有推動均衡的作用,但實際效用難免局限,關鍵是抓精準培訓,實施能夠調動學習者心理的培訓,使教師主動讀書用書。只要教師讀書用書了,均衡事業就會邁出一大步。
關于師培的方法,這就要求教師教育適應對象,既要保有適合的立場態度,還需要采取合適的方法。立場態度與方法之間存在強有力的聯系。非說教的教學有兩種基本形態,一是動手動腦是主軸,融教和學在做當中;二是依賴學習者的先前經驗去教學。先前經驗包括通過親自行為或動作所形成的直接經驗或理解的間接經驗。讀書與用書結合起來,實現“教學做合一”,包含這樣兩種形態。學生所學,教師所教,放在共同的做中進行。國外先哲雅斯貝爾斯認為,體驗存在于共同動作的過程里,這也在強調做。新任教職者發現問題無法解決,一旦悟出題目,尋找資料,對照著讀,繼而邊讀邊做,或者記住資料介紹的動作、順序和要領。在做中議論,收獲了,長進了,這就是自我培訓的業績。在不生動、活潑、主動的培訓教室里,無論是教師念書,還是學者唱書,教與學脫節,因為與做無涉。
若做培訓,能夠針對教師的實際教育教學問題、疑惑、困難進行講述,存有問題的主角能不專注而踴躍嗎?教師的問題域(知曉的現象和學科)復雜,多樣多變,十分廣闊,深究下去,就會發現趣味盎然的創造空間,也就是問題所在,需要用書中的辦法去做。培訓必須重視“做”的意義,體認何以為“做”,從而發起教與學。
顯而易見,一線教師需要解決問題,不可能也不會一味地指望培訓班、經驗報告、學術講座,只有自學讀書最方便、最及時,最能依著實際的變化演繹出適用方案。書籍作為精神、思想、情操、技藝的滋養品,兼有神性、心性、知性、工具性的品質。具象而論,書極其廣博,利于個體選擇和“八面”研讀,若要儲存索引也足敷需求,對發育個性和才能、增益見識和支撐論述,唯此唯盛;既為書卷,便于攜帶,便利于各種閱讀方式和記憶術,翻查靈動,捧讀朗誦(吟誦)簡便,更是人類學習生命之所在、所依、所長、所強、所潤、所旺的根系脈搏。教師的工作與學生的志、道、業、惑相系,要求駁雜簡約,非書不可托付。
至于教師所讀之書是否選擇得當?選擇得當的書是否會讀?讀了能不能運用?想要確切、正確地回答這些問題,只有把對書的理解搬到實踐中去,用書才能判定讀書的意義。正因如此,陶行知先生說,“讀書”不如“用書”。他關于讀書有沒有用處,列出三個標準,而共同點是:能否引導讀者前進,能否使讀者更富有力量。
越來越多的人肯定讀書對教師有不可忽視的價值,要求讀原著,讀名著,讀教育史、課程史、教研史等。我們需要把這個觀點向前推一步,介紹有益有用的書籍資料供選擇,推薦科學的讀書議書方法,拓展用書的時空。有益培訓與有益讀書相通,讀書是各種培訓的基礎和內核。然而,僅僅提倡讀書并不夠,一定要把讀書和用書相結合;豐富議書機會,使讀與用進一步反思、總結、分享,得以內化和升華,促進教師個人和集體的成長。
為師者皆能維書,培訓事業就能獲致高效的培訓方法和成效。
參考文獻:
[1]方明.陶行知教育名篇[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5:227.
(作者系中國陶行知研究會副會長、成都師范學院研究員)
責任編輯:孫建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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